程知允病了,錦書給診了脈,開了方子,她親侍湯藥,命父親在家多休息幾日。
那瞿娘子從羅大娘口中得知程知允病了,接下來又是送雞蛋,又是送酒釀,還讓人去鄉下買了一頭羊宰殺好了送了過來。
面對瞿娘子的如此熱情大方,不說錦書,就是程知允也覺得受之不安。
“父親要是覺得不安,那不如都折成現銀給她吧。就當是我們買的。”
程知允卻道:“這樣好嗎?”
“我倒覺得很好,父親手上不寬裕的話,這筆錢我來出。只是話必須得由父親您來說。”錦書的用意很明顯,她要讓父親自己表態,斷絕了瞿娘子的癡心妄想。
程知允始終覺得鄰里和睦些是件歡喜事,也從來沒有往別的地方想過。
錦書見父親有些舉棋不定,這次她替父親做了主,叫來了羅大娘吩咐:“你去隔壁帶句話,請瞿娘子來家用飯。”
羅大娘聽說,立馬歡喜答應:“好嘞,老奴就去告訴瞿娘子。”
那羅大娘歡歡喜喜的就去帶話,錦書心道不是招呼客人麼,她也會,而且週數比誰都周全。
程錦書一挽衣袖打算親自下廚做幾個菜,瞿娘子聽說程家要宴請她,倒十分的歡喜,立馬將自己收拾得妥帖了,又將年初新做的衣裳拿出來穿上。她明白程錦書嘴上不饒人,因此拿定了主意要不惜一切的去拉攏這個未來的繼女,不管說什麼她都不會生氣。
瞿娘子打扮好,拉了女兒靈姐兒說:“去人家家裡做客,別隻顧着吃,嘴巴也要甜,該怎麼稱呼千萬不能忘了,知道嗎?”
靈姐兒有些不以爲然的拉了拉自己的衣裳,又看了看她孃的打扮,道:“娘這般用心,就那麼想嫁隔壁的大叔?”
瞿娘子擰了一把女兒的臉,道:“你懂得什麼,過去了不該說的千萬別說。當心禍從口出,那個程娘子可是個不好應付的。”
娘倆計議了一番便來到了隔壁。剛進院門一股誘人的飯菜香就傳了過來,靈姐兒大大的吸了一口,沉醉道:“真香,今天有好吃的了。”
見女兒這窮酸樣,瞿娘子暗暗的掐了一把女兒的胳膊。
羅大娘先迎了出來:“娘子和靈姐兒過來了。”
瞿娘子忙道打擾了,接下來最關心的便是:“程老爺好些沒有?”
羅大娘悄悄的與瞿娘子遞眼色道:“這會兒在屋裡看書呢。”又暗暗的指了指廚房,瞿娘子是個靈透的人,立馬就明白過來了。
錦書收拾出兩個菜,鍋裡還在燉煮着,估摸要過一會兒才能出鍋。洗了一把油膩溼滑的手,在布巾上抹了抹,隨即便走了出來。
那靈姐兒正坐在銀杏樹下,見錦書出來了心不甘情不願的喊了一聲姐姐。錦書再次糾正她:“和你說了要叫程娘子,別亂喊。”
錦書不見瞿娘子,那羅大娘倒在將被褥抱出來曬,卻獨不見瞿娘子。錦書立馬明白過來了,她大步走到父親的房門外,也不敲門,徑直就推門進去了。
開門的聲音驚動了屋裡正說話的兩人,瞿娘子原本坐着的,也站了起來,見是錦書,忙陪笑道:“程娘子來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個瞿娘子到底要做什麼?錦書將兩人審視一眼,程知允顯得有些尷尬,忙替瞿娘子解釋:“書姐兒,瞿娘子好心來問問我的病如何呢。” шшш¸тт kān¸C〇
“哦,關心病情到了要關上房門的時候了。”
程知允自認行得端,坐得正,見女兒語氣如此,不悅道:“你這說的什麼話,瞿娘子是個清白人家,你這不是讓人家難堪麼?”
錦書只想呵呵一聲,她也不怕瞿娘子惱便道:“瞿娘子好意我們心領了,您又是送蛋又是送肉的,據說還給我爹做過衣裳。非親非故的,也不好白佔這些便宜。所以我和父親商議好了,這些都折給現銀付給瞿娘子吧。”
瞿娘子還以爲錦書要說一番不堪的話,她能趁此在程知允面前扮一下委屈柔弱,倒未料到錦書竟然和她說起了這個,所以有些詫異道:“哎,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大家住在一起也是緣分,分那麼清楚做什麼,說什麼錢,顯得多生分。”
錦書卻皮笑肉不笑道:“親弟還明算賬呢,你們家姓瞿,我們姓程,連親都沾不上,怎麼好意思白白佔你們瞿家的便宜。再說你一個寡婦娘子,還要獨自拉扯一個女兒,日子也過得艱難,就別再客氣了。”
瞿娘子心中只覺得錦書厲害,她知道自己說不過錦書,便直接和程知允道:“程老爺,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說起錢就不親熱了。再說我是心甘情願的想對程老爺好。”
程知允一時不知如何接口,倒是錦書插了話:“心甘情願?瞿娘子一個寡婦對我爹這樣的熱忱,難道就不怕什麼流言蜚語,就不想要什麼好名聲?”
瞿娘子頓時羞紅了臉,半張着嘴欲要辯解,卻聽得程知允終於開口了:“書姐兒,你這是怎麼說話的?”
錦書心道她馬上就要走了,不把這事解決好的話,她睡覺也睡不安穩,實在不想父親娶個這樣的女人做自己的繼母。今天她還真得當一回惡人。
“我娘是怎麼走的,父親你心裡這下清楚了吧。希望你曾經對她的那些深情都不是假的。你要續絃我不攔着,但也請擦亮眼睛找個靠譜的。”
“我幾時說過要續絃了,你從哪裡聽來的這些話?”程知允微惱。
錦書見父親如此倒暗自鬆了一口氣,點頭道:“那自然是好。不過父親在教訓的同能否想一下自己。書平和錦心沒了娘,可不能再沒了爹。”
這對父女後面說的什麼瞿娘子已經聽不大清楚了,她腦中盤旋的始終只有程知允那一句“我幾時說過要續絃了”的話,弄了半天自己是一頭熱,始終都沒有打動過他啊。瞿娘子心裡空落落的,在她接過了錦書遞來的銀兩時,她感覺自己付出的一切受到了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