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這個話頭,朱由榔又說起了文質的事蹟。
說到文質被韃子削斷了手,仍是死戰不退,抱住敵人腿不放,親兵文玉迎着敵人的刀合身撲上,寧可被刀捅死,也要抱住韃子時,馬太后和齊氏都小聲哭了出來,邢小棗大概這種事見得多了,沒有哭,但也是眼含熱淚,唏噓不已。
“文質共五十名親兵,其中四名拼死搶回文質和文玉的屍體,另四十五名親兵全部戰死!”朱由榔說到最後,自己也感動地差點掉下淚來。
“真是勇將忠僕!兒啊,不知道文質家裡什麼情況?還有什麼人?你可要好好照顧他們妻兒父母,可不能讓忠臣寒心啊。”馬太后擦了擦眼淚,囑咐了朱由榔一句。
“母后,現在還不知道文質家的情況。不知爲何,廷禎報捷的摺子裡沒有提到文質,是兒子讓報捷軍士敘說戰況時,軍士提到的。兒子一會兒就讓人查一查文質家的情況,母后放心,兒子一定不會讓英雄落個沒下場。”朱由榔安慰了馬太后一句。
齊氏沒聽出什麼來,但邢小棗混跡戰場多年,稍一琢磨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她看了齊氏一眼,見她仍是沉浸在對英雄的追思當中,渾沒有一點反應,連忙道:“皇上,奴奴覺得廷禎不會忘記文將軍的功勞,應該軍務繁忙,忘了吧?”
朱由榔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回道:“但願吧。”
說完這句,朱由榔笑了:“母后,你看,兒子想讓你高興來着,怎麼說着說着讓你掉開了眼淚?是兒子的不是,咱說點別的吧。邢軍醫,最近如何啊?”
邢小棗聽皇上如此稱呼,心中高興,忙道:“回皇上話,什麼軍醫不軍醫的,奴奴剛剛上手,人手還不夠,很多女子不願意拋頭露面,奴奴說破了嘴,又將奴奴的丫環補上一些,才湊夠了十個人。這不,跟葉神醫正學着呢。”
朱由榔聽她老是自稱奴奴,總覺得不是個味,想了想道:“你別老是奴奴奴奴的了,朕想在禁軍設一個部門,專門從事軍人治病療傷的,就叫禁軍醫院吧,封你爲院長,品級嘛,跟千戶平級,正五品。”
“奴……,不,臣妾謝皇上恩典!”邢小棗大喜,沒想到皇上這麼重視自己,竟然一下子就當了院長。當下跪倒在地,叩頭謝恩。
雖然這個院長是正五品,比之原來的伯爵夫人那是天壤之別,但往事不可追,必須重新努力才能站住腳跟。自己剛剛入朝,有這麼一個起步官階,這就非常不錯了。
……
邢小棗跟齊氏回府的路上,邢小棗將齊氏叫到自己車上,將丫環打發開,然後非常嚴肅地對齊氏說道:“回去立即給你家老爺寫信,讓他立即把文質的事報上來,然後好好安撫他的父母妻兒,對了,還有活着那四個親兵,如果不聽話,你李家可就種禍了!”
“啊?夫人,老爺立了這麼大的功,何至於種禍?”齊氏聞言大驚。
“行伍的事你不懂,你家老爺懂。文質之死,等於挽救了大軍,也挽救了你老爺的命,成就了你老爺的功名,這樣一個人,說是你家恩人都不爲過,正應該好好安撫,你家老爺也好意思隱瞞不報?”邢小棗冷冷地說。
“是,我回府立即將今日之事寫信報給老爺。”齊氏向來對邢小棗佩服,對她的話自是深信不疑。
“你家老爺太不知進退,他立了大功,封妻廕子不在話下,朝中有多少人紅眼呢,他更應該小心謹慎,沒想到剛剛立了一功就狂得沒邊了。如此下去,不是給你李家種禍是什麼?也就是皇上仁慈,今兒個藉着給太后講古將這事透給你我,好讓廷禎自己趕緊彌補過錯,若是朝中傳開這事,說什麼的沒有?”邢小棗毫不客氣地說道。
兩家關係一直不錯,齊氏向來以她馬首是瞻,所以說起話來一點也不避諱。
“是是是,今兒要不是夫人在場,憑我這榆木腦瓜,還真沒有猜透皇上的心思,那可不是誤了大事?”齊氏很是領情。
“還有,回府後立即讓胤兒查一查,文質家有什麼人?若有女眷,你告我一聲,咱們去安撫安撫,幫着料理料理喪事,作爲上司的夫人,這樣辦事纔是正辦。”
“是是是,夫人,還有別的吩咐嗎?若是沒有,我就趕快去辦。”
“沒有了,去吧。”
……
邢小棗還想囑咐囑咐齊氏,告誡一下李成棟,事君當有事君的樣子,別弄些沒用的手段,宮裡那位可精着呢,哪是你能玩弄得了的?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自己已經不是興平伯夫人,李成棟也已經不是自己的下屬,他這回立了大功,賞爵是看得着的了。以後身份地位發生了變化,再這麼肆無忌憚地說話,卻是不合時宜了,更何況,李成棟會不會聽她的,還在兩可之間呢。
從今兒這事看來,李成棟眼窩子太淺,自己可不能就在他這一棵樹上吊死,得另想轍。
再一想到皇上封了自己什麼院長,心裡一樂:“邢院長麼?嘿嘿,大小也是個官了,今兒我要是不跟齊氏說這番話,明兒怕是這院長的帽子就飛了。皇上啊皇上,你可真夠精的。”
……
文質家裡的情況很快就弄清了。
他是山東人,父母早亡。崇禎十五年武進士,明未亡時,曾任惠州衛千戶,後降李成棟,李成棟降明時,同時歸降。他有妻妾三人,子二人。嫡子名文武,乃妻蘇氏所生,十六歲,自幼隨父學武,已成丁;庶子名文禮,十八歲,習文,二人皆隨母居於廣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