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壯這一腳用了全力,趙玉喬直感到胸口巨痛,一下子摔倒地上,嘴裡也流出血來。
雖然很痛,但她卻覺着非常快暢,似乎壓在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一樣。
她真得謝謝陳子壯這一腳,讓她徹底明白,平日裡的所有寵愛,那都是假的,在他眼裡,自己只是一個妾室,一個可以任她打罵和送人的下人而已,一點尊重都沒有,一點面子也不給,跟皇上比,他真是差得太遠了。
這樣也好,自己終於可以釋懷了。
她忍着疼痛,抹了一下嘴角,望着那殷紅的鮮血,笑道:“老爺,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奴婢也是爲了陳家着想。”
“滾出去!”陳子壯怒吼道。
趙玉喬爬起來,見陳仕豪腰間懸着一把寶劍,趁他不注意,“嗆啷”一聲抽出來,放到自己的頸項之上。
“你幹什麼?”陳子壯大驚失色。陳仕豪、林覺也感到非常震驚:“這女人是瘋了麼?”
“老爺,聽奴婢說句話,說完這句話奴婢立即自刎!”趙玉喬目光堅定地望着陳子壯。
“你說!”
“侄少爺的話是對的,不要當出頭鳥。張家玉、楊國棟、李成棟他們是什麼想法,老爺瞭解嗎?千萬別偷雞不成蝕把米,把陳家置於風口浪尖之上。再者,老爺,皇上不是薄命之人,你爲什麼不再等等?況且,皇上待咱陳家不薄,他這回御駕親征沒有帶老爺去,也沒帶侄少爺去,也沒帶二姑爺去,爲什麼?不就是全身心地信任老爺,想讓老爺替他看好家麼?這個道理我一個婦道人家都懂,廣州城裡有多少人心跟明鏡似的?如此急迫地改換門庭,會不會讓別人笑話呢?還有,如果擁立唐王,那皇后怎麼辦?皇后肚裡的孩子怎麼辦?如果新皇到時讓你去殺皇后,你幹還是不幹?不幹的話豈不是前功盡棄?乾的話,將來會落個什麼名聲?”
趙玉喬也豁出去了,把心裡所想全部說了出來。
她這連珠炮似的一問又一問,一下子把屋裡三個男人給問懞了。
是啊,是啊,是啊。
陳仕豪和林覺都感覺非常羞愧:“自己一個大男人,怎麼還沒有一個婦人見得透,見得遠呢?”
其它的事陳子壯都想到了,就是沒有想到皇后以及皇后肚裡孩子的事。細細一想,趙玉喬說得非常有道理。
皇位交替是個大漩渦,往往伴着血雨腥風,自己不管不顧地一頭扎進去,能落到什麼好?
想到這裡,陳子壯一頭汗都下來了。
“老爺,今日奴婢冒死說這些話,已經犯了婦人大忌。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奴婢懇請老爺三思而行。”說完這話,趙玉喬手上用力,就要自刎。
“不!”陳子壯大驚,連忙大喊一聲。
陳仕豪站在趙玉喬左側,剛纔聽她說到“死”時,就已經做好的準備,見她真要自刎,顧不得想別的,出手抓住劍刃,往外一帶。
就見一道血痕出現在趙玉喬雪白的脖子上,鮮血滲了出來,劍也掉到一邊,而陳仕豪的手也被劍忍所傷。
“來人,快去請郎中!”陳子壯大聲衝門外喊道。
……
三日時間已到,瞿式耜、呂大器、楊喬然、陳子壯和陳邦彥齊聚內閣。
“諸公,三日已過,林都督那裡還沒有消息傳來,看來,陛下已經蒙難。說說吧,當下怎麼辦?”瞿式耜滿臉憔悴,眼窩深陷,顯然這三日他也是受着心理無比痛苦的煎熬。
“瞿大人,你的意思是不是這就佈告天下陛下大行?然後迎立唐王入朝爲君?”陳邦彥冷冷地問道。
“令斌,請你不要義氣用事。咱們職掌內閣,乃天下臣民之所望,萬萬不可內訌。”瞿式耜勸道。
“好,你說的在下同意,不要內訌。在下的意思,立即進宮稟告太后,暫時先由內閣攝政,等幼主降世,我等共保幼主登基。你看怎麼樣?”陳邦彥答道。
他同樣是滿臉憔悴,臉都瘦了一圈。
“令斌,你這還是義氣用事。主幼臣強,哪朝哪代有過好結果?”
“如果你同意,我等還是奉你爲首,只要你能持心以忠,秉公辦事,能有什麼壞結果?”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瞿式耜氣得直打哆嗦。
“你是利慾薰心,小人行徑!”陳邦彥毫不退讓,罵的話非常難聽。
這句罵把瞿式耜罵得差點暈過去,他氣得臉色發白,拍着胸脯道:“我,我,我瞿式耜一心爲了大明,沒有半點私心!若有半點私心,讓天雷擊了我!”
“有沒有私心,你自己心裡清楚!”陳邦彥怒道。
“慢來,慢來。瞿公,陳大人,彆着急,咱們不能亂,如果咱們亂了,那廣州城立即就會大亂。這樣好不好,咱們五人都表個態,是迎立唐王,還是候幼主臨世,都表個態,少數服從多數。怎麼樣?”楊喬然連忙站出來做和事佬。
“陳子壯,你真是讓我看不起。陛下那麼信任你,將廣州防務全部交了給你,你就是這樣對待陛下的信任的?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秘密把林覺、陳仕豪叫人家去做什麼了?是不是在做擁立首功的大夢?告訴你,那只是個夢,你會讓天下來恥笑!你會名留青史,不過那是臭名!”陳邦彥真是氣急了,火力全開,懟完瞿式耜,懟楊喬然,炮口又懟向了陳子壯。
“哼,別以你有禁軍就能一手遮天,告訴你,我有錦衣衛,不服咱們就較量較量。今日若是敢迎立朱聿鍔,你們誰別想邁出內閣一步!”
陳邦彥是真急了,跟個瘋子似的大聲咆哮着,渾無一點內閣大學士的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