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多精明的一個人啊,一下子就把這件事的後果想了個通透。他心裡嘆道:“唉,不知道這回要有多少人頭落地啊。”他打定主意,這回堅決不往裡摻合了,問得緊了,就在軍事上談點看法,問得不緊,就裝傻充愣吧。
范文程把奏摺和書信遞還回去,重新回到座位上,低頭做沉思狀,一言不發。
多爾袞見濟爾哈朗看了奏摺臉色鉅變,從剛纔的嘻嘻哈哈變得鄭重無比,嘴脣哆嗦着。出於對他的瞭解,多爾袞知道濟爾哈朗這是怒極的表現,只是不知道他是爲了博洛的無能還是爲了朱由榔的狠辣,或者是爲大清勇士的犧牲過巨而怒。
“六哥,你看怎麼辦?”多爾袞如今用得着濟爾哈朗,作爲兩名攝政王之一的他,再窩囊廢,影響力也是非常大的,這時候如果他不跟自己一條心,很多事情就不大好辦。
“黃瓜拌蒜?哦,十四弟,黃瓜拌蒜好吃,你六哥我最愛這一口了。”濟爾哈朗臉色瞬間回覆正常,裝聾作啞地胡說八道。
剛林一聽這話,心裡很是不屑:“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裝聾作啞?這麼大的事,死了這麼多人,你竟然無動於衷?真是窩囊廢!”
多爾袞一看濟爾哈朗的反應,心裡一下子明瞭:“他這是向我表態了,這事他不摻合。”不摻合就行,只要不給我添亂,豪格那個粗坯就好對付了。
這時候趙德林帶着五名宮女進來,給廳裡每人面前放了一盤子大紅棗。
大紅棗剛洗出來,紅裡透紫,跟一顆顆紅寶石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趙德林有心,盤子邊上還配了湛青碧綠的幾片棗葉,水靈靈的,讓人一見就食指大動。
濟爾哈朗不等宮女給他淨手,忙不迭地捏了一顆棗子放進嘴裡,咬了一口立即大讚不止:“甜!嘎崩脆!我喜歡吃,十四弟,讓人送我府裡兩簍子去,可別食言啊。”
“六哥,瞧您說的,不就是兩簍子棗,弟弟我能食言?”多爾袞笑道。
“六爺,這棗雖好吃,卻不好克化,您小心點,吃多了可別拉不出粑粑來。”趙德林笑嘻嘻地打趣道。
“日尼瑪小林子,爺要拉不出來,讓你……”濟爾哈朗剛想說粗話,忽然看到范文程,終覺得不雅,就把後半截話嚥了回去。
“讓奴才怎麼着?拿棍捅捅?”趙德林就是個渾不吝,越罵他越歡實,接着濟爾哈朗的話頭說道。
“下去!沒大沒小!”多爾袞覺得趙德林這話說的太不像話,臉色一沉叱道。
多爾袞一發話,趙德林身子頓時矮了一截,連忙應了一聲,低頭退了出去。
“小林子,日尼瑪,你小子別落到爺的手裡,再往我府裡去,小心爺把你的蛋黃子打出來。”濟爾哈朗好像很樂意跟趙德林鬥嘴,見趙德林灰溜溜地往外退,還不依不饒地罵着。
“哎喲,十四弟,小林子說的還真不錯,你六哥我肚子疼,得回府讓御醫給瞧瞧去,告辭!”濟爾哈朗也真使得出來,趙德林剛出門,他就捂着肚子裝樣,一副疼得很難受的樣子。
“六哥,先別急,出恭也罷,請御醫也罷,用不着回你府裡,兄弟府裡什麼都方便。六哥,老十五讓人送來一枚手榴彈,一會兒咱們去小校場看看,是不是真有那麼大的威力。”多爾袞上前拉住濟爾哈朗的手說道。
多爾袞可不會讓他溜號,手榴彈的威力如何,他必須得當個見證人,這關係到博洛和多鐸的前程命運哩。
“什麼彈?醋溜雞蛋?那可不好吃。”濟爾哈朗知道自己走不了,多爾袞鐵了心要拉自己下水,自己強走也不行,再說,他還真是想看看,那什麼手榴彈究竟有多大威力。
一行人來到小校場,多隆和幾名王府護衛已經等在那裡。
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在點將臺上坐下,剛林、祁充格和范文程站在兩旁。
“多隆,把手榴彈呈上來。”多爾袞吩咐道。
多隆小跑着跑上點將臺,跪倒在地,雙手捧着一顆手榴彈讓多爾袞和濟爾哈朗看。
多爾袞一看,見所謂的手榴彈並不大,前頭的鐵疙瘩跟個拳頭大小,後邊一個巴掌長短的木柄。
“多隆,說說看,這東西怎麼才能讓它炸?”多爾袞問道。
“回王爺,木柄中間是空的,後邊有一個蓋子,蓋子可以擰開,裡面會有一隻拉環,用的時候,只要把拉環一拉,然後用力扔出去就行了。”多隆指着手榴彈介紹道。他可不敢擰開蓋子,只是口說手比。
“這麼小的東西,能有多大威力?”多爾袞狐疑地問道。
“王爺,試試不就知道了?”祁充格道。
多爾袞看了看校場中間位置放置了一個大水缸,想必這是多隆弄來的,以便觀察爆炸效果的。
“多隆,你的意思是扔進水缸裡?”
“回王爺,水缸裡奴才放的是土,一會兒可以看到塵土四散飛揚,這樣看得更清楚一些。”
“好,試試吧。”
“嗻!”
多隆答應一聲,就要下點將臺。
“慢!”范文程出言喊住了多隆。
“王爺,奴才見博洛貝子爺的奏摺裡有‘戰馬聞之立驚’之語,是不是放幾匹馬在旁邊?”范文程建議道。
范文程已然明白,自己不出點主意,是過不了關了,爲了避免睿親王讓自己在朝堂爭鬥上出主意,自己還是在軍事上表現積極一點,一會兒自己裝聾作啞也不至於讓他懷疑自己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