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當店主開裁縫店,確實是稀罕事。因爲即使裁縫是女人活計,開店的也都是男人,沒有女人拋頭露面去開店。
然而,這個叫“啦啦裁縫店”的店主,確實是個女人。難道她不怕被人笑話?她的家人允許她胡鬧嗎?
這樣的女人,不是神經病,就一定是個敢爲人先的巾幗英雄。
雖然朱由榔主張婦女解放,但猛然出現這麼一朵奇葩,他還真是沒有心理準備,所以,朱由榔得去看看。
跟阿花一塊來到南北大街,遠遠就見西邊一個店鋪前圍了好多人。
“哥,就是那裡,就是那裡。”阿花指着那堆人的地方說道。
“嚯,這麼轟動啊。走,看看去。”朱由榔道。跟在身後的白興悄悄一揮水,暗裡的侍衛們快速地移動過去,不用說,這是先行佈防去了。
朱由榔走到跟前,發現圍觀的人羣中有男有女,看身上打扮及臉上皮膚,女的大都是丫環、僕婦或者鄉下女人,而男人則什麼身份的都有,有一身短打扮的閒漢,有身着長袍、頭戴四方平定巾的書生,也有衣着光鮮的富家公子,有老也有少——反正人是很多。
見人們在議論紛紛,朱由榔就駐足細聽,看看人們到底是何反應。
“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啊……。聖人曰:‘唯女子與小人爲難養也’,誠不我欺啊。”說這話的,是一個書生打扮的人,年紀不小了,留着兩撇八字鬍。
“胡先生,您這話黃某可不敢苟同。”旁邊一個年輕一點的讀書人說道。
“黃賢弟,請指教。”姓胡的手捻鬍鬚轉頭對那姓黃的書生道。
“黃某看來,此店一開,官府若不制止,將禮樂崩壞,世風日下,誠可憂也。可不是君子與小人之辨那麼簡單。”
“黃賢弟所言極是。可是,官府會管嗎?胡某可不看好。如今禮樂崩壞的事還少嗎?聖人定的規矩壞了很多啊,黃賢弟又不是不知。”
“噤聲!胡先生,切莫議論國是,天子腳下,您可不知道誰是皇上安排的治安隊員,要是讓治安局知道了,有你好受的。咱們只管說眼前事,千萬別議論國政。”黃某四下看了看,小聲說道。
朱由榔聞言,看了一眼阿花,阿花得意地擡頭向天,給了朱由榔一個白眼。
“治安隊員?戴如風還真會取名子。話說,他弄得動靜是不是太大了?竟然讓人談虎色變?竟然讓百姓不敢說話了?”朱由榔心道。
“是極,是極。黃賢弟,你說這家店主是怎麼回事?她家男人呢?怎麼會讓她如此胡爲?”
“誰知道呢?也許家裡揭不開鍋了吧?或者沒有男人?要不就是她男人死了?”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就算生計艱難,也不能如此胡爲。你說,這個女人,是不是拿這個店當幌子,想做皮肉生意?”
朱由榔一聽,這兩個讀書人滿嘴仁義道德,聖人文章,竟然胡說八道,毀人清白,骨子裡真是壞透了,氣往上撞,就要反駁。
“姓胡的,你放什麼狗臭屁?!”還沒等朱由榔說話,旁邊一個壯漢搶先開言罵道。
“孫老三,你敢罵老爺我?不想活了是不是?”姓胡的臉色發青,回頭一看是熟人,回了一句。
“呸!狗屁的老爺?!你良心讓狗都吃了,現在我孫老三不是你家奴僕了,你管不着了,嚇唬誰呢?”孫老三往地上啐了一口,回罵道。
“你是何人?”姓黃的書生出面了。
“我叫孫老三,原先是他家的佃戶。他胡家黑了心,拿我們當他家的奴僕對待,我們幹一年活,大部分收成都讓他家拿走了,一家人吃不飽,穿不暖,如今皇上出了新政,他沒辦法了,把地還給我們了。你還想騎在我們脖子上拉屎啊?沒門!”孫老三罵道。
“胡鬧!孫老三,我們之間的事跟今日之事有何關聯?這家店主是你家親戚?用得着你爲她出頭?”姓胡的說道。
“我跟她不認識,但你說話太難聽,我孫老三看不慣,就要管!人家開個鋪子就是出來賣了?誰家沒有個過不去的坎?你還是讀書人呢,我呸!心比我們這些不識字的黑多了!你乾的事別以爲別人不知道,你整天逛窯子,乾的是讀書人該乾的事?說別人賣?就你這樣的敗家子,沒了我們這些佃戶養着,早晚有一天,你婆娘也會出來賣!”
“你,你,你血口噴人!你……。”
孫老三看來對姓胡的積怨已久,罵起來一點面子都不給,姓胡的被揭了短,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我血口噴人?你婆娘那一身病誰染上的?還不是你從窯子裡帶回去的?別以爲瞞得住,鄉里鄉親的誰不知道?!”
“你……!你胡說八道!信不信我讓人弄死你全家?”姓胡的被打了臉,滿臉通紅,嘴脣哆嗦着,指着孫老三威脅道。
“啪!”
朱由榔聽不下去了,用手一打姓胡的手,冷冷地罵道:“辱人者必自辱,姓胡的,這個道理你也不懂?真是枉爲讀書人。爺看你啊,就是披着個人皮的畜牲罷了,你還有膽子要人性命?誰給你的信心?”
“你是何人?”姓胡的一看有人出來擋橫,瞪着眼問朱由榔。
“爺的名諱你還不配問。快滾吧,趁爺現在不改主意,再囉嗦,馬上把你送治安局。”朱由榔冷冷地說道。
“名諱就不必問了。既見面了,就算有緣。送你一句話,心正則身正,心清則目明。讀書養性,以仁爲本。說話做事若不以仁爲本,則禍事不遠。好自爲之吧。”朱由榔淡淡地說道。
姓黃的一聽,就知道這位是聽到了自己剛纔的話。無端疑人丈夫離世,確實不仁。
“受教!”姓黃的作了一揖,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