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說完,朱由榔頻頻點頭,但沒有說什麼,目光看向瞿式耜。
“陛下,臣贊成陳大人的意見。臣以爲大明天下,全繫於陛下一身,故陛下安危乃天下之重。錢大人所言,是以陛下安危爲賭注,包藏禍心。”瞿式耜出班奏道。
“瞿大人,不要信口雌黃!說錢某人包藏禍心,你有何依據?”
錢謙益一聽就急了,心說:“你與我不睦,反對我成了你的正事了。反對就反對吧,爲何說這麼難聽的話?”
“錢大人,東海一戰證明,清兵不堪一擊。無論從士卒士氣、武器裝備,我軍都優於清兵;而且,我朝政通人和,君明臣忠,新政保護了生產力的積極性,經濟上也勝過了對方。在這種情況下,清廷要想取勝難上加難。唯有一途可怖,那就是直趨廣州,威脅陛下安危。倘清兵不按常規行事,置後路於不顧,孤注一擲,直逼廣州城下,陛下安全受到威脅,就算我軍民齊心協力,力保廣州不失,左中右三路大軍呢?他們不急麼?不用說,他們一定會不顧一切趕往廣州勤王,若是清兵採取圍城打援之策,則勤王之兵危矣。因此,你置陛下安危於不顧,分明是在做敵想做而做不到的事,瞿某說你包藏禍心,難道還冤枉了你不成?”
瞿式耜說完,朱由榔不由地樂了:“嚯,你別說,瞿式耜沒少研究了哈,這番話基本上就把清廷的意圖給說透了。”
“瞿大人,錢某得陛下賞識,委以腹心,軍國大事多有采納錢某之見,錢某蹉跎半生,得遇明主,心中的感激無以言表,爲陛下錢某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故而,大概滿朝文武,沒有誰比錢某更關心陛下之安危!”錢謙益慷慨激昂地說道。
說到動情處,眼波瀅瀅,似有淚光閃現。
“陛下,臣剖肝瀝膽,竭誠謀畫,沒想到竟換來瞿大人一句‘包藏禍心’之評語,臣實在是委屈!”
“就事論事方見公正。起田,不要搞人身攻擊,朕說過多少次了,你怎麼就記不住呢?再說,受之何曾包藏禍心?遠的不說,就說東海大捷,若無受之當初的堅持,焉能有之?”朱由榔瞪了一眼瞿式耜,給錢謙益撐了下腰。
“是是是,臣知錯了。”瞿式耜被朱由榔說了幾句,唯唯而退。
“陛下,臣以爲錢大人所言極是,臣附議。”陳際泰出班挺錢謙益。
陳際泰算看出來了,皇上最後一定是支持錢謙益的意見,不管皇上出於什麼目的,但他一定是支持皇上的,所以,自己支持錢謙益,實際上是給皇上一個臺階下。
要是衆人一齊反對,皇上怎好納之?
“你倆是什麼意見?”朱由榔問陳邦彥和黃宗羲。
“陛下,臣以爲萬事當以陛下安危爲首,故附議陳尚書。”陳邦彥表態道。
“陛下,臣以爲,無論採取哪種策略,當以大量殺傷敵人爲主要目的。皇上曾說過,存人爲上,存地爲下。就算真會出現陳尚書所說的那樣,清兵兵臨廣州城下,能打就打,不能打可以撤,不可拘泥。所以,臣以爲靖海伯所部不但不應回師,而應北上襲擾清兵後方,甚至攻打南直隸。反正水上沒有對手,水師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何樂而不爲呢?”黃宗羲提出了另外一種觀點。
“諸位愛卿都談了自己的看法,朕意已決,按受之的意見辦。水師暫於原地待命休整,待條件成熟,再北上直取南直隸。集生,軍機處即按此戰略意圖進行佈置吧。”朱由榔最後拍板了。
“臣遵旨!”陳子壯躬身領旨。
錢謙益見自己的意見再次爲皇上採納,心裡得意洋洋,睥了一眼瞿式耜,心道:“瞿式耜,咋樣?你跟老夫作對,哪次得到好了?哼,你還嫩點。”
……
“黎明會”結束,朱由榔想着錢謙益差點被瞿式耜罵哭的情景,差點笑出聲來,心道:“這老匹夫真夠可憐的,像猴一樣被老子耍來耍去而不自知,還洋洋得意地以爲自己是耍猴人呢。殊不知,你辛辛苦苦的設計,卻給朕作了助攻。真特麼的傻13一個。”
想到錢謙益,他又想到了楊蕙怡。
這個女人是清廷細作的可能極大,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可通過這一段時間的調查,卻沒有發現她跟錢謙益有一絲一毫的聯繫。
莫非是自己看錯了?或者,她與錢謙益根本就是兩條線上的人?也就是說,除了錢謙益,滿清還暗伏了一條線?
楊蕙怡的目的肯定是爲了接近自己,接近自己的目的,不用問,肯定是爲了害自己。
有一點朱由榔想不明白。
清廷就算對廣州完成了包圍,他們就那麼有信心能在短時間內打下廣州城?難道他們還在廣州埋伏了一支奇兵?
就像襄陽和九江一樣,到時候裡應外合……。
此念一起,朱由榔渾身起了一層白毛汗!
對,一定是這樣!
否則,洪承疇不可能冒這麼大的險,置南昌、吉安、贛州之敵於不顧,突襲廣州城。
他們之所以敢這麼幹,就有把握在短時間內打下廣州。
他這個把握,不會是靠錢謙益,也不會是靠楊蕙怡,錢謙益只有三百多人的僕從,而楊蕙怡則是獨身一人,成不了什麼事,很可能還有一支伏兵!
也就是說,除了上述兩人,一定還會有第三人藏在暗處窺視着呢。
那是誰呢?他跟錢謙益和楊蕙怡有聯繫嗎?
朱由榔站起身來,在側殿裡來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