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哈佔、達海等見濟爾哈朗一頭栽落馬下,連忙七手八腳將他擡回營帳,令隨軍郎中診治。
“大人,王爺陰虛火旺,肝氣挾衝脈之氣上逆,以至昏厥。宜疏肝理氣,臥榻靜養。”郎中診治完,回身向洪承疇稟報。
“靜養?軍情似火,哪能靜養啊。趕快讓王爺醒來。”洪承疇一聽並無大事,心下稍安,連忙命道。
“是。”郎中回身又是扎針,又是火炙,一番忙活,濟爾哈朗悠悠醒轉。
“籲……”濟爾哈朗醒過來,並不看衆人,而是目視帳頂,不言不動。
洪承疇見他醒過來,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連忙與哈佔、達海退出帳外。
“洪大人,怎麼辦啊。”達海悄聲問道。
“唉,內應已斷,攻打廣州已無可能,只能退兵。可是,退兵也難啊,王爺如今染病,大軍無主。若明軍反守爲攻,我軍危矣。”洪承疇摘下頂子,用手撫着腦門,心事重重地說道。
洪承疇的心裡也是急得要命,錢謙益授首、新式火器,只這兩件事,就已經斷送了五萬大軍的生路。
退?朱由榔會讓他們安然退回去嗎?顯然是不可能的。
“哈將軍,明軍的火器到底是怎麼回事?”洪承疇想到火器,連忙問了一句。
“洪大人,搶回幾具屍體,經過查驗,致命傷口是一個棗核大的眼,大部分前後貫通,只在一個兵的屍體裡,找到了這個東西。”哈佔說着,遞上來一顆一節小指大小類似箭頭的東西。
洪承疇拿在手裡,感覺很重,看了看,外邊是一個銅帽,裡面灌了錫。
“這麼重的東西射進體內,非死即傷啊,難怪威力那麼大。朱由榔是鬼麼?他怎麼弄出來的這種火器呢?”洪承疇道。
“報,大人,明軍通過錢謙益留下的信鴿送來一封信。”就在這時,洪承疇的親兵手裡拿着一張字條趕來稟報。
洪承疇連忙展開一看,見上面寫着:“大明永曆皇帝字諭濟爾哈朗將軍閣下:將軍孤軍深入,前有堅城利器,韶關後路已斷,尚思全師回贛耶?天下爭鬥已久,蒼生罹難,大明中興已不可阻擋,此乃大勢。朕爲天下蒼生計,不欲多做殺傷,望將軍率部放下屠刀,方爲保全僅有之計。二日後朕即發起攻擊,望將軍早作打算。此諭永曆四年二月二十八日”
“嗤!假惺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簡直癡心妄想!”洪承疇看罷,不屑地說道。
他可不認爲朱由榔有那麼好心。再說了,廣州城有這種不知名的利器,別處可沒有。韶關後路被斷?唬誰呢?還在我們手裡好不好。
若是此時退兵,加入贛州戰場,跟滿達海、譚泰會合,憑李成棟、李定國二人的二十萬大軍,就一定能留得下這十幾萬勁旅?
對,得抓緊退兵,不能有任何遲延。
洪承疇想到這裡,對哈佔、達海說道:“是朱由榔的信,你們在這裡等着,讓人把鰲拜也請來吧。”
見二人答應了,洪承疇持信進入營帳,把郎中打發出去,把信遞給濟爾哈朗。
“王爺,朱由榔通過飛鴿傳書送來一封信,您請過目。”
濟爾哈朗一聽此言,坐起身,把信看了一遍,往榻上一倚,道:“亨九,本王心力交瘁,以至染病,軍中的事,你還要多擔待一些啊。”
洪承疇見濟爾哈朗回過魂來,心中稍定,道:“王爺,您可不能躺下啊,值此生死關頭,您趕快拿個主意吧。”
“唉,剛纔本王一直在想,朱由榔算計深遠,竟利用錢謙益將本王誘至廣州城下。原先還想來個裡應外合,出其不意將其擒下,誰知道他把咱們和錢謙益都耍了。那種不知名的火器那麼厲害,上去多少人也是送命。唉,本王不僅是爲這五萬人的命運擔憂,更爲大清的命運擔憂啊。”
濟爾哈朗沒有說大軍進退的事,也絲毫沒有說朱由榔的信,卻說了這麼一大堆。
洪承疇暗自思忖:“王爺這是什麼意思呢?這就被打垮了?想投降?”
“王爺,您千萬不要太過傷神了,總有辦法的。”洪承疇無法接話,只好說些不鹹不淡的話來安慰他。
“亨九,你說,如果退兵,能回到江北嗎?”濟爾哈朗問道。
“王爺,依奴才之見,南直隸怕是回不去了,施琅十萬大軍正在攻打南直隸,不知道端重郡王能撐多長時間。而江西境內,張家玉、金聲桓、李成棟、李定國集中了大約十七萬兵力,我軍二十萬,半斤八兩,他們要想吃掉我們也不那麼容易。奴才估計,打到九江城下,應不是問題吧,只要到了九江,可在九江過江,退回江北。”洪承疇答道。
“亨九,不可能。明軍不是以前的明軍了,若按這個路線撤退,必然全軍覆沒。別的不說,明軍只一個只守不攻,佔據交通要道,我軍就得餓死。”
“王爺,實在不行,咱們往西打……”
“往西打,進入廣西,經貴州入川陝?那更不可取了。艾能奇、劉文秀佔據了荊襄,堵住了我軍北上的通道。明軍解決掉江西境內我軍,全軍壓上,結局還是一樣。更別說廣西、貴州山水縱橫,其境內明軍只須付出很小的代價,咱們就難以應付。”
“那王爺,您的意思……?”洪承疇何嘗不知往西、往東都沒有出路?只是他的降官身份,不願意束手待斃而已。
朱由榔對待降官的態度,讓他心有餘悸。
洪承疇聞言大驚,他沒想到濟爾哈朗會做出這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