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顧南夏只是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後又沉沉的睡去。
墨予辰大大的鬆了口氣,這纔將自己半僵在空中的手緩緩放下。
車廂裡安靜極了,靜的能聽到顧南夏均勻的呼吸聲。
墨予辰靠在座椅上,安靜的看着顧南夏。
她睡覺的樣子,可真算不上雅觀,整個人呈一個“大”字,歪歪扭扭的靠着座椅,真不怕腰痠背疼,她的雙手還插在口袋裡,帽子依然戴着。
墨予辰不經一笑,她穿衣服,總是要怎麼土怎麼土,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會看上她啊?
是因爲她讓自己覺得熟悉,覺得親切,那麼簡司瑾,不是更熟悉,更瞭解?
是因爲機緣巧合,她恰好設計了和自己一樣的作品,所以會覺得她與衆不同,會覺得她更靠近自己?
墨予辰看着顧南夏,她熟睡的樣子真像個孩子,嘴巴微微張開,如櫻桃般的紅脣透亮而飽滿,睫毛長長的,又捲翹又濃密,像個洋娃娃,都說長睫毛的人,會比較厲害,可顧南夏……
墨予辰搖搖頭,大概是因爲她太笨了,剛遇見,就呆頭愣腦的樣子,喚起了他的保護欲。
還有就是……
墨予辰打量着顧南夏,眼睛裡閃過一絲懷疑,她給自己的感覺,好像反覆出現在夢裡的那個姑娘,只可惜他總是試圖想看清她面容的時候,就會從夢中驚醒。
如果是這樣……墨予辰將視線移開,看向車窗外。
雨淅淅瀝瀝的下着,雨水一遍又一遍的沖刷着車窗,視線變的模糊起來。
如果只是這樣,只是因爲顧南夏像他夢裡的那個影子,那麼,對她而言,也太不公平,她不過是個替身而已。
墨予辰忽然覺得有些累,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微微的閉上了眼睛,本來他只是想稍微休息一下,誰知道竟不知不覺的睡着了,還睡的很沉!
下雨天,他一向睡的很好,乃至於顧南夏叫了他兩三聲才醒。
顧南夏睡姿實在差勁,半歪着腦袋,嘴角還掛着哈拉子,結果她越睡越往墨予辰那邊歪,歪到後來,腦袋直接猛地栽了個空,她的心“咯噔”一下,跳了一跳,驚醒過來。
她睜開迷糊的雙眼,擡頭一看,面前便出現一張超凡脫俗的如同妖精般,不存在於人間的一張俊顏。
顧南夏眨巴眨巴眼睛,睜的大大的,才知道這個人就是墨予辰!他們離的這樣近,剛纔她差點兒就栽進他懷裡!
雖然這樣一點兒也不吃虧,可也不能趁虛而入啊?
這樣想着,顧南夏在心裡“呸”了好幾下,怒罵自己道,“顧南夏!你又犯花癡!這不是在學校!墨予辰也不是當初的墨予辰,你也別指望自己能回到以前!”
顧南夏搖了搖頭,深呼吸一下,慢慢的調整好自己的姿勢,乖乖坐直,雙腿併攏,規規矩矩的,看起來很是拘謹。
雨打在車窗上,發出好聽的聲音,像是輕音樂,悅耳動聽,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有喜歡的人在身邊的緣故,所以心情也會好的不得了。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待在一起,彼此不說話,連對視也沒有,只是享受獨處的時光,也覺得很美妙。
車子裡的空調溫度恰好,很舒適,顧南夏也不再
覺得冷,只是鞋子溼溼的,很不舒服。
而且……棉花糖還在家等着她,餓壞這個小不點可怎麼辦?
顧南夏抿了抿脣,膽怯的朝着墨予辰看了一眼,他還在睡呢!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呢?這三年來,他經歷了怎樣的事,才成長爲今日這頂天立地的男子。
他上學的時候對商業根本不感興趣的,只是專心致志的畫畫,整個人都是安靜而美好模樣,像是陽光,散發着溫暖的光。
如今,他比以前沉穩的多,也常常皺眉,真希望,他能好好的,開心的,幸福着……雖然這份幸福,與她無關。
顧南夏輕輕的嘆了口氣,手摩挲着雙腿,好像經過了很多次掙扎,才下定決心似的,對着空氣叫了一聲,“墨總”
可旁邊的人什麼都沒聽見,依然一動不動。
顧南夏清了清嗓,目視前方,聲音提高了幾分,叫道,“墨總”
墨予辰蹙眉,緩緩的睜開眼睛,看着朦朧的夜色,發了幾秒的愣,纔開口道,“怎麼了?”
也許是被突然叫醒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不耐煩,顧南夏用餘光看到,他擡起手,捏着眉心,這讓她越發不安起來。
熟睡中的人忽然被吵醒,大都會不開心吧?
顧南夏咬了咬脣,鼓起勇氣說道,“我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說完,她便再等墨予辰迴應,可他遲遲沒有說話。
沉默,又是沉默!
顧南夏雙手緊緊的握着,實在難以適應這無止境的安靜,遂又打破僵局,開口說道,“那……我走了”
這次,也和方纔一樣,不見他有任何的迴應,顧南夏打開車門,就想着早些逃脫。
她剛一隻腳着地,墨予辰清冷的聲音便傳來。
“等等”
顧南夏一怔,推車門的手驀地停住,她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只是等待着墨予辰開口。
“拿上你的傘”墨予辰提醒道。
原來是這個啊!聽到他不過是在說傘的事情,顧南夏的心有種密密麻麻的,說不清的失落,好像這無足輕重的五個字,宣佈了什麼,拒絕了什麼。
顧南夏垂了垂眼眸,小聲的“哦”的一下,才伸手拿起放在腳墊上的那把藍色的雨傘。
推車門的手這時卻不知怎麼的,有些無力,她似乎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氣,纔將車門打開到容得她走出來的寬度。
雨重重的打在她的身上,她沒有撐開傘,只是提着它,無精打采的走向樓前。
以前總喜歡下雨,因爲有墨予辰撐傘,有墨予辰呵護,下雨成了一種表達愛的方式,她很享受,很享受。
後來分手那天也是在一個下雨天,所以總是在不好的天氣,想起那天的場景,她的話有多狠多毒,她心裡就有多疼,好像千萬把刀插在心口上,生不如死的感覺,那天,她是知道了。
顧南夏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單元樓,拐進樓梯,沒有了蹤影。
而墨予辰的車子依然停在那裡,動也未動,他定定的瞧着顧南夏消失的地方,好像期待着什麼,似乎下一秒,她又會折回來。
其實她下車的時候,他是想說一句,晚安,可話到嘴邊,竟變成了那一句冷冷的話,好像她的
傘放在他車上會弄髒他的車似的,他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只不過,他從小到大,都不太習慣怎樣去表達自己的情感,怎樣去說一些關切的溫柔的話。
所以,顧南夏她纔會喜歡和樸勳在一起吧?他能說能笑的,是個開朗的人,這點他好像永遠也做不到。
墨予辰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盒煙,食指稍敲了一敲,就有一根掉出來一截,墨予辰夾住,拿出打火機點燃,火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映照出一種落寞。
他的食指和中指夾着煙,卻遲遲沒有抽,絲絲縷縷的煙在空中畫出一道直線,又慢慢消散在車廂裡。
墨予辰望着一個方向,靜靜地看着,看着……
直到那盞燈亮了,他才放下心來,噙着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卻又剋制不住的咳嗽起來。
他一直不太習慣煙這個味道,只是心裡難受的時候,會想起來,抽上那麼幾口,排泄一下自己的情緒。
記憶力,父親去世的時候,也就是三年前,他第一次抽菸,而現在,卻是爲了一個女人,一個深愛卻不能愛的女人。
墨予辰降下車窗,將剩下的半根菸彈出窗外,又望了望那個發着橙色的光的窗口,這才啓動車子,調頭離去。
車載音樂單曲循環的還是那首《還好有你》,可墨予辰忽然覺得煩躁,關掉音樂,加快速度,向着自己的別墅而去。
剛進門,便看到坐在客廳沙發上,等着他的簡司瑾,電視裡放着的是體育節目,他知道這不是簡司瑾愛看的,而且連一點兒聲響也沒有,像是在看啞劇,其實不用猜也知道,她不過覺得一個人傻傻的坐在沙發上,太刻意,所以假裝着是在看電視,假裝在不經意的等他。
不知道這時第幾次了,每次都是,不管多晚,她都會等他,以前會時不時的打電話詢問,後來大概是怕他煩,電話也少了,可依然是死死的等着他,好像只有見到他,她才能安心的去睡覺。
可有些人,大概就是用來虧欠的吧?
你能給她你一切都能給的,獨獨不能給她男女之愛。
這麼多年,他墨予辰不是不清楚她對自己的感情,也是因爲太清楚了,所以才變得越來越小心翼翼,越來越不敢多加關心,連哥哥對妹妹那種尋常的關心都不行,只是因爲她會多想,她也必定會多想。
因爲他對女人大都沉默寡言,不予理睬,她便以爲他對她是不一樣,他會關心她,會安慰她,會對她溫柔的笑……但這些只是因爲他把她當作親人,再無其他。
聽到開門的聲響,簡司瑾便迅速便門口望去,在看到墨予辰那一刻,像是看到了驚喜,瞬間眉開眼笑,“予辰,你回來了”
墨予辰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便低着頭換鞋。
簡司瑾幾乎是跳了起來,小跑到他面前,將他換下來的黑皮鞋,擺放到了鞋架上。
墨予辰掃了一眼她左手手腕處纏着的白紗布,目光沉了一沉,卻又不動聲色的舉步朝着書房走去。
好像簡司瑾不過是個小時工,彼此一點兒情分都沒有,有的只是僅僅的一個問候。
墨予辰看都沒再看她一眼,頭也不回的走去書房,修長而白皙的右手剛搭在門把上,便聽到簡司瑾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