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靠着椅子,頭半歪在左側,睡的很沉。
自從在別墅裡,對墨予辰說那些違心的話,她就一直在做噩夢。
夢裡又回到了三年前,也就是他們分手的時候,那是刻骨銘心,一輩子恐怕也忘不掉的可怕的記憶。
夢裡和現實,一模一樣,有淅淅瀝瀝的,不停在下着的雨,她和墨予辰都被淋的通透。
那天,是她這輩子,說話說的最狠的一次,準確來說,是侮辱!
她想都想不敢想,有一天,她竟然會對墨予辰做出那樣過分的事,她都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她從沒有後悔愛過他,從沒有!
但那一刻,她覺得,寧可當初不要那麼奮力的去追逐他,這樣,也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墨予辰是誰?墨式集團唯一的繼承人,G大的才子,走到哪裡,不是帶着光環,不是受人矚目,讓人望其項背。
可就是這樣一個高傲的,優秀的男子,因爲愛她而受傷。
她永遠記得他那悲痛的眼神,那隱忍的模樣。
大概所有人都不會認爲高傲如他,有一天也會說出“求”這個字!
她也是這樣以爲!墨予辰的字典裡,怎麼會出現“求”字?
可就在那一天,他親口對她說的,他說,“我求你!”
多麼重的三個字,多麼狠的三個字,朝着她的心口直直的砸下來,她差點兒就頂不住了。
可她不能!
她已經說了那麼多傷害他的話,已經下了狠心,一旦軟弱,一旦認輸,一切都完了!
所以,她沒有給自己留後路,沒有給他們的感情留任何的餘地,斬釘截鐵,一字一字的說,“你求我,你算什麼?!不過是我大學裡無聊,消遣的一個對象!墨予辰!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當她說完這句話時,一道閃電劈在空中,將鉛灰色的天砍成了兩半,那道冷光閃現在墨予辰倨傲的臉上,那是一張怎樣讓人沉淪的面容,英俊、迷人,如同神話般的存在,可就是這樣精美絕倫的一張臉,夾帶着透徹的悲傷,尖銳的目光裡是沉甸甸的痛。
雨將他黑亮的、清逸的短髮打的溼溼的,墜在額頭的幾縷發隱約的遮住他的目光,再加上霧氣,讓他那雙眼睛,看起來少了平日裡的銳氣。
她知道,他是真的難過。
因爲,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
轟隆的雷聲不絕於耳,似在痛斥她的冷血決絕。
她哭的,但是沒事,雨,會將這一切都掩飾過去。
她憑着最後的一絲力氣,艱難的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將他一個人丟在了磅礴的大雨中……
每每夢裡想起這個場景,醒來後,她的臉都是溼溼的,伸手一摸,全是冰涼的淚,而心裡的那份痛,彷彿是永遠也長不好的傷,次次都有鮮血涌出,疼的厲害。
突然,顧南夏的手臂被人重重的打了一下,她猛然驚醒,簡司瑾的臉居然湊在她眼前。
顧南夏“啊”的一聲尖叫,只覺得渾身發毛,心跳彷彿都驟停。
她捂着心口,重重的喘息着,呼吸依然還是那麼的急促。
“南夏,怎麼了?是我嚇到你了,對不對?”簡司瑾的聲音柔柔的,充滿了無辜,可她明明就是在心底奸笑。
顧南夏已經是滿頭大汗,後背也是一陣發涼,她確實被嚇到了。
“南夏,我不是故意的,我叫你也叫不醒,就想着動一動你,你知道的,我眼睛看
不見,所以纔會嚇到你,對不起啊……”簡司瑾一臉的愧疚,彷彿是發自內心的道歉。
“噢……”顧南夏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你叫醒我,是有什麼事嗎?”
“嗯,我說着說着,就聽到你均勻的呼吸聲,我想着你也是睡着了,擔心你坐在椅子上睡覺會不舒服,所以,想叫醒你,去我牀上睡,予辰說,我的旁邊有支牀的,專門讓陪護的人睡”簡司瑾解釋道。
“噢,好,謝謝……”顧南夏只覺得心還是撲通撲通的狂跳着,久久不能平靜。
“你呢?你不睡嗎?”
“我睡啊!我就準備睡了”簡司瑾笑了笑,心裡想,你不睡,我怎麼睡?我還沒怎麼折磨你呢?哪能安心的睡下?
顧南夏點點頭,“那我就去牀上睡了,有什麼事的話,你叫我”
“嗯嗯,好的”簡司瑾用力的點點頭。
顧南夏並沒有關掉病房裡的燈,她向來怕黑,更不喜歡在醫院裡,幸虧是打擾不到簡司瑾,這樣一來,她倒安心了的睡下了。
只是她不知道,正當她又一次熟睡時,簡司瑾便輕手輕腳的下了牀,摸着牀邊,輕輕的繞到顧南夏的牀邊……
她不說話,只是直挺挺的站着,站着……
確定顧南夏是真的睡的很沉,她才試圖摸到蓋在顧南夏身上的被子,然後,扯一下,又扯一下。
顧南夏感覺到被子好像被人拉來拉去的,便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一眼就看到簡司瑾筆直的站在自己牀邊,她譁一下坐起來,臉騰的就紅了,她顫着聲音問道,“司……司瑾……怎麼了?”
“南夏,我是想上廁所,一個人不能去,你陪我去一趟吧?”
顧南夏本來就膽小,這樣子被簡司瑾嚇了一次又一次,只覺得有些吃不消,剛剛她還以爲簡司瑾是在夢遊……
“嗯,好的”顧南夏下牀,扶着簡司瑾去上廁所。
然後,再返回病房時,她沒有了任何的睡意,只是坐在牀上,發呆,她太害怕了,害怕簡司瑾又上廁所,這樣來來回回的被那種可怕的方式叫醒,她寧可不睡。
等到了白天,天亮了,她拉開窗簾,讓燦爛的陽光照進來,纔多了一些安全感。
再然後,她本想着眯一下,去醫院食堂給簡司瑾買飯,誰知竟不知不覺的,就睡着了……
她已經整整兩晚上沒有閤眼了,這一睡,就睡過了頭。
這次,是墨予辰把她叫醒的,她睜開眼睛,就看到他黑着一張臉,眉心皺成了一個“川”字,“顧南夏,你就是這樣照顧病人的?”
顧南夏被他問的懵懵的,一時間根本不明白他是在說什麼。
墨予辰厲聲道,“你知不知道幾點了?司瑾怕吵着你睡覺,不敢叫你,所以餓到了現在!”
顧南夏一愣,急忙撂開被子,下牀,“對不起,我馬上去買”
“不用了!”
“不用了?”顧南夏詫異的問。
“對!不用了!以後都不用了!你就回自己家睡覺吧!想睡多久睡多久!”墨予辰說完,瞟了她一眼,便走到簡司瑾牀邊,坐了下來。
顧南夏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予辰,你罵她做什麼?她照顧我,本來就辛苦,睡過了頭也是人之常情”簡司瑾替顧南夏說着話,“而且,昨晚半夜我還去衛生間,都是南夏陪我去的,她肯定沒有休息好的”
墨予辰卻彷彿什麼也聽不去,“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兒!”
說話的間隙,
他刻意看了顧南夏一眼,她那明亮的眼睛下面有明顯的烏青,想來,也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墨予辰不禁在心底暗罵,笨蛋!逞什麼強!
“南夏,你肚子也餓了吧?予辰帶來一些吃的,你也過來吃點吧!”簡司瑾友好的問道。
顧南夏看了一眼墨予辰,他正低頭,削着手中的紅蘋果,“噢,不用了,我去醫院的食堂吃一些就好”
畢竟是墨予辰專門爲簡司瑾帶的東西,她又怎麼好意思吃呢?
“現在,估計食堂都沒有飯了……”
“沒關係,我去外面隨便吃一口也是可以的”
“是啊!”墨予辰突然插話,“記得,出去以後,就用不着回來了,反正你在和不在,沒什麼兩樣!”
顧南夏只好不吭聲,她承認是自己貪睡,沒能照顧好簡司瑾,也對墨予辰的生氣沒有太在意。
他關心簡司瑾,應該的,他的未婚妻嘛!
“南夏,你管他什麼,你快去吧!”
“噢……”顧南夏遲疑的回答了一聲,然後邁着步子走出了病房,反手關門時,她看到墨予辰將削好後切成小塊的蘋果,餵給簡司瑾吃,只覺得恩愛。
她坐在電梯裡,恍恍惚惚的,電梯到一樓時,也不記得下,知道電梯又關閉,她才突然想起來,立馬按下開的按鈕,這才下了電梯。
走到大門口,一陣冷風迎面撲來,和她撞了一個滿懷。
再過幾天,就立冬了……天氣也就冷了。
一到冬天,她就更加想墨予辰。
因爲到了冬天她的手總是冰冷冰冷的,還會生凍瘡,那時候,墨予辰就會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口袋裡。
他的手很大很溫暖,有他在,冬天都不覺得冷了。
也就是因爲他,她不再像以前那樣,那麼討厭過冬天了。
她記得,上學那陣子特別流行織圍巾,她其實是比較笨的一個女生,可卻想親手爲墨予辰織一條圍巾。
她買了三大團黑色的粗毛線,跟着店長學了一下午,可還是沒學會,無奈,回到宿舍,又和室友學。
只是一次一次都不如她的願,她織了拆,拆了織,織了又拆,拆了又織,來來回回,別人都把一家人的圍巾織好了,她卻勉強織出一條來,而且效果還不是很好,估計放在市面上,根本不會有人買。
她捧着織好的圍巾站在男生宿舍樓底等墨予辰,那天正好下着大雪,鵝毛般的一片又一片,落在她的肩頭,她忐忑不安的在樓前踱來踱去,覺得自己的圍巾有些拿不出手,可是她實力有限,好像織不出更好的來了。
她想讓墨予辰戴上她親手織的圍巾,卻又怕他嫌棄,也難怪,她織的不好看嘛!
果然!
墨予辰一看到那條圍巾,笑着說,“真的好醜啊!”
顧南夏感覺臉上寫了一個大大的衰!她沒好氣的從他手中搶過那條圍巾,說道,“不喜歡算了!”
誰知墨予辰不但不安慰她,反而說道,“醜就是醜,還不讓人說了啊?”
顧南夏真想給他一拳,她是連高考都沒這麼用心過,他竟然這樣的評價她的勞動……後果吧!說成果顯然是高擡了那條圍巾。
看顧南夏一臉的不高興,墨予辰溫柔的撫去她肩上的雪,“雖然醜是醜,但是你織的,我肯定會戴的”
這句話一說出來,顧南夏的眼睛都亮了,還泛着閃閃的晶瑩。
想到以前的事,顧南夏覺得心裡酸酸的,不知道送出去的那條圍巾,還在不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