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着。高良和桃花就像兩個淘氣的孩子,既時時想着要一塊兒玩,可玩不到一會兒卻又吵鬧廝打起來。以至於昨天晚上,當高良再一次瞬間轉變態度時,將桃花都委屈得傷心流淚了。
高良好多次都想將原因告訴桃花,可又擔心她會因此增添更大的心理負擔。高良想,如果告訴她真相,她要麼認爲他是在找理由搪塞她,以實現“甩了”她的真實目的;要麼就真的認爲她就是那個惡毒的郡主,唯恐害了高良而不敢再將關係繼續下去。
高良也想過,找個機會將進入時空隧道的事告訴她父親,好讓老人從另一個角度幫助自己和桃花走出目前的怪圈。然而,他還是擔心老人可能誤會、甚至追問更多他無法答覆的問題。
畢竟時空隧道的科學道理太過深奧,別說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即使像自己這個年齡和學識的,如果不是切身體驗,也仍然難以理解。如果說由於某種原因進入陰間地府,估計老人還能接受,若說是通過時空隧道進入到幾百年前的大明朝,就是打死他也很難相信。
進過這麼多天的折磨,高良和桃花都顯得憔悴了許多。尤其是桃花,臉上明顯消褪了少女特有的紅潤和戀愛期的幸福快樂。高良見自己無奈中竟將桃花折磨成如此模樣,一種無盡的痛苦和愧疚使自己生不如死。他暗下決心,這種狀況絕不能再延續下去,自己的不幸決不能讓無辜者承擔,必須恢復她的快樂!
從中午開始,高良就設法尋找和桃花在一起的機會,然而卻一直連說話的可能都沒有。吃過晚飯,他故意大聲向張志高說,自己到村後有點事,需晚些時纔回來。意思很明顯,一是告訴張志高晚上別等他,但要給他留門;二是告訴桃花,要她也想辦法出去見面。可令人泄氣的是,他在桃花家附近晃盪了兩個多小時,也沒見到她的人影!
時間已過了十點,高良自知桃花不可能出來,異常失落之下,便只好悄無聲息地溜進被張志高虛掩着的大門。他輕輕將大門閂好,一轉身時,忽然發現西廂房桃花的房間裡仍然亮着燈。他猶豫了一下,遂毅然決定要冒險看個究竟。
高良屏聲靜氣,像個賊一樣慢慢kao近桃花房門,調勻一下氣息。待慢慢側身將耳朵貼近門縫邊,便聽到陳芸老人嘰裡咕嚕地在說着什麼。好一會兒,仍然沒聽到桃花說話。高良感到很奇怪,母女兩在一起。怎麼會只是一個人說一個人聽呀,最起碼也會偶爾cha個一兩句吧。
他深呼吸了一口,後退一步再單膝跪地,頭幾乎觸到地上,從門檻下面的細縫裡看進去。呀,裡面在燒香紙!
只見桃花跪在地上,她母親蹲在她身邊,兩個人正一張張向火堆裡添加着黃表紙,火光將母女兩臉上映熾得通紅。
紙火堆旁有個尺來高的小案几,案几上擺着一座近二十釐米高、穿銀白色連體服裝的雕像。雕像頭戴包耳帽,帽子前面有個像風鏡似的東西斜撐在眉頭上方;胸前是整塊黑色面板,左手半空握,右手捏着根金屬小短棒。
高良詫異之極,驀然覺得雕像和他手裡的小短棒好像在哪裡見到過,但就是一時想不起來。太熟悉了,印象深刻,不可能是錯覺或臆想。
根據地上的紙灰,高良估計她們已經燒了不短時間。過了一會兒,地上的黃表紙燒完,只見陳芸老人站起來點燃三炷香,面對雕像喃喃自語。也不知是禱告還是念經什麼的。念畢,桃花再從她母親手裡接過那三炷香,便磕了三個頭,然後就隨她母親咕噥起來。
高良越看越疑惑,不明白母女兩個到底在做什麼,又是爲什麼。不會是因爲桃花做錯了什麼,她母親在懲罰她吧?可裡面的氣氛又很平和,根本沒有受壓抑的跡象。
是拜佛嗎?可小案几上放着的不是菩薩像呀!再說了,菩薩要麼放在佛龕裡,起碼也得放在高處,沒聽說搬到小案几上膜拜的。
越是疑惑不明白,好奇心就越容易被激起來。高良收回目光轉臉向外,使耳朵緊貼住門檻縫,努力想聽出點什麼。可令人泄氣惱火的是,他只能聽到裡面的嘰裡咕嚕聲,根本無法聽清楚具體內容。
因是單膝跪地垂首向下,高良感到腰痠背痛、極不舒服,只得將另一隻膝蓋也跪下去,雙手撐在地上。忽然,他尷尬地意識到,自己趴在地上像狗一樣偷聽、偷看房主人私密,這太齷齪了!如果被人知曉,還能在人前擡頭麼。
彷彿是幡然醒悟,高良一時間背脊骨冷汗直冒,深爲自己的舉動而羞愧,爬起來恨不得打自己兩耳光。轉身正要回房,忽聽桃花母親清晰而斷斷續續地說:
“你和小高是不是合適,就看老天的……cha到肩膀和頭頂上。”
高良聽到桃花母親提到自己,心裡陡然一震。“是不是合適”。是說桃花和自己是否合適談戀愛嗎?果真是這件事,那倒要看看,若被弄成不合適才麻煩呢。
這時他再也顧及不了齷齪不齷齪的,毫不猶豫地又從門檻縫裡看進去。只見桃花還是跪在地上,將那三柱香慢慢cha進偶像雙肩和頭頂部,cha好又磕了三個頭,便將雙手合十放在胸前。
約莫默禱了一分鐘,桃花在她母親的指導下,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偶像胸前的黑色面板上,奇蹟便瞬間出現了。
剛纔還是漆黑一色的面板,在桃花手指接觸的瞬間就慢慢由黑變灰,又由灰變亮。桃花將手指拿開,只見黑麪板變成了一個小電影屏幕,裡面出現很多被紅藍兩色線條連接着的黑點。高良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這是傳說中的電視機嗎?不會吧,據說只有中央首長家纔有啊!都說電視機就是個大盒子,可這…?”
這時屏幕中的畫面隨着桃花手指的移動而移動,當畫面裡出現一個被藍線連接的大紅點時,突然“吱吱”兩聲響,面板上刺眼的亮光一閃,畫面隨即完全消失,面板又恢復了原來的漆黑色。cha在偶像身上的三柱香也在瞬間變成三股嫋嫋升騰的青煙,竟然一點灰燼都沒剩下!
高良眼看着這連續不斷的瞬時變換,直驚得目瞪口呆。這怎麼可能啊!偶像並沒有通電。怎會閃出刺眼光芒?更加不可能的是,電視機,“電”視機,也得有電才能出畫面吧!
正在驚詫莫名,只見桃花母親一臉驚慌地叫道:
“這怎麼回事呀?沒說行,也沒說不行,怎麼突然結束了!難道…夢裡的情景都是假的?……快去,喊你老子起來問問。”
桃花聽她媽媽這麼一說,就立刻從地上爬起來,低着頭羞羞怯怯地說:
“沒說不可以,那…不就是…可以嘛!”
“什麼都沒出來。天意,命該這樣。唉…!”
高良見桃花站起來,估計她會出門找她父親,便趕緊也從地上爬起來,貓一般悄悄退進自己房裡。
估計張志高已經沉睡過去了,高良又不好便在這時候開燈,只能摸黑悄聲拖衣上牀。哪知張志高並沒有睡熟,被高良悉悉索索地拖衣聲給弄醒了,就迷糊着眼說:
“你小子…搞什麼名堂啊!深更半夜的不睡覺,做鬼還是做賊嘛?”
高良生怕他再大聲追問,便趕緊過去湊到他耳朵旁,含糊其辭地敷衍着說:
“別吵了主人家。明天早晨再告訴你啊。”
說着,也不等張志高答話,拍了他一下便迅速離開,鑽進被子裡很快又打起假鼾來。
高良哪裡睡得着,剛纔桃花房裡的一幕幕不斷閃現在他腦海裡。他睜眼躺在牀上,反覆考慮着兩件事,一是那個偶像到底是什麼回事?二是明天早晨要不要將今夜看到的告訴張志高?
經過一番自我爭鬥,最終認爲第二個問題很明確,即,關於今夜所見的事,現在不能告訴任何人,否則別人追問他是如何知道的,那就溴大了!說真話,自己丟人;說假話,別人更不信。還是等想好了藉口,或是時機成熟了,再說不遲。
第一個問題就難了。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來,更解釋不了,那個可以自行顯示影像畫面的金屬偶像,到底是怎麼回事!
從她們母女剛纔的言行分析,肯定是想從黑麪板裡的畫面中獲得答案。但是高良極爲不明白的是,但凡相信迷信的人求告,無非是算命、看相、測字,等,或是請菩薩、拜祖宗。從陳芸老人說“天意,命該這樣”來判斷。那或許就是菩薩之類的迷信對象。
可這是一種什麼菩薩呢?從來沒聽說過還有身穿連體衣,胸前嵌塊平板的菩薩。更爲奇怪的是,裡面竟能自行發光、出活動圖像。現在的科技雖很發達,也不可能造出不接電線就能發光的東西。退一萬步說,即使有,也到不了她們家!手指頭輕輕一碰,黑金屬板就發光出圖像,也太匪夷所思了!
通常意義上的菩薩都是木頭雕、石頭刻,或泥巴塑的,就算真有靈性也不會自身變化反應。可這小偶像卻有實實在在地感知能力!
驀地,高良想到是不是圓筒裡裝了高能電池呢?仔細一想也不對,因爲還沒聽說過有這麼大能量的乾電池,可以將幾柱香瞬間燒成白煙。
這個鬼地方的怪事太多,怪得詭異,怪得太出格,令人根本無法想象。看來這個“跩三江”老頭兒隱藏的秘密還不少哇,還真有必要和他交換纔是,否則許多事情都無法理清頭緒。高良想着“跩三江”這個外號,忽然擂了下頭,自責地罵道:
“高良你這個混蛋!偷看人家的秘密不算,還親吻人家的閨女、成天想着人家做老丈人呢,竟他媽‘跩三江’、‘跩三江’的唸叨人家外號,你齷齪不?”
他又無奈地苦思良久,忽然想,既然自己沒法搞清這些,能否想法從桃花那兒勾出點東西呢?
第二天早起,高良極力找機會想和桃花單獨說說話,一直到下午出工,他纔將落在人後的桃花截住。桃花低頭掃了一眼,見左右身後無人,便放慢了腳步。高良走在桃花身後半步,問她說:
“我昨晚等你好長時間,你怎麼沒有出去呀?
“我媽媽要和我說話,沒空出門”。桃花答道。
高良見桃花自己帶出昨夜的端倪,就趕緊追問:
“是關於我們兩個的事吧?”
桃花聽高良一下說到事情的要害,臉上便唰一下紅到耳根,半餉才羞答答地說:
“是。我媽媽擔心……你以後會辜負我。”
“天!想哪兒去了?你不辜負我就謝天謝地了,我哪會辜負你呀!對天發誓,絕不會!”
桃花父母的擔心,也正是高良要表白的。高良昨晚找她出去,也就是這個目的,就是要向她表白自己的心跡,現在既然提到這個,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耽誤了。只有將自己的真實心跡,甚至情緒不穩的原因告訴桃花,那才能讓她和她父母放寬心。
“你媽後來又怎麼說呀?”高良緊追一句問道。
“她也…她也不知是好是壞,只說…這是天意、命。”桃花羞怯而惶惶的說。
“她怎說是天意呢?”高良追問道。
“昨夜問了……”
桃花突然停住話頭,慌張地看看高良,猶豫和爲難之色盡顯在臉上。高良當然明白桃花之所以猶豫、爲難的原因,可又不好說自己也看到了那一幕。兩個人一言不發地猶豫了片刻,還是高良打破尷尬,咬牙孤注一擲地說:
“你和你媽昨夜燒香的事,我都知道了。”
桃花一聽大吃一驚,臉色霎時由紅轉白,吃吃地問道:
“你…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事已至此,高良也不想再向桃花隱瞞什麼;雖然舉動是夠齷齪的,但如果連桃花都不告訴,那自己就屬於卑鄙了。是好是壞,也聽天由命,隨桃花判決好了。
“我本來只想看看你的,沒想到…”高良道。
“你看到什麼了?”桃花不待高良說完,便極緊張地問道。
高良告訴她起因和偷看的全過程,並愧悔了自己只因被好奇心一時驅使,竟做出這樣的齷齪事來。好長時間,桃花才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
“既然你已經知道這事,那我乾脆都告訴你好了。我的好壞、生死,都已經在你手裡了。 聽我媽說,她在生我的前天夜裡,夢到一個和那小人像完全一樣的老人。據那老人說,我出世就是爲化解怨仇的,如果我遇到大難事,就將祖傳的小人像拿出來求告。
老人告訴她,在求告時,先要正對着小人像燒九斤四兩草紙,邊燒邊說求告的事情,紙燒完再點三炷香,分別cha進兩邊肩膀和頭頂的小洞裡,再由我將右手食指輕輕按到那個小黑板上。如果出現一個藍色小圓球,那就是對或是好;如果出現黑色或黃色圓球,那就是不對或是不好;如果閃光結束,那就什麼也別再管,一切任憑天意了!
以前誰也不知道,小人像胸前的小黑板還能發亮。據那老人說,如果閃光結束,那就是小人像自我毀壞,以後不再有用了。所以昨夜裡,我媽媽很擔心也很傷心,還要我喊父親過來問。”
“你父親說什麼了?”高良擔心地問道。
“他把我媽罵了一頓,說她不該自作主張隨便動小人像。後來說,既然是天意那就順其自然罷了。”
“你信那個小人像嗎?”高良試探着問。
“我纔不信呢!可既然說是天意了,那我還不謝謝它的幫助啊?”
桃花說着又禁不住輕笑起來。看得出,她心裡很甜mi很滿足。其實高良心裡比她還高興,只是因爲心裡還裝着別的事,沒有盡情表lou而已。他爲求告小偶像的結果而感到高興,同時又對偶像的來歷越發產生了極大不解,甚至是不信任,懷疑那只是一種迷信色彩的幻術,或者是某種糊弄人的機關。
然而懷疑歸懷疑,不信歸不信,自己沒有仔細觀察、研究,也就不好下斷言。想着,他又問桃花道:
“那個小人像平時放在哪裡呀?能那讓我看看嗎?”
桃花一聽,頭搖得撥浪鼓似地說:“不行,不行!鎖在我父親的箱子裡,我媽也是偷出來的呢,何況是別人。再說,小人像已經沒用了,你還看什麼呀?死人一個,你看一下還能弄活他呀!”
“等等,等等!…死人一個…”
高良聽桃花將小人像說成是“死人”,驀然觸動了他的記憶鏈,昨天夜裡看到小偶像時,那似曾相識地感覺便越發強烈起來。高良在自己的記憶庫裡苦苦搜尋着聯繫着,死人——銀色人像——小圓棒…。猛地,他瘋了似地擡頭大喊一聲:
“我想起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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