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慢慢適應了射進來的強烈光線後,五個人站到石室門口,面對大廳猛然驚呆了!
圓形大廳壁腳一米以外的地面,以及地面上的一切已完全消失,中間變成一個碩大的圓形屏幕。剛纔那耀人眼目的亮光,就是從這個大屏幕中透過來的。屏幕中現出一朵朵白絮似地雲彩,在雲彩後面的遠景中還隱約看到山巒、河流等等世間景物,風動雲動,猶如高空看物。
宋世平的膽子最大,他第一個走出石室,蹲到屏幕邊緣,伸手就摸過去。就在他的手向下一按時,突然渾身打了個大冷顫。稍停,再伸手向下撈了一把,隨着“媽呀!”大叫一聲,整個人便向後仰到石室門口!
裡面的人不知怎麼回事,立即將臉色煞白的宋世平拉進石室。良久,宋世平才驚魂未定地呆問道:
“我…是不是做夢啊?”
周大順看看門外,問他到底見到什麼了。宋世平這才坐起來指着大廳裡的屏幕說:
“那不是屏幕,那裡是空的!”
怎麼可能!不是屏幕,還是空.的!周大順不信,就試着出門,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爬到“屏幕”邊緣,伸手摸去…
果然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撈着!
鎮靜了一會兒,他索性趴在地上.伸出頭,沿着邊緣向下看去,這才發現身下望不到頭的四周全都是懸空的!也就是說,下面不是一個圓洞,而是一個窗口,窗口下面又是一個世界。更可怕的是,這個所謂的迴廊及後面的地面竟只不到一寸厚!即使是宋世平已經爲他打了預防針,但是周大順仍然驚得渾身冒冷汗。驚駭不已的他也只好退了回來。
宋世平這時已經恢復常態,和.周大順對了一下目光後,仍然心有餘悸地向大家說:
“大廳中央就是個大視窗,下面是真正的空間,真正.陽光燦爛的美麗空間!如果這一切不是幻象,那麼腳下就是另一個世界,一個有山有水有陽光的大千世界。”
“什麼?你是說我們腳下又是一個人間世界?你是昏.頭了,還是玩笑開大了?小孩子都不信,你當我們白癡呀!”張志高很生氣地說。
“你們剛纔看到什麼了,直接說出來呀,別真不真.假不假的。電視機也只是聽說,我沒見到過,那可是真正的高科技呢。雖然大廳裡的科技含量非常高,可這麼大的電視屏幕……”高良囁嚅着說。
“什麼電視屏幕.呀,就是個‘天窗’啊!”宋世平不耐煩地說:“張孬子還以爲自己不是白癡呢!懶得和你們解釋,都隨我出去,自己看吧!”
說着,他和周大順相扶着走出石室,站到牆壁邊只一米多寬的廻廊上。後面三人並不知道就裡,雖然估計到有蹊蹺,但卻沒有周、宋二人那樣的懼怕之意,便很坦然地跟了出來。
皮猴子也學着宋世平的樣子,小心地爬到地上,伸頭向下360度掃視一遍,驚駭而興奮地叫道:
“我的媽,這是飄在天上啊!哦嗬嗬,地上面那螞蟻一樣的,是人吧?噢喲,是的,是的。灰灰的是路,在路上動的,肯定是人了!看哪,看哪!下面也有長江呢!”
隨着皮猴子的大喊大叫,大家都看到了,在這萬米之下的“地上”(就姑且稱爲地上吧),有一條彎彎曲曲、寬窄不一的銀色飄帶,大大小小的帆船和輪船,在飄帶上緩緩移動着。如果不是移動的航船,猛一看還以爲是一幅山水畫呢!
有船舶航行,那當然是河流了。
透過腳下空間的朵朵雲彩,可以真切地看到,河流兩岸分佈着的田野和村莊。由於離得太遠,下面行人就像一個個移動着小黑點。高良邊看邊估摸着說:
“從移動的人員、船舶與周圍景物的比例來看,這絕不是一條普通的小河,如果夠長,它應該不比黃河、長江的規模小。”
“只聽說天外有天,還沒聽說過地下也有地。這地球裡面是空的哦”張志高由於剛纔的態度,心裡知道宋世平和周大順會不屑他,便無話找話地說。
“要是從這裡掉下去,是飛起來呢,還是摔死呀?”皮猴子伸了伸舌頭說。
“要麼你跳下去試試看?說不定還能在天空中飛呢。”高良打趣道。
皮猴子歪着頭想了一下,眨眨眼,再半蹲着身子說:
“試試就試試”
宋世平嚇了一跳,還以爲這小混蛋真的會跳下去呢!正要伸手拉他,哪知他卻向後一仰。只見皮猴子從石壁腳下撿來一塊小石頭,又躬身坐起來,稍微猶豫了一下,就輕輕將小石頭扔下去。
又出怪事了,只見那塊本來很小的石頭,隨着自身的下落,不但不變小反而逐漸變大,最後變成一大塊雲彩,被空中的微風吹着,悠悠幾個起伏就不見蹤影了。大家先是驚詫,片刻又覺得這太有意思了,便紛紛從身後找石頭摔下去。
小的成小片雲彩,大的成大片雲彩;白色石頭成白雲,金色石頭成淡黃色雲,煞是好看。宋世平孩子似地甩着小石頭,玩味着說:
“都講雲是由水汽生成的,這裡的石頭竟也能成雲彩。媽的,這純粹玩遊戲啊,是童話世界吧?”
“別說,物質還是不變的。石頭是物質,雲彩也不是虛無喲。”高良接茬道。
正說着,窗口忽然一閃,眼前的畫面瞬間便切換到河流的另一處。宋世平突然禁不住驚喜地叫道:
“看哪,那橫在河流上的是不是一座橋呀?”
高良睜眼細瞧,只見那橫跨在河面上的建築物兩端,各有兩個塔狀建築,河面上來往船隻從它下方穿行而過;橫跨的建築物上有很多人,但不是來往經過,而是正在忙碌着什麼。高良愣了一會兒神,便激動地喊道:
“是橋,是一座快要竣工的大橋!媽呀,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我頭都昏了,是幻覺,還是地底下也有一個同樣的人間世界?”!
地底下有人間世界,這可只有科幻小說裡纔有的。凡爾納的《地心遊記》裡好像有這些內容,但他的小說裡寫的,也就是個空間而已,哪裡有人間的一應景物呀!眼前的天窗下面,可不僅僅是空間,而是活生生的人間世界。
如果按照中國傳統的說法,地底下應該是地獄纔對。所謂是上有天堂,下有地獄,中間纔是人間。可這個地底下絕對不是地獄,傳說中的地獄是陰風慘慘,冤魂野鬼飄忽不定、哀號淒厲,哪裡會有井然有序的生產、生活秩序,哪裡有如此明媚動人的旖旎風光!
眼前的“人間”是怎麼回事呢?
說話間,慢慢移動的畫面裡,又逐漸呈現一座繁華都市,只見房屋、街道和車輛、人流等,清晰可見,似乎可聽出街市上嘈雜熙攘之聲。畫面再移動,又是一片羣山和羣山之中的零星古建築。當這一畫面出現時,周大順忽然異常激動,雙手顫抖着指向下方,半天才說出話來:
“明…明孝陵!明孝陵!”
見大家都疑惑地看着自己,他定了定神,急促解釋說:“我家在這附近住了半年多,對這裡的一切太熟悉了。看…神道…翁仲,喲…四方城,看看、看看,那是四方城裡的神功聖德碑。是明成祖朱棣爲他父親朱元璋樹立的,絕對沒錯,這就是明孝陵!”
“明孝陵怎麼跑到腳底下了?也太不可思議了吧!除非有兩個完全一樣的世界!怎麼可能嘛。世界上沒有兩條同樣的河流,可這…”高良自言自語地懷疑道。
周大順邊指邊解釋說:“神功聖德碑的碑樓正門就是明孝陵的碑亭,正方形,四面各有一個券門,原來還有重檐歇山式屋頂。碑亭裡的那個大石碑就是永樂三年,即1405年,明成祖朱棣爲他父親朱元璋立的神功聖德碑。石碑有八、九米高。”
隨着他手指的方位,只見林木蔥蘢間,翁仲、牌坊、四方城中由龍龜霸下駝着的神功聖德碑、小橋、高高的圍牆、雄偉的大殿,一一顯現、赫然在目。雖然看不見上面雕刻的文字,但憑周大順對明孝陵的深刻記憶就足夠說明了。
實在難以置信,如果這真如周大順說的就是明孝陵,那麼剛纔看到的城市就應該是南京市了。而那條千帆競渡的大河就該是長江!
是了,廣播電臺裡就報道過,南京正在修建長江大橋!那橫臥在長江之上的建築物,不就是在建的大橋嗎?如果真是實際影像,那麼,根據剛纔看到的情況判斷,估計要不了多長時間就能通車了。
既然確定了地標,再看起來就有一種令人說不出的奇怪感覺。人在地底下的洞裡,看着再一個地底下的地上建築、景物,誰受得了?這不是成心和自己找彆扭嘛!
說話間,畫面開始西移,並逐漸加速,最後由於速度奇快,白雲下面只見一片青綠色。數秒鐘後速度又逐漸變慢,“天窗”裡又呈現出長江兩岸的景象。驀地,好像他們的位置悠然降了一下,下面的人物景象便清晰了許多,甚至可以分辨出男女老少了。
此時,定格的畫面裡是一座小山,小山的半腰上有座不大的廟;一個穿長袍的人站在廟前土墩旁,低着頭,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大家都覺得這座廟很熟悉,但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在哪裡見過。廟後有兩個大樹;廟前是懸崖,懸崖下面一條深黃色山脊伸到長江之中。猛然,高良驚呼一聲:
“五顯廟,金雞石!”
其實皮猴子也已看出是黃石磯了,只因太過震驚而一直專注着下面的變化,所以還沒有從嘴裡說出來。金雞石腳有幾個洗衣、洗菜的女人,好像正在邊洗邊聊着家常。江水比高良他們剛來的時候大了點,江水已在金雞石上衝出了浪花,嬉戲着浪花頂上的水鳥。
忽然,金雞石頂上射出一道藍色光線,閃了幾下又悠然而滅。旁邊的幾個洗衣女人好像沒一點知覺,更沒有人站起來異動。這說明她們沒有看見。宋世平“咦——”了一聲,正疑惑不解時,畫面又沿着下行的江水慢慢移到蛟龍口。蛟龍口附近除了那個軋路的大石磙子靜靜躺在那裡外,沒看到一個人;在他們先前落水處,有幾個明顯的漩渦在旋轉着,好像還在向他們示威呢。
稍停,“天窗”的焦距在放大,下方景物的距離也在逐步變遠,很快,整個黃石磯便全景式出現在天窗中。楊山、伏燕渡河、盤龍頂、老虎背、鮎魚背、大黃石嘴、小黃石嘴,七座山峰在古江道中傲然矗立;江水浩蕩、水汽蒸騰,氤氳瑞嵐自蔥蘢的林木間扶搖而上。
隨着氤氳瑞嵐裊裊上升,高良彷彿聞到其中的清神異香。就在這神清氣爽之間,他忽然一個激靈,手指着下面喊:
“北斗七星!這比在紙上看更形象了吧?天上北斗七星,地上江中七峰,儼然天地相呼應!”
周大順剛纔看着下面的景物,總覺得非常熟悉,可一時又想不起來,經高良這一提醒,幡然大悟說:
“不錯,不錯,這就是黃石磯地上的北斗七星!這七座山峰的排列圖案,與天上北斗沒有什麼區別,連間距比例都差不多呢!”
皮猴子不明白他們爲什麼這樣驚訝幸喜,但他知道北斗星:
“乖乖,這還真像北斗星呀!老子天天住在這裡,怎麼就沒看出來呢!嗬嗬嗬。”心裡說:這下回家可以指給比人看了!可惜就是他媽的不能將自己遇到的事告訴別人,不然的話,還不得把那些狗日的妒忌死啊。
說話間,窗口的焦距又近了,如同飛機航拍似地,鏡頭從伏燕渡河開始,邊向南移動邊拉近距離,到老虎背忽地悠然定格。這時,老虎背上的山石樹木清晰看見,山頂上航標燈架腳下的深草也歷歷在目。從這個方位俯瞰老虎背山,才真正看出伏虎的雄姿來:四蹄放置身下,坐北朝南,虎腰、虎背神形畢現,高高昂起的虎頭正注視着南來的江水。
鏡頭向東稍偏,村莊西頭的人家便呈現在眼前。爲了選擇更好地角度俯視觀賞,大家沿着迴廊不斷移動。只見家家戶戶的屋頂上炊煙裊裊,房前屋後的雞鴨豬狗在悠閒覓食,尚未讀書的孩子們三五成羣在江邊沙灘上嬉戲瘋跑着。
高良這時想起兒時看的電影《天仙配》,那些衆仙家們站在南天門口,遙望人間世界的情景。現在的他們不就是南天門上的天仙嗎?想到這裡他禁不住讚一聲:
“好一個江村風光,人間美色呀!”
皮猴子對每家每戶太熟悉了,他手指下方嘴裡不停地向宋世平介紹着什麼,不時罵一句或笑出聲來。這時鏡頭對準了明欣老人家的房子,只見一個人端着盆從大門走出來,將盆裡的水倒到門前的樹根下。就在那人回身一擡頭時,皮猴子突然對着下面大聲叫道:
“桃花小姑!桃花小姑!”
皮猴子是想和下面的桃花打招呼呢。隨着他的大喊大叫,下方的空氣似被強勁的聲波所擾動,頃刻間雲彩攪動、翻涌起來,由白色變灰,再由灰變成灰黑,剎那間便電閃雷鳴起來。
就在又一個連天接地的大閃之後,剛纔已經消失的大廳裡的地下河突然出現,嘩嘩的河水在“天窗”邊緣瀑布一樣向下傾瀉着,再被下方的亂流和狂風撕扯成無數的水滴落下去。當雲彩由白轉灰,下方的景物便漸漸被厚厚的烏雲遮蔽;下泄的地下河水又化成傾盆大雨,下面就成了水幕和霧氣的混沌世界。
在雷聲、風聲、河水落下聲中,隨着“天窗”慢慢收縮,大廳地面也一點點恢復,剛纔的“天窗”最後只在地下河邊剩下暖水瓶粗的一個洞。藉着窗口那點殘存的亮光,只見幾個人都呆若木雞似地站在石壁旁。半餉,宋世平忽然昂頭大喊:
“老天爺,我們到底在地下,還是在天上啊!”
何止是宋世平,所有人都在思索着這個問題:他們現在到底是在地下還是在天上?是在地獄還是在天堂?!前不久才從地面下到地底,可是剛纔又在這個不知有多深的地下洞,從腳下面看到了地上人間!每個人都在懷疑剛纔看到的一切,甚至懷疑自己的存在。是真還是夢?是虛還是實?這到底是什麼一種神秘呢?
學校的時候,老師說過莊生夢蝶。莊子就曾對自己到底是在人世間,還是在夢間發着感慨。而他們竟然也遇到同類型的疑惑,這又該做何理解呢!到底什麼是人世間的真實?什麼是夢中的虛幻?哪裡是天堂?哪裡是人間?哪裡纔是地獄?如果把這些問題集中在一起,就出現了一個大問題:人,還叫人嗎?什麼才叫活者?活者的意義又何在?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實的,那麼所謂的人世間的人,其一舉一動不都在上天人的眼裡嗎?真善美、假醜惡,誰都無法掩蓋;高尚的責任、罪惡的懲罰,誰也逃避不了。也許,每個人的一生、一切都已被某種神秘力量早已安排好,他們的一生只不過是設計好的、程序化了的東西。由此看來,人類往往視螻蟻爲渺小,而自己又何嘗不渺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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