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前次的異能失控已經讓身體產生了些許抵抗力,藍梓這次的病情只持續了兩天便好起來,接下來的那個星期六他推着三輪車去垃圾場,以唐阿姨爲的六個女人只是詭異地看了他幾眼,卻是一整個上午都沒有過來打擾他,到下午珊瑚也跑了過來,藍梓只是盯着她不要亂跑,結果傍晚時分推車離開的一路上小女孩都很不高興
“我又不是白癡,不會再亂跑到垃圾山那邊去的啦,你總是瞪我,當心我生氣哦。”
珊瑚自然沒有生氣,而接下來的幾天裡,那幾個女人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作爲,除了彼此對望時的眼神詭異,與藍梓還算相安無事。每到晚上,藍梓飛上夜空尋找幾個女人的身影,也總能現目標,她們一直在尋找些什麼東西,藍梓心中猜想,她們尋找的或許是那條狗。
而比較奇怪的是,幾個中年女人在城市中游蕩的同時,藍梓現似乎還有幾個人也跟在她們的後頭,要不是佔了飛在天空中的便宜,藍梓根本不可能現這幾名重複出現的身影。
這個星期五,市防疫站的人來了垃圾場,給垃圾場的人們做了一次免費的驗血檢查,藍梓被珊瑚拉着看她爲了校慶而做最後排練,倒是錯過了。
接下來的星期日,便是新華小學校慶的日子,大約過了中午,珊瑚便揹着吉他過來找他了,她今天明顯做過一番精心打扮,寬鬆的白色休閒長褲,黑色衣服配淺灰色格子的長外套,腳上是白色運動鞋,戴的布帽上掛着長長的墜子直到胸口,雖然色彩簡單,但看起來充滿朝氣,甚至隱隱帶了幾分這個年齡的女孩不可能有的成熟氣質,揹着吉他盒,小大人一般。
“晚上媽媽會過來看演出,所以先來準備一下,順便……嗯,順便再做一次預演,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嗓子不是很好……”
平日裡大大咧咧的小女孩次露出了不安的神情,站在房間裡讓藍梓看她的打扮如何,隨後又擔心着嗓子問題,坐在凳子上小心翼翼地演奏了一次《吻別》。藍梓倒是聽不出任何不妥的地方,一番安慰,小女孩卻還在那裡思考着哪裡唱得不夠好。
“唱得太小聲了,我怕唱破嗓子,晚上就沒辦法了,可是不用力唱又怎麼知道效果呢……”
“本身就是很軟的歌吧……”
“什麼啊,很考驗功力的,要不然你來唱唱看!”
如此這般在小樓上坐了一個下午,晚飯卻是在藍梓這邊提前吃了,因爲她早早的出門就是爲了給人一個驚喜,這時候再跑回去,感覺顯然就會被沖淡。大約五點半不到,兩人一塊出門趕往新華小學,藍梓本不想這樣去,但小女孩似乎想將朋友介紹給她母親態度很是堅決。
“沒關係的啦,我媽媽很好的,又不嚇人。”
小女孩是這樣說的,日落時分,兩人趕到學校,人已經6續開始來了。這年頭已經開始有重點高中重點初中,但小學這方面,基本還沒有怎麼特別分出等級,新華小學年代悠久,附近的一些年輕人大都有在這學校讀過書的經歷,家長來得也多,黃昏降臨,學校便熱鬧了起來,藍梓和珊瑚就在校門附近等着,不時有小女孩過來找珊瑚說話,然而當日頭降落西山,天色全暗了,校園裡亮起燈光,珊瑚的母親還是沒有過來。
這時候人們已經6續進了大禮堂,節目大概也快要開始了,從校門進來的人漸漸變小,珊瑚拖着藍梓的手,安靜地望着校門口,又過得一陣,那邊的廣播中傳出校長的演講聲,表演隨後便要開始。
“媽媽說過要來的。”小女孩神情有些沮喪,望了望藍梓,“要不然你先進我在這裡等好了。”
“切,就是爲了看你唱歌纔過來的,那些傢伙的表演又不是沒看過,一點新意都沒有的……我自己都上過臺呢,一點不好看……”
“哈哈……”
如此大約等到八點的時候,珊瑚的演出時間也快到了,一輛小車才終於駛入了學校的大門,珊瑚欣喜地迎上去,從車門裡出來的,是一名看來三十多歲,穿着米色風衣的女人,她戴着眼鏡,笑容和煦,先是笑着抱了珊瑚一下,隨後將目光向藍梓這邊望過來:“珊瑚,不給我介紹你最好的朋友嗎?”
“阿姨你好,我叫藍梓。”
“藍梓。”女人緩緩重複一遍,隨後笑着朝他伸出了手,“我叫行之薇,叫我行阿姨就可以了,謝謝你這幾個月來照顧珊瑚,你知道,這小丫頭最大的特點就是調皮,誰也管不住她。”
這行阿姨身上自有一股特別的氣質,藍梓又是第一次跟女人握手,掌心都出了汗,緊張得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方也看出他的緊張,低下了頭,露出些許歉意:“珊瑚,媽媽今天遇上急事了,需要馬上就去處理,表演……呃……”
“什麼啊?有事了?”珊瑚露出疑惑的表情。
“是啊,剛纔那邊打電話來,有個研究出了結果,這件事很重要,所以媽媽要立刻趕過去……”
“……知道了,那你就”小女孩低下了頭,神情有些沮喪,卻並沒有表現出生氣的樣子,行之薇低頭看了她一會兒,嘆了口氣,蹲了下來:“對不起了,珊瑚,我叫莉安阿姨送你回去,好嗎?”
“不用了,我還有表演呢,何況藍梓會送我啊,你快點過”
若是小女孩又哭又鬧,怕是還會讓一般父母好辦一點,反而她這樣堅決懂事的態度才真令人不好受,不過看起來是真的有急事,行之薇朝藍梓點了點頭,在珊瑚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隨後乘車遠去,珊瑚則拉着藍梓的手去往大禮堂。
“不理她了,藍梓我們進馬上就是我的節目,我也要去準備了……”
兩人在禮堂外分開,小女孩去往後臺,藍梓則進了大門開始擠在人羣中欣賞表演,大概十多分鐘以後,一場歌舞完畢,主持的老師走上來。
“接下來請欣賞特別節目,四零五班謝珊瑚同學的吉他彈唱……”那老師笑着,轉身要走,卻又朝幕後看了一眼,“謝珊瑚同學?”
沒有迴應,也沒有人走出來,禮堂裡有了幾秒鐘的冷場,那老師笑了笑:“看來謝珊瑚同學因爲有事情還沒有過來,讓我們先欣賞四零六班的節目……”
藍梓跑出了禮堂,一路下了樓梯,去往操場,這時夜風清冷,操場周圍的燈光亮着,在跑道上走的人並不多,藍梓跑出幾十米,只見那小小的身影就坐在操場邊的水泥觀衆席上,揹着那大大的吉他,雙腿併攏,俯着身子,目光側向了遠處的校門。
藍梓走過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肚子痛啊?”
小女孩搖了搖頭,朝藍梓這邊倒過來,趴在了他的腿上。這動作將藍梓弄得有點緊張,扭頭看看四周,隨後卻是嘆了口氣:“這樣子很容易感冒的。”
“我也不是很失望。”小女孩趴在他腿上說着,“只有一點點而已……”
就這樣過得片刻,她從臺階上跳了起來,衝着藍梓一笑:“好了,我們去逛街去!”
“不去表演了?”
“你說過啦,反正也沒意思……”
一蹦一跳地下了觀衆席,揹着吉他的小女孩朝他揮了揮手,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校園。
他們在豫陵的街頭逛了大概兩個小時,隨後藍梓將珊瑚送到小樹林邊,道別時,珊瑚忽然過來將藍梓抱了一下,她的身高只到藍梓胸口,抱的位置也是腰,一箍就放開,隨後吐了吐舌頭,小女孩在夜風中轉身跑走了。
藍梓站在那兒,看着她的背影逐漸遠離,終於消失不見,方纔轉身離去。
夜已經深了,風吹過樹林時打着旋兒,出深邃的嗚咽。
悉悉索索。
那道身影一瘸一拐地穿過了灌木叢,留下些許細碎的血肉,它已經在樹林裡穿行了好幾天,身體的力量已經完全耗光,但卻有另一種力量從靈魂的深處涌出來,支撐着它的行動。
如果有人能夠看清楚它的樣子,必定會被眼前的一幕所嚇倒,在夜林中穿行的是一條全身血紅的大狗,它渾身上下的狀態已經悽慘不堪,一條後腿的腿骨奇異地扭曲着,全身上下沒有半點完整的地方,裸露出的肌肉上掛着細細碎碎的肉末,鮮血結成了痂,在風中凝成血黑色,頭上也是血肉模糊的情景,一隻眼睛已經沒有了,也不知它是怎樣活下來的,此時它正以一種比平時更爲快捷的方法穿過一叢叢的灌木,斷腿、瞎眼、全身模糊的血肉絲毫都沒有對它的前進造成阻礙,這彷彿根本不是狗,而是一種天生便該是這副模樣的生物,它的一切器官,全身肌肉,都在以最爲合理的方式在運作着。
它走出了樹林,看見前方的光點。
樹林邊緣的下方隔着長長的草坡,更遠處便是在半山腰上的那處別墅,它張開了嘴,露出兩排森然如刀的牙齒,腦海中浮出某個光頭小女孩的身影,低咆一聲,它陡然朝別墅衝了下去。
那身影穿過了茂密的草海,猶如離弦的箭,兩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陡然間,另一道黑影突兀地高出了草叢,大狗飛穿行的身影“嗚”的一聲,消失不見,前一刻還在激烈運動的世界,彷彿在這一刻陡然安靜了下來,只有風吹拂着別墅四周的草叢波浪一般的動着。
“怎麼了……”黑暗中有人輕聲說話。
“有一條狗,很奇怪,像是經過改造了一樣……”
“蝰蛇其餘人保持安靜……”
悉悉索索,有什麼東西在草叢中穿行,不一會兒,兩道黑影匯聚在方纔奔跑停止的地方,就在那擺動的長草下方,那條狗安靜地躺在泥土上,狗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用力砸了一下,此時已經完全凹陷了下去。它死了。
遠遠的,小車的燈光繞過了道路,朝別墅這邊轉過來。狗的觀察還沒有得出結論,黑暗中的低聲說話又通過電波傳了出去。
“博士回來了,準備動手,老鷹,對標本的監視怎麼樣?”
“她們還在尋找着什麼東西,我們還無法確定那是什麼。”
“不管了,博士已經確定標本的存在,她恐怕已經通知了‘界碑’,我們必須先於‘界碑’獲得成果,博士一回家,我們就準備行動!”
遠處的城市間,六名戴着口罩的女人仍舊在街頭巷尾尋找着她們的同伴,在她們身後的黑暗中,負責跟隨的人已然多了好些,她們卻絲毫沒有察覺,而就在她們頭頂的天空中,回到危樓換了衣服的藍梓正用望遠鏡看着這一切,他無法知道這一切的意義,只是覺得,今天晚上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同。
兩分鐘後,在那半山腰上的別墅前,小車停了下來,行之薇走出車門,擡頭看看女兒房間的燈光還亮着,快步走了進去,莉安望了望四周,隨即緊隨其後,司機將小車駛入了別墅的車庫。
別墅周圍,山風嗚咽着壓了過來。
……
……
“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