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你呢老闆,爲什麼說是我幫了忙呢?”史於君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小可:“你發什麼呆呀?我又幫了孫行長什麼忙?”
小可欣賞起史彌君的樣子一時間看得呆了,他被史於君這一問臉上有點發燒,趕快收起心猿意馬欲蓋彌彰的解釋說:“噢,月光這麼美,像我這樣一身文藝細胞的人很容易被環境感染的,你剛纔說什麼?”
“我在問你:爲什麼說拿下貸款是我的功勞啊?”史於君說:“孫行長不是看在嬌姐老爸的面子上才答應咱們的嗎?”
“是!”小可搖了搖頭又說:“也不是!”
史於君腦子有點亂了:“你這人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真讓人迷糊!”
小可道:“楊叔叔的面子只夠介紹我們見面的而已。他既然沒親自開口,幫不幫忙還得看人家孫行長的意思。他們兩個雖然同爲高官但是沒有太多的交集,孫行長爲什麼只憑楊叔叔一個“文聯名譽副主席”的名頭介紹來咱們這樣的小商家就大手一揮貸出幾百萬呢?若不是咱們出手解決了那刀子眼,孫行長定然要被這麼個小人物飽打上一頓,他這麼痛快的答應幫忙自然是在向你伸出援手表達感激之情啊。”
史於君看得出來小可的話並非玩笑而是認真的,於是她頷首望着腳下的路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很快轉移了話題說:“我真羨慕你,這麼年青就當上了綜合商店的老闆,等貸款落實下來以後你會更有出息的,你比我還小着兩歲,我本該叫你弟弟的。跟你比起來呀,我這小半輩子不知都活到哪兒去了。”
“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佔我便宜?”小可尷尬的說:“你就直說叫老闆叫得煩了,也和你嬌姐她們一樣想該改叫我小可不就是了?不過沒門,在你打算跳槽之前你必須叫我老闆。”
史於君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她怪道:“我爲什麼要跳槽?我能有今天都是你給的恩惠,人要懂得知恩圖……”
“打住!”小可用雙手作了一個休止的姿勢說:“別恩啊報啊的,不認識我小可你也會認識大可、老可……你能夠獲得的一切都不可能來自於別人的施捨;而是你自己的厚積薄發和不懈努力。”當小可說到“大可”的時候他就猛的記起了歪歪。這隻狗當初在他離開界湖城之時可是交由張湛代爲照顧的,想到這裡小可暗暗記下了要儘快聯繫張湛把歪歪接回來繼續養這件要緊事。
“我一個“報”字還沒說出來,你就一大堆話在等着我,”史於君笑道:“老闆,你這人真夠油嘴滑舌的,跟你不熟的人一眼看去還當你是個特別內向的乖乖男呢。”
小可雙手一張說:“我剛剛沒讓你“報”你很不滿意是嗎?你現在可以“抱”我了!”
“再無聊我不理你了!”史於君和小可認識的其她女性一樣翻臉比翻書還快,她這一句話噎得小可差點背過氣去。
史於君擡眼望着銀河,小可自側面偷眼看去,她那雙發亮的眼睛中映照出朦朧的月影和點點繁星,說不出的迷離動人。和她相識以來的這段時光亦真亦幻般在他記憶中閃過,小可記憶的斷點猛然停住,他竟想起了曾被史於君搶了那橋洞爲家的五鼠來。
他心下記掛起這五個小兄弟,想到已經有近一個月未曾看望過他們,眼見這貸款的事即將落實,他的保安公司很快就能順利的開辦下去,小可又惦記起了和國良合作將他的黑保安隊合併、整合人力資源的事,這項方案也該順理成章的提到日程當中了。他對史於君說:“於君,過兩天我給你介紹幾位老朋友吧,你見了他們一定很意外。”
“誰呀?我能認識什麼人?你身邊都是我高攀不上的大人物。”史於君並不相信小可的話。
“這幾位當真是大人物。他們有個很響亮的稱號,叫“橋洞幫五鼠”。”
““橋洞幫五鼠”?”史於君大致猜到了這稱號所指的定然是那幾個被她鵲巢鳩佔搶去那橋洞小半年的兄弟五個。她奇怪的問小可:“你也認識他們啊,老闆?你這人真奇怪,你怎麼會結交下很多像我們這樣生活在最底層、風裡來雨裡去既髒兮兮又吃不飽飯的人呢?你每天交往的都是像嬌姐爸爸和孫行長這樣的大人物,不應該多和我們這樣的人來往過多的,你就不怕我們……我們會丟你的人嗎?”
小可嘆了一聲道:“人都是有尊嚴的於君,雖然我們不能決定出身,生來就因爲不同的階層而如同處在兩個世界裡,就像你和楊嬌;我和那姚大少一樣。可是財富和地位真的能衡量一個人的能力和價值嗎?
你覺得跟我在一塊兒丟我的人了?你不必妄自菲薄啊於君。你和五鼠、廣告三兄弟一直沒有自信就是因爲被大環境潛移默化的影響了潛意識,所以纔會覺得在那些社會精英面前低人一等是天經地義的事!你錯了,於君。”
“我知道,其實這不是我的真心話。我和五鼠還有那三兄弟一樣,我們也想活得有尊嚴、也想被人瞧得起,我們都希望站在你身邊時能夠幫你添些光彩;而不是因爲有我們的存在而讓別人嘲笑你。只不過這種單純的自尊是無力的;換不來別人同等的尊重。”
“誰敢嘲笑咱們?”小可突然生起氣來,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在生誰的氣、又爲何而憤怒。他說:“別人心裡怎麼想的咱們不知道;他們背地裡怎麼說的咱們聽不着,但是誰要是敢當着咱們的面這樣折辱咱們,哼!再富貴的人不也只有一條命嗎?”
他的語氣轉而柔和了些許:“於君,有些事我想提醒你一下:你的生活發生了變化,但是我不希望你對這世界有任何的妥協,不管是爲了誰。那個原本不屈不撓、手持大木棒敢打遍天下的你纔是最本真的自己,這種質樸是你最閃光的性格,我……我喜歡那樣的你。”
史於君顯然沒理解小可所謂的“喜歡”是一種何等程度的情感。她說:“人總是會改變的,環境逼着人妥協,這是沒辦法的事。我今天的改變是爲了你啊。如果是我自己受到這種冷遇的話,我拼了這條命也不會挨那慧姐和經理、刀子眼的一丁點氣。”
“我知道你是爲了我才一直收着性子呢!”小可嘻嘻一笑道:“誰說你跟我在一塊會給我減分的啊?有你在纔給我臉上貼金了呢。你沒見孫行長瞧你時的那眼神兒,那老大爺自己孩子都比你大了吧,他那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獻給你了。你今天豈止幫了孫行長的忙,你這麼招人疼愛,他能痛快的答應幫忙正是你幫了我的忙啊!”
史於君急得推了小可一把說:“你別胡說了,我哪有那魅力啊?說得我好像跟個妖精差不多似的。”
小可正色道:“不過說真的,於君,你覺得像菜菜子那樣傍着大款的生活很有意義嗎?”
“我不知道,也不想去體驗。”史於君對這個話題毫無興趣,她說:“我不想成爲別人的附屬品,既使他能給我特別多的物質和虛榮。”
“你這人天生就缺少點小三兒潛質。”小可哈哈一笑說:“那麼你只能低下頭走自己的路,靠自己的本事成爲讓別人拼命想成爲你附屬品的那種人了。”
“我?”史於君搖搖頭,毫無自信的說:“老闆你別笑話我了,我哪有那本事?”
“怎麼沒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說不定幾年以後我還得拼命想傍着你,拿咱們現今的交情當籌碼求你把我也收了當附屬品呢!”
史於君嚴肅的立即回絕道:“我纔不要你這樣的!”
“唉——呀?”小可佯嗔道:“敢這麼頂撞老闆啊你?”
“現在是下班時間,我陪你來見孫行長還沒跟你收出場費呢!”史於君說罷不禁“撲嗤”一聲笑了出來。
“於君你學壞了,竟然學會了“殺熟”?我還真看走了眼,沒發現你很有些經商的天賦。一定是楊嬌那死丫頭把你帶壞的,以後你要多跟我這樣的正經人交往纔是正道。”
“得了吧,在歌廳包間那會兒是誰硬擠着我差點把我貼到牆上變成海報的?”史於君努了努嘴說:“老闆你最壞了,要不是看在你當時正受着慧姐那一干人的氣心情不好上,我纔不會讓任何人貼近我一寸範圍之內呢。”
被史於君這麼淋漓的揭穿了自己的小心思,小可表情尷尬的半天沒說出話來,他心想:原來於君早知道我對她有幾着幾分非禮之嫌,只是不便當着那一衆外人的面給我難堪而已。
“你生氣了,老闆?”她問。
“沒有!”小可說:“我在猜想下一次挨近你到一寸範圍之內的距離時你會把我怎麼樣。”
“跟你說個秘密,”史於君說:“你知道我爲什麼在省武術隊一直沒取得成績最後被裁了下來嗎?”
“因爲你功夫爛唄!”小可明知史於君身上的功夫既使是三兩個壯漢和她對陣對方都未必能完好的全身而退,他卻故意這樣說來氣她。
史於君也不以爲意,繼續說:“因爲領隊和教練多年來始終不讓我上場參賽。”
“啊?這倆王八蛋怎麼想的?”小可轉念之間就猜到了原因,他問:“莫非是你出手太重了,領導們怕聯賽結束以後領獎臺上只站着你這個冠軍,其她選手全在醫院躺着呢是吧?”
史於君勉強笑了笑,點頭確認了小可的猜測。
“你告訴我這個秘密是在暗示我下次再挨近你的下場就是躺醫院去嗎?”小可笑道:“你還真別說,你制住刀子眼那兩手什麼斷頭臺啊、鎖肩膀啊的都挺邪乎,這好像並不是傳統武術範疇內的招術吧?是巴西柔術還是空手道?”
“這是綜合格鬥的一個分支——地面技,”史於君說:“也叫寢技!”
“寢……寢技?”小可頓時口癡了,問:“這麼淫-蕩的名字?”
“好吧,就叫地面技好了!”史於君尷尬的迴應了小可的話,只覺得這小子說起話來太不分遠近親疏和性別差異了。
小可很熱衷於搏擊,他想也沒想就問史於君道:“要不你把這門功夫傳授給我吧!動作蠻帥的。”
“那可不行,我以前都是跟女教練學的呢。這種貼身的實戰技術怎麼好教給異性呢?”
“傳女不傳男啊?你太古板了吧於君?”小可想想也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過了分,於是他沉聲道:“你說的沒錯!“寢技”這麼曖-昧的詞彙聽起來就容易讓人浮想聯翩,我若是向你求教豈不是有非禮的嫌疑?我在你心裡的形象已經因爲在包間裡差點把你擠成海報的行爲大打折扣了,咱們複印社全憑着你這棵搖錢樹招攬生意呢,我若是不收斂點再把你這個大美女嚇跑了的話豈不是在引火自-焚?這職場潛規則玩大了最吃虧的還是我這當老闆的,不值得!不值得!”
“你跟那兒叨咕什麼呢?”史於君正在仰望滿天繁星,她被小可唸經似的低聲自語擾亂了興致,還以爲自己不肯教小可地面技所以他正在生氣呢,於是她變得乖順了起來,柔聲對小可說:“要不這樣吧,以後每天下班以後我抽空傳授你一些理論的東西,不過沒有肢體接觸的教學方法能學到什麼程度只能憑你的理解能力和想象力。”
“怪我嘍?”小可替自己辯解道:“口頭傳授這種事還得看你是否有表達障礙啊姐們兒。”
史於君笑笑沒再和他爭辯,她緩步前行,繼續擡頭望着滿天星斗,時而低聲輕唱起那段她未曾完成的歌詞:“……怎都比不起這宵美麗,亦覺不可使我更欣賞,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思,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這個晴朗的星期天小可起得很早,他心裡還在惦記着頭天晚上想起的要向張湛要回歪歪的事呢。他一大早就給張湛打了個電話,原本以爲定然會擾了張湛的懶覺,小可在撥通電話時還在爲能如此折騰朋友一頓而暗爽着,哪想到張湛卻倍兒精神的很快接了小可的電話,小可一問之下才知道張湛早已晨練了一個小時,這時纔回到家裡。
電話那頭的張湛滿是戲謔之意:“吳老闆啊,你這麼大早的找我定然沒有什麼好事吧?”
“你來省城這麼久了歪歪一直在你身邊嗎?”小可問。
“當然嘍,這段時間始終由我親自照顧着它呢!它可是見證了咱們蜂蜜山林場之行的唯一活物,絲毫怠慢不得。”張湛說:“你不知道我從界湖城搭巴士帶只狗回省城有多麻煩,我一早上晨跑還順道把它也溜了一圈呢。”
小可說:“我想跟你說的事就是要接歪歪回我這兒住一陣兒,我現在生活穩定下來了,歪歪也該物歸原主了!以後沒有它煩你了對你來說總應該是件好事吧?”
張湛一聽這話就急了,“那怎麼行?我們這幾個月都處出感情了,不給。”
“你要講點道理啊張猛男,”小可明知張湛養歪歪久了定然會捨不得它,於是他賴皮賴臉的說:“歪歪自古以來就是我小可的寵物。”
“拉倒吧你!它是自老把頭作古以後才屬於你的好吧?”張湛說:“這樣吧,中午我給你打電話,把歪歪一併帶過去讓你看一眼,這是我能作出的最大妥協,你還想帶它回去?想都別想!”
張湛果然如約帶了歪歪來見小可,歪歪乍一見到小可的面就撒了歡極爲熱情的撲向他身上舔起小可的手來。
張湛把鏈子交到小可手裡冷言冷語的說:“歪歪這傢伙哪裡是狗啊?分明是條養不熟的狼,我白疼了他這麼久,一見到你它就跟見了親爹似的不理我了。”
“認識這麼久了你跟我說話還這麼見外?在這一點上你和歪歪挺像是有點血緣的樣子。”小可反脣相譏。
這哥倆才見面就以對噴一句的獨特方式很快熱情起來。
落座之後張湛說他上午剛得到葉嬰落的通知,她有事要見小可並囑咐張湛代她約小可出來,待會兒她就會過來。
小可自打得知葉承先就是荀教授之後打骨子裡就對這葉氏父女有些畏懼。聽到夜鶯的名字他都不禁打了個哆嗦。
“喲!看你嚇的那熊樣,”張湛眯起眼來問小可:“怎麼,幹了啥對不起葉妞的事啊,還怕她找你負責是怎麼着?”
“得了吧,收起你那一步能跳越到火星上的混亂思維好嗎?”小可奇怪的問道:“夜鶯有我的手機號,她怎麼還要繞着彎兒找你代爲邀約呢?只這幾個月的功夫咱們三個之間都分出親疏來了?”
“我大着你十多歲,雖然不是你“親叔”叔,你叫我聲叔也不算虧啊!”張湛壞笑着想要叉開話題。
“少打叉!”小可卻也不是好忽悠的,他用極度懷疑的目光盯着張湛問:“你最近可是和夜鶯打得火熱啊張猛男?那次在醫大二院碰上你時,你就已經和夜鶯私下有不少聯繫了吧?”
“什麼“私下聯繫”?說的那麼難聽,就像我偷了你老婆似的。”張湛清了清嗓子說:“咱們仨這不都是一塊兒從關東軍683基地裡拼殺出來的戰友嗎?大概是有我在場葉妞比較能找到當初共同歷經生死考驗時的感覺吧,有什麼事大夥兒聚在一起更容易談感情不是嗎?”
“她有事偏要通過你聯繫我,”小可壞笑着看了看張湛說:“恐怕是你們倆在談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