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又不由自主的向前邁了一步,此時他心中焦慮異常,身體對那能量場的感應變得更強了。正在此時,他耳中卻聽到“咔吧”的一個怪異聲音響起。這聲音很小,卻又嘎嘣脆,雖然沒有雞肉味,但是在強勁的低音聲場之中出現的這種高頻聲音過於突兀,顯得極爲刺耳。
與這聲音同時,確切的說是更早一瞬間感受到的,是他腳底踩碎了某種異物的奇怪觸感。他的大腦本已被這成倍放大的聽感完全戰據着,此時這種觸覺的刺激傳入神經中樞所產生的反應竟變得極爲振聾發聵,加之那一聲高頻的脆響。兩種猛烈刺激的合力猶如醍醐灌頂一般使他靈臺頓時清明起來。小可腳下一軟,瞬間從僵化狀態中脫離了出來。那聲波雖然仍舊持續不斷的發送着信號,但他卻已經旁聽者清,沒再被這聲音控制着向前走。
小可的雙腿已經有些不聽使喚,他蹌踉的勉強後退了兩步,此時程雙的手機早已被她丟在那堆屍骨當中,好在手機落下時背面衝上,補光燈微弱的光亮還能勉強照到小可的位置,黑暗中這點光源幫助小可看清了周遭的情形。
他低下頭去看那發出脆響的聲源,這一瞧不禁嚇了一跳:原來他踩碎的竟是一隻腳掌骨。這腳掌骨連着的屍身與其它的完全不同。它身材不高,骨形卻很粗壯。最特異之處在於——他的頭骨還在。
小可沒有足夠的時間多看這屍身幾眼,此時程雙已經從他身旁蹣跚而過。小可哪能讓她再往前走?再前進兩步她非被這強烈的能量場刺激成瘋子不可。他迅速的一把拉住程雙的左臂,拼命往回拽。而程雙卻不知從哪裡來的極大力氣,非但沒被他拉動,反而拖着他又向前挪了半步。口中還嗬嗬作響,含糊的唸叨着:“過——來——啊!”
“麻蛋!老子這是要掛?救人不成反要跟着陪葬。前面豈是人能受得了的?”小可使盡吃奶的力氣和程雙較勁。雖然漸落下風,但他又不捨得放開她獨自逃離。他不能就這樣眼看着程雙一步步邁向死亡。那將是一種怎樣慘烈、瘋狂的死法?
拉扯當中小可的左手無意間碰觸到那臺已經損壞了的照相機。這次上山他竟鬼使神差的帶上了這東西。照相機的鏡頭雖然已經損壞,閃光燈可還能亮。小可急中生智,慌亂的撥開電源並按下快門,照相機的氙氣大燈豈是手機那破led能比的?只見一道強光在昏暗的石室中閃過。程雙出於本能被高亮的閃光晃得雙眼一眨,意識中斷了似的愣了那麼一下。
小可心中一熱,心說這種視覺上的強烈刺激的確如他所料:和他踩到骨頭時一樣具有分散精力、減輕被聲音控制程度的效果。
這是他們逃脫的唯一機會,他哪裡能放過這僅有的一瞬間?小可迅速拉住程雙的手狂奔出洞去。一路上不知踩碎了多少骨頭。也不知是後怕,還是過於緊張而有點虛脫,衝出石門時他腳下一個踉蹌竟摔了個大跟頭。右腿在地面上磕得生疼。他不敢停留,滿腦子盡是恐怖片中惡鬼一路追殺主角的鏡頭。他看了一眼神情還有些呆滯的程雙。一發狠,咬牙忍着疼痛拉緊程雙衝出了山洞。
洞外的大雨已經轉變成了牛毛細雨。夏日雨後溼潤的空氣本應該讓人感到神清氣爽的。小可被微風吹了幾下竟然後背發涼,一股寒意順着脊背直通後腦。
總算逃了出來,但他還清楚的記得,照相機閃光燈亮起時,他看到的程雙那茫然空洞的眼神、腳下那唯一還保有着頭顱的扭曲屍體,還有石室盡頭一塊形狀規則的黑色石頭。
小可抱起程雙,一路不停的狂奔出幾百米,這纔在山坡上一片開闊地停了下來。他席地而坐,將程雙放在腿上平躺着。程雙還是那樣傻傻的在發着呆,小可擔心她已經被那怪異的能量場震壞了腦子,於是他不停的拍打着程雙的臉頰,連聲喊着“熊貓”,直到叫聲變成了哭聲,輕輕的拍打變成了狠命的抽打。他心中氣苦,伏在程雙的臉上大哭起來。
哭了一陣,他卻聽到程雙也在輕聲的抽泣。小可擡起頭來看着她。只見程雙眼之中已經有了些許神采,只是在洞穴石室中被接連的刺激嚇得不輕,直到這時才稍有緩解,哭出來之後總算回覆了正常。
“你醒了,程熊貓。”
程雙的聲音很微弱:“我一直不都醒着的嗎?你煽了我幾十個嘴巴,很過癮是吧?”
“只要你別成植物人,你每天打我幾十個嘴巴還賬我都願意。”
“我纔不會成植物人。再說,你愛天天抽自己嘴巴我又管不着,我可沒功夫每天跟你耗着。”
“是!是!是!你不是植物人,是動物人,你是大熊貓。”
待程雙精神恢復了,小可才說出了他對那男低音影響了他們行止的推斷。而洞口爲什麼會有一名古裝女子的影像,他也找不出能夠自圓其說的解釋。
“我還得回那山洞一趟。”小可說。
“你找死啊!”
“咱們那半筐藥材還在洞口呢,空手回去,汪無傷發起火來再把咱倆殺了扔這洞裡……”
“你快去吧,還有我的手機。”
“那石室我是堅決不會進去的,有膽量你自己去取回來。”
程雙想到那石室還是會很害怕,卻強裝鎮定的說:“我會自己去拿回來,等我準備好了,還要再進去一次。”
“汪無傷那老混蛋什麼也聽不見,當然不怕石室裡的催命聲音。那些骸骨絕逼是他拋的屍。”
程雙對小可的看法點頭認可,“沒錯,而且石室裡還有給毒品稱重分裝的那些器物在。也不知他用的什麼法子,竟然能設計出這麼怪異的殺人法門。”
“說不定他只是碰巧知道有這個山洞存在而已,我可不相信他能建造出這麼玄幻的石室來。有那兩下子,他販毒都屈才了。咱們怎麼辦,還要回汪無傷身邊嗎?”
程雙也很苦惱,“他販毒和殺人這兩件事,咱們都只有推斷,沒有證據。只能再回去找他,見機行事。”
“見機行事?”小可不以爲然,“進村之前你就說要見機行事,不但沒找到什麼證據,咱倆都差點搭進去。”
“我是不會放棄的,汪無傷有什麼手段我都接招。”
小可對這個倔強執拗的姑娘毫無辦法,只得搖了搖頭。
傍晚時分,汪無傷見到程雙和小可只帶了小半筐藥材回來,非常的不滿意,又不好多責備他們什麼。只得收起藥材招呼她們一同吃晚飯。
晚飯還算豐盛,兩道素菜加上一盤滷肉。滷肉的香氣很能勾起人的食慾。可程、吳二人下午見識了那些森森白骨,哪裡還有味口吃肉!只各自夾了幾口青菜吃下少量的米飯。汪無傷卻胃口很好,半斤白酒喝下去,他那張老臉就漲的通紅。
飯後汪無傷又爲他倆各自斟了一碗那含有極香粉末的茶水。二人也只各自喝下去幾口而已。雖說那石室中另有通風口,並沒有死人的異味,不過這時越是饞人慾滴的美味,反而越令他們倒胃口,畢竟數量衆多的屍骨不是天天都能見到的,他們還做不到若無其事的保持麻木。
晚飯後閒來無事,汪無傷便坐在院子裡邊喝茶邊乘涼,他還要求小可和程雙在身邊陪着。程雙想到汪無傷遠比她預想的還要危險,雖然儘量表現得很自然,明眼人還是一眼就會看出她的反常,這種反常包涵了對汪無傷的憎惡,也有恐懼。
汪無傷卻沒怎麼注意到程雙的異樣,他酒勁上衝,對他倆反而不像白天時那樣冰冷:“實話跟你們說,明天我的上線會帶貨來給我,我手裡有了貨你們來見我纔不會白跑一趟。你們還能順便認識我的上線大老闆。兩個小傢伙真是造化不淺。你們小兩口在我這裡也不用拘束,就當在自己家一樣,晚上不妨開心開心,慶祝一下。老汪我成人之美,請你們喝了我的養生茶。”
汪無傷舌頭漸漸大了起來,“不是我吹牛。我這養生茶能激發人的本能,在那方面的效果比克過藥還刺激。要不是這方子配製不易,我還搗騰那抓到就要殺頭的白麪兒幹什麼?”
程雙聽到這裡不禁有氣,心想這汪無傷怎麼會幹給人下春藥這種事?可是想想上午在客廳只喝了一口茶,小可抱住她時她便有些情不自禁,原來都是這茶搞的鬼。晚飯後喝了將近半碗茶,這老不羞還暗示她倆今晚應該做點什麼,這可怎麼得了?
回到他們的房裡,兩人看了一會兒電視,各懷心事之下也沒什麼好看的。關了燈後程雙便故技重施摟住了小可,兩人臉對着臉,只保持了不到十釐米的距離。程雙皺着眉頭:“我怎麼這麼倒黴,每次有你在都會碰上這麼難纏的案子。”
“你這話說反了,是你每次碰到難纏的案子都幸好有我江湖救急。”
程雙想和小可商量些對策:“汪無傷說的你聽懂了沒有?”
“有些懂,還有些沒懂。”
“什麼懂了,什麼沒懂。你說話怎麼這麼含糊?”
小可解釋說:“他說給咱們下了藥,還提醒咱們小兩口不必拘束。”
程雙哼了一聲,“你這不是都懂了嗎?”
“當然還有我沒懂的啊!”小可嘻嘻一笑,“誰知道他那茶是不是真有他吹的那麼神。萬一是那老混蛋爲了偷看咱們那個而胡說的。你沒有那個意思的話,我該怎麼做?這個我就不懂了。”
程雙聽到小可這種不懷好意的解釋,反而氣樂了,“我還真沒什麼想法,你敢把我怎麼樣?”
“汪無傷他就是一個憋壞了的老男人。想想探頭那邊他正對着屏幕擼管。我就算吞下了二兩“陰陽和合散”,也定然要忍着不能讓他得逞。”
程雙搖着頭,低聲說:“咱們明天若想抓到他們交易的證據,今晚這一關是逃不掉的。你能不能想想辦法,我……我不想……你懂的。”
“我不想騙你,”小可實話實說:“我到是有點想……”
“不行!”
“怎麼不行了?在實踐過之前千萬不要妄下斷言說男人不行。”
“我又沒說你!你別誤會,我沒有譏諷你的意思。我是說我……”
汪無傷就着滷肉又喝起了酒,他在屏幕中看不太清楚程、吳二人對話的內容。只見到他們摟抱在一起,不知說着什麼“想”、“不想”、“行”、“不行”的怪話,看得他直迷糊。他家探頭的夜視功能本就不太好,這倆小傢伙關了燈不趕快上牀,卻在那不即不離的抱着探討人生,他苦苦思索着這幾個詞之間的辯證關係,好半天都不得要領。
這不由得他不生氣,他抓起半卷衛生紙便狠砸起桌子來,“媽的,這瓶藥粉見了底,給你倆下的份量不夠。要不是我存貨太少,一定加大些劑量讓你們忙活一晚上。不過,這麼養人的東西,分給你們也真叫人心疼。還是多留些給自己喝吧!要不是生意上有合作關係,你們這兩顆小腦袋給我的藥粉做藥引子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