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偉被警察抓去以後警方總要按程序走個過場纔會放他,因爲一個頭腦不甚靈光的新警員刁難更耽誤了他好些時間,姚偉無法在極短時間內通知村裡的小可等人防範這夥匪徒,等到他獲得自由之後,他卻又無法與這個已經被隔絕了與外界聯絡的村落取得聯繫。
他這個官二代向來橫行無忌、處處綠燈。偏偏這一天裡他卻處處碰壁,與姚偉相熟的警隊裡那幾位高官今天都有任務在身而無人替他證明身份,姚偉的老爸在開會卻又聯繫不上。
姚偉找了父親的秘書上下疏通才被放行,他不願連累那位秘書越職幫忙,在報了案等待警方出動的過程中他便開啓了另一套自救方案——找楊芒鋒幫忙,沒想到這老先生如此雷厲風行,他聽說女兒和兩位老戰友受困之後抄起弓箭就帶上這三個青年趕來救人,完全沒把這夥匪徒放在眼裡。
姚偉講述完這段經過之後在場無論男女老幼都向楊芒鋒投去了欽佩、羨慕的目光。衆人都見識到了楊芒鋒智勇雙全的一面:這場巷戰中他以車輛爲防禦掩體,調配好飛磚的遠程攻擊和獵-槍的覆蓋式傷害,他本人那精絕的弓箭更是扭轉乾坤的大招。如果沒有他那絕對的自信和對局勢的準確判斷、以及臨敵時作出的合理佈置,這一仗是不可能打贏的。
樑隊笑問楊芒鋒:“連長,你今年有五十了吧?”
楊芒鋒把弓箭丟給樑隊,之後整個人氣質頓時一變,十數分鐘前大戰中那個生猛的前軍方高官立時變回了這位書卷氣十足的文聯名譽副主席。他溫和的回道:“不久前剛過完四十九週歲生日!”
“等咱倆五十歲的時候會是什麼德行?”樑隊信心不足的對程爸嘆道:“能像連長這樣躥高伏低的開弓射箭嗎?”
程爸沒好氣的回敬對方說:“你說話之前先動一動腦子!難怪到現在只混了個隊長而已。我早在二十年前就殘了,你打算讓我趴着拉弓嗎?”
當這老哥仨相互逗趣之際,程二舅安排好了村中事務便將三人及衆小輩一齊請進了“不全堂”中。程二舅安排了一頓豐盛的家宴,並邀請族中三叔公等幾位長輩列席。
大家公推趕來弛援退敵的楊芒鋒坐首席,程二舅雖爲主人卻不肯在次席就坐,他堅決邀請小可坐上這一位置。就算年青人再喜歡展露鋒芒,這點自知之明小可還是有的,他羞赧的堅決推辭,楊芒鋒勸了他一句“不必拘禮”,小可反而更覺得難爲情了。
程爸說:“什麼長輩、小輩的?沒有你百計制敵打開了麥克風,我們這些老傢伙怎麼能支撐到連長趕來救援?而且你在槍戰中救了我二舅哥,還有穀雨,這些都不說了。
就憑你在桃源谷中逗留數日鬧出的動靜引來了這些親朋好友相聚,這份“功勞”我們就很承你的情了。你坐這個位置當仁不讓,有什麼好害羞的?”
小可心說自己再矯情下去反而有居功自傲、沽名釣譽之嫌了,他本就是個開朗活潑、不愛受那些繁文縟節拘束的年青人,長輩們既然有意如此,他就老實不客氣的坐上了次席。
二舅媽再度拿出了她製做西式麪點的拿手廚藝;桃源穀物產豐富,野味兒、時鮮俱佳,就連姚偉這吃慣了山珍海味、極爲挑剔的美食家也撐了個肚皮圓滾滾。
席間小可從程二舅夫婦言談舉止的細節中注意到一個很反常的情況:程二舅對兒子的態度非常冷淡,而二舅媽對她的女兒似乎也頗爲齒冷。這對老夫妻對一雙兒女態度的針對性轉變很有點意思。
小可能夠理解二表哥不受其父待見的原因:二表哥向程表舅叫破了他堂哥會接任族長的實情,因而險些釀成堂哥被殺害的慘劇。程二舅對他態度的轉變他有苦卻說不出,二表哥總不能當衆說當時是他大姐慫恿他這樣說的吧?除了耳聰目明的小可當時看到並隱約聽到了些端倪,還有誰肯相信他被自己的親姐姐冤枉了?
小可轉念一想:“冤枉什麼?你若不是被當族長的念頭衝昏了頭,怎麼會聽了她幾句話煽動就狠心的把你堂哥推到前面去挨槍呢?你老爸恨你也是應該的,二表哥你這人不僅頭腦簡單,爲人卻也涼薄了些。看來你家老爺子定然不會再給你機會嘍!可是,二舅媽怎麼又生起她女兒的氣了呢?難道她也瞧出了是女兒唆使兒子做的這件事?”
小可被大表姐和她母親的反目原因困惑得食不甘味,宴會的後半程他甚至不知是怎樣度過的。飯局結束後程二舅把小可叫到練武場去單獨聊了一陣兒。他起先誇獎了小可幾句,贊小可日後定然會大有作爲。
小可心想自己恐怕已經時日無多了,還有什麼作爲可言?唯有在這半年中治好、至少要控制住病情方有“他日”之說。
程二舅多瞧了一眼小可身後揹着的畫筒,那幅字畫正卷好擱置在其中。程二舅語重心長的說:“這幅畫你若真心喜歡就帶走好了。不過我有言在先:你不許另拓出副本、更不能賣掉它,而且在你臨終之前記得要把它還給桃源谷夏家。”
“我早就說過這幅畫是我幫你和西村無傷調停的好處費,當時您可沒說不答應!怎麼現在又改成借給我了?而且還有這麼多附加條件!”小可不解的問:“您這幅字畫很稀奇嗎?它應該是清末或民國時期的作品吧?”
程二舅笑得很神秘:“它的裱藏技術不過百年;但是塑封之下的原畫卻是一件上千年的古物。”
小可聞及此言之後便是一愣:“難道……它纔是完顏夏都手書的那……可是,大家不是都說那件寶物是一部書嗎?”
程二舅回答說:“古書不過是一種稱謂而已。這幅字畫上所提的文字正是我先祖完顏夏都的真跡。”
“難道這段草書和畫中的孤狼就是他留給後人的內容?”小可不解的自語道。
程二舅說:“那篇文章並不是草書!其實我也不知它是何種文字,夏家歷代唯有族長知道這字畫就是古書的秘密,沒有誰會潛心研究這些文字的內容。這大概是留給後人的家訓吧,先祖定然希望後人中不要出現背棄祖宗和國家的叛逆之徒。
小可知道程二舅又想到了他的表哥,於是問道:“那夏秋惱你打算怎樣處置?”
“夏家對族人向來寬仁,我表哥雖然幹了這樣的事,然而索性他並沒造成死傷,昨晚族中幾位長輩商議過後一致決定把他關進祠堂後院中,一輩子不許他再出來惹禍也就是了。”程二舅說:“負責輪番看管他的人你也認識,就是曾打劫你的那三個小子。”
小可思量再三最終道出了他的判斷:夏家藏有那部古書之事應該是七十年前那出賣族人的叛徒透露給倭國部隊的,而倭軍後人不知爲何卻對這部書起了歪心。他的理由很簡單:“程雙這位表舅的智力水平堪憂,他未必會給西村無傷和隱藏在西村身後的大BOSS提供多少有價值的信息,古書之事或許正如他所言,的確和他無關。”
程二舅神色鬱郁:“我不說出來並不代表我沒懷疑過!我知道家族中除了我表哥以外另有內鬼,我把那本前幾任族長共用的賬本給了西村無傷,如果對方發現了問題定然會不擇手段繼續聯絡那背叛了我族的人尋找它。把這件物品放在你這裡反而更安全些。將來你還字畫時還得把它就是古書原本的秘密告訴那一任族長。你有生之年都不要把此事說給其它人聽!”
小可五官都抽在了一處,菊花也跟着一緊:“難怪你當時隨手把這幅畫給了我;卻把背面那本子給了西村無傷,原來你給他的是族長家的黑心賬啊?你們作首領的用那些古怪文字藏住秘密忽悠族人當真挺有一套!”小可心說程二舅當真不糊塗,知道族中另有人和西村無傷勾結。他開玩笑說:“既然這樣,這幅字畫我就代替您和桃源谷暫時保存了,我會用生命守護住它!當然,咱們這麼熟我不會收你代管費的!”
“但願那本假書別被倭人識破!”
“族長前輩,”小可爲難的說:“我還是和程雙一樣叫您二舅吧,您還會強逼着我改口嗎?”
“哈哈,你小子!”程二舅笑道:“你這是在拿功勞和我討價還價。好!既然你不願做我女婿,我不逼你就是。”
“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小可頗有些遲疑。
程二舅白了他一眼:“我經常看電視劇,通常有角色說出了這句臺詞,後續劇情中一定會安排這人講完想說的話。”
小可正色道:“祖先一句讓你們守住這村子和這片山的話你們已經遵循了一千年;難道後人還要繼續堅守下去嗎?”
“人活一世不能太過理性了,總要有些執着、有些堅守才能夠活得更有勁頭是吧?這就叫信仰,我們桃源谷裡住的就是這麼一羣有信仰、認死理兒的人。”程二舅回答過小可之後便望着月亮長嘆了一聲。
次日清晨,張湛、姚偉、關明和史於君一同回了城;程家三口則和楊家父女、樑隊同去了程爸的家,這老哥仨共同邀請小可同去盤桓數日。
臨分別前小可感激的對姚偉說:“你救了這麼多人的命,大夥兒無以爲報,今天我佔你點小便宜,就把我從常少手裡贏來的你那輛保時捷正式轉送於你,這回你總該接受了吧?”
“恩!我挺樂意接受這份謝禮的,我總算靠自己的努力把輸掉的東西賺了回來,既然你有心相送,我只好笑納了!”姚偉喜上眉梢的得意了一陣,突然正色道:“可是你送我的這份禮物被我撞警車時損壞了,維修費用你給我報銷不?”
“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