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半生苦心修道而習慣了風餐露宿,在他看來於野外能夠和大自然更親密的接觸,反而比在大城市甚囂塵上的揮霍更有吸引力。
二十多年前秦嶺遊歷四方期間曾在界湖城落腳過,有天晚上他在一座深山中露宿,突然被對面山中響起的一陣陣槍械猛烈交火的聲音驚醒,他好奇之下便遁着槍聲的方向而去,他在山路上看到一名挺帥氣的警察正在追捕一個女人。那女子手中有槍,而且頻頻的向那帥警察射擊以阻敵追近。
起初秦嶺很奇怪那警察爲什麼不開槍放倒逃犯,後來兩人追逃間漸漸離秦嶺近了些他才注意到那女子身後揹着一名嬰兒,他猜想帥警察定然是顧及到嬰兒的安全所以纔不敢過於逼近。秦嶺心說這嬰兒既便和這帥警察沒有血緣;也定然不是那女逃犯的孩子,否則哪有親媽拿自己孩子當肉盾的?而且帥警察投鼠忌器,當真對那女逃犯的殘忍手段毫無辦法。
那女逃犯卻比帥警察還要着急,對方死盯着她不放,這樣逃下去她子彈打光了最終難免還是會被生擒住。於是她情急之下突然解下身上的綁帶,將那名嬰兒向身後帥警察身旁的方向丟去。
秦嶺旁觀者清,心知那女逃犯此計猶爲毒辣,如果帥警察不接住那名嬰兒的話,它年幼體弱定然會被摔死;可是他若出手接住孩子,卻難免會掉進路旁的山溝裡。
然而帥警察只是愣了愣神遲疑了那麼一瞬間便做出決定,他合身撲向嬰兒的落點,在空中抱住了孩子,最終與那嬰兒一同落入了山溝中。當他抱着嬰兒爬回路面時走路已然一瘸一拐的,腳踝似乎崴得不輕。女逃犯卻藉機逃出了很遠去。
帥警察當機立斷,不肯放棄追蹤匪徒,他將嬰兒放在路邊顯眼處之後,便硬挺着腳傷追擊那女逃犯而去。
等秦嶺趕到那女嬰身邊時,那警匪二人已追到了山脊的另一側。他俯身抱起那名嬰兒仔細查看過她的傷情:這名女嬰胸前血跡斑斑,雖然尚有呼吸,但是卻有出氣沒進氣的,一聲都哭不出來。
不一會兒山對面又傳來一陣激烈的槍聲,想必那名堅毅的帥警察已經追上了女匪徒,於是兩人便交上了火,以命相搏。
很快槍聲便即止歇,秦嶺不知雙方誰生誰死,他本想過去瞧瞧,看能否幫上那帥警察一把,然而他懷裡那本已將死的女嬰卻緩過氣來,發出了幾聲響亮的啼哭。秦嶺望着她那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疼愛之心頓起,於是便情不自禁的將她抱緊,他哄着這名只有幾個月大的孩子,用自己的體溫爲她抵禦嚴寒。只見她那張小臉兒白裡透紅的特別可愛;而她眉清目秀的模樣更彰顯着她長大成人以後定然是個美貌得不可方物的漂亮姑娘。
山路上很快又追來數名警察,秦嶺本想把這名女嬰交給警方救治,他轉念一想,卻又擔心自己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是非之地,難以向警方解釋清楚自己和那歹人無關,於是便抱着嬰兒便躲了起來,不一會兒他就見那些警察自山對面擡回了受傷的帥警察並急匆匆的小跑着按原路返了回去,帥警察腰部中了槍,血雖然流得不算多,但槍彈傷及要害,恐怕難活了。
當晚秦嶺就抱着那孩子從深山趕回到當時還只是縣級建制的界湖城,這名女嬰在被扔進山溝時雖然得那帥警察護住,但是她胸口仍然不幸被樹枝劃出了很重的外傷,秦嶺將那孩子送到醫院,夜班的急診大夫是位好心人,雖然秦嶺拿不出救治費用,那名醫生還是以嬰兒的性命爲先,立即爲她動手術實施了救治。
守在手術室外的秦嶺既爲手術費和後續的治療費用發愁;更擔心自己一個苦修行的流浪漢無法將那女嬰養活大,他內心焦灼萬分,種種雜念涌上心頭,心緒大亂之下竟然丟下那名不知是否脫離了生命危險的女嬰而獨自離開了醫院。
秦嶺不知院方是否會繼續救治那無人照管的嬰兒,他在醫院大門外一直站到了天亮,然而他最終還是沒鼓起勇氣返回醫院去看她。天亮以後他就離開了界湖城,想要儘快忘卻這段與他修行的初衷完全相悖逆的惡行。此後他每每想到那女嬰望着自己時的神情,都覺得自己的良知再度受到了最嚴厲的拷問。他後悔不已,所以此後數年之中一直置力於救助弱勢兒童的事業。
今天一早他再度回到相別二十餘載的界湖城,秦嶺當即前往那所醫院所在的位置想要打探那名女嬰後來的情況;但是醫院已經搬遷了很多年,經過整合改組之後非但換了新址,而且還改了名字,所以他並未前往那所新醫院。其實他心裡清楚:就算那醫院並未遷走,他能查到那孩子手術結果和後續情況的可能性也並不高,他今天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欺騙自己,給自己一個“我是在彌補當年過失”的理由以減輕多年來的負疚之心而已。
他講述起這段往事時情緒消沉、低落;而他對面的程雙和小可卻個個聽得發傻,這兩人非但表情僵硬、而且似乎都陷入了迷茫、困惑之中,秦憐感到這兩人的舉止怪異得過了頭,他試圖說幾句閒話以引起兩人的注意,但是他們的反應卻都很淡、很遲鈍,秦嶺以爲他們得知了自己當年見死不救的行徑之後很瞧不起自己,於是他滿面羞愧的向小可道了個別,之後便匆匆離去、沒入了茫茫人海之中。
程雙注意到秦嶺那段回憶中的細節在於他描述的那位帥警察的受傷過程、以及將他擊傷的女兇手。她就像穿越時空成爲了當年在旁觀戰的目擊者一樣,她似乎看到了父親救下那名女嬰、並強忍着一身傷去追擊顧秋妍,結果卻慘遭那惡婦的襲擊倒在血泊中的全過程。
程爸從沒和女兒提起過打傷他的匪徒是何模樣,因爲他拒不肯說,所以樑隊和當年參與過那次行動的其他老隊友也都各緘其口,不便將真相告知程雙,此刻她終於得知了仇人是誰,程雙恨得咬緊牙齒,只想立即把顧秋妍撕個粉碎,以報父親癱瘓多年的大仇。
小可關心的卻是被帥警察和秦嶺合力救下來的那名女嬰。他心說:“原來那名嬰兒並沒有被顧秋妍送給當地的農戶寄養,而是險些被她當作引開對方注意力的誘餌摔死。她那番“那農戶舉家搬遷了,我再也沒找到他們,興許是這家人爲了掩藏起孩子是要來的事,故意在躲着我。”的話原來都是在胡謅。
但是顧秋妍說過曾帶出了“元嬰計劃”中唯一倖存的一名女嬰,這件事卻由秦嶺的回憶而更加確鑿了。
如果那女嬰就是第一個通過了實驗考驗而活下來的人,那就意味着從嬰兒處於赤子期開始,通過人爲干預的方式激發並引導嬰兒出現變異,最終成爲異能者是有可能實現的。她就是“元嬰計劃”中誕生的第一個“人造異能者”,她在被秦嶺遺棄在醫院之後卻又下落如何呢?”
秦嶺走後好半天兩人才先後回過神兒來。小可四處尋找也沒見到秦嶺的蹤跡,他還想問一問對方那所醫院的名字呢!雖然界湖城僅有三家有資格接急診做手術的醫院,但是如果能確定下當年秦嶺帶那女嬰求診的具體地址和時間,卻會對後續排查出那名嬰兒的手術結果和去向有着很大的便利。
小可望着夜色中仍然川流不息的人海,失望的輕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