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還在細看着那標本。這時,他突然見那裝標本的瓶身上閃過一道光影。就算他膽子再大也還是吃了一驚。但那東西閃過之後標本依舊是它原來的樣子,並沒出現任何恐怖的變化。
小可這才反應過來,是身後的光線有異才在反光很好的瓶子上劃過了一道影子。小可聽覺向來極好,只是剛剛看這標本時太過專注,因而沒察覺到有人進了臨檢室。心裡有了防備再看那標本瓶子中的臨檢室倒影時,他用心辨別一番就看清了標本櫃之外的所有情況。於是他注意到有個人影正躲在臨檢室的辦公桌後探頭向標本櫃這邊偷看。
張湛收起了那畸形兒屍體標本並上了鎖。正要回身招呼小可一同出去,突然見原本在隨意觀看其它標本的小可猛的回過身去,一個箭步衝出了標本櫃,之後他就聽到臨檢室中一個熟悉的女聲發出一聲驚叫。
他快速跟出標本櫃,這纔看到小可正堵在臨檢室的門口,而他對面的女孩兒正自辦公桌之下站起身來。
這女孩身着便裝戴着口罩,她的目光在剛鑽出標本櫃的張湛身上掃了一眼,卻故作不見的轉過頭又瞪了小可一眼,這才拍了拍胸口,說了聲:“嚇死我了,還以爲詐屍呢。”之後她架開小可的手慢悠悠的走出臨檢室。
她雖然換了便裝,但小可還清晰的記得她的身型和眼睛。這女孩兒就是曾三次出入張湛辦公室的那女護士。
“站住!”小可叫住那護士,她回頭狠狠的瞪着小可,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再怎麼瞪也泛不出兇惡的光芒。
小可猛的記起一個人來,於是問了聲:“楊嬌?”
楊嬌被小可叫破之後竟然愣住了。直過了一秒多鍾,她才大大咧咧的回道:“正是你姐姐我。”她又疑惑的看了一眼同樣在發愣的張湛,才問小可:“可是,你怎麼知道是我的?”
“我當然猜得到!”小可重複着這句話,學着葉嬰落的語氣盡量使聲音顯得冷傲,腦筋急轉中還在問着自己:“我是怎麼猜到是她的?”這時他忽然想到了張湛,瞬間明白了好多,“她會出現在這兒,是因爲你通風報信吧?你們醫院電梯裡信號不錯嘛張醫生。”
張湛尷尬的回答說:“她想見你,就找我幫忙嘍。”
小可問楊嬌:“你爲什麼想見我?”
“你忘了咱倆是怎麼認識的?”張湛替楊嬌回答了這個問題。
小可喔了一聲明白了緣由:他由程雙通過楊嬌介紹才和張湛相識的,這楊嬌自然就對他留了心。她這次來醫院是要和她的這個“情敵”會面的。
楊嬌對張湛替她回答小可的問話顯得很不領情,“要你多嘴?”
小可眼前這一男一女外型上極不相稱:楊嬌身材和程雙差不多高,但卻更瘦些,而她對面的壯漢幾乎有她體重的三倍了。這時張湛很貼心的問了句:“中午飯耽擱了送得有點晚,你吃飽沒?這會兒也消化差不多了吧,要不……”
“要不什麼?”楊嬌打斷了他的話,“我晚上有飯局。”她又覺得這種簡單的回絕不夠力度,順便補上一句:“中午的快餐太難吃了,我不喜歡雞腿飯。”
“什麼?”小可登時就火了,心說張湛你個重色輕友的東西,我真是看錯了你,“我說你怎麼那麼好心還請我吃飯呢,原來是捎帶腳買的。”
“第二份半價。”張湛隨口說出實情之後就有點後悔,立即捂住了嘴。
“半價你還不請我吃雞腿的?”小可火氣更大了些。
楊嬌看熱鬧不嫌事大,說:“三十八元起免送餐費,你沒見那卡片上印着的嗎?我這份29,你的18。”
張湛被小可的眼神看得臉直熱,硬撐着說:“我中飯都沒吃,對你夠仗義了,知足吧。”他見小可絲毫沒有原諒他的意思,於是又說:“快餐店還送了兩瓶礦泉水,走時你拿一瓶去好了。”
小可徹底被張湛打敗了,他轉念一想,忽然問張湛:“你不是自己神經搭錯了纔想跟我去野遊的吧?”
“你猜對了,”楊嬌說道:“你們見面當天我就叮囑我兄弟(她一把搭住張湛的肩,張湛照顧到她夠不着自己,屈起腿來使自己的肩頭低下去。)多留意你。你們都是男人,於對方的脾氣秉性看得更準,誰知道,”她瞪了張湛一眼,“這傢伙瘋勁上來,跟你去玩了兩天,回來竟然什麼有用的消息也沒摸透。”
小可想到張湛還算分得清輕重,沒對楊嬌透露基地的事情時,火氣總算消了大半。只是這姑娘對自己很敵視,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他不想惹楊嬌,畢竟她是程雙的“她”;但是他對楊嬌也存着一份未見先恨的負面情緒,於是他說:“你親自摸過我的脾氣秉性了,得到什麼結果沒?我就在這站着,你隨便摸。”
“這是你說的!”她擡手就向小可左肩砸了一拳。小可錯身讓開,她卻又提高嗓音來了句:“還敢躲?”
小可聽到這三個字就想起自己在基地B實驗室對敵那隻花樹時也說過同樣的話,只不過當時他這樣說是對那隻花樹心存蔑視;而在楊嬌這裡卻明顯是在半開玩笑的。他嘿嘿一笑搖了搖頭,楊嬌的小拳頭再次揮來時也就沒再躲閃。最終被她在胸前捶了一記。哪想到這丫頭身材不壯,這一拳可夠狠,其力度遠遠超過了小可的想象,他捱了一拳後竟然退了一步才消化掉她的拳力。
小可說:“有你這麼用拳頭摸人的?”
“初次見面,送你點見面禮,請笑納。”楊嬌吹着拳頭說。
小可勉強的笑了笑,算是納了她的見面禮。他多看了一眼面前這個不明橫行物,“初次見面?不是吧,你在張湛的辦公室裡晃悠幾圈了?”
楊嬌也沒大驚小怪,心想他若是沒認出自己就是那個護士,也不會第一時間猜到跟着他們進了臨檢室的自己就是楊嬌。她哼了一聲,說:“真是個滑頭,賊頭賊腦的小光頭最會勾搭傻傻的小女生。”
“勾搭小女生?這都哪跟哪啊,亂扣帽子!再說,也不知是誰賊頭賊腦的躲在桌子底下偷窺別人。”小可心說張湛你看上的是什麼人啊?這丫頭整個就是一披着鄰家小妹外皮的女漢子。
小可莫名其妙被新認識的楊嬌揮了一拳,那姑娘甚是得意,像完成了任務一樣打了個招呼就壞笑着離開了。張湛即使聽楊嬌明白的說了不會跟他吃晚飯,還是快步跟了上去,沉重的腳步踩得地面咚咚直響,腳步聲漸漸遠去,同時跟着變弱的還有張湛纏着楊嬌共進晚餐的央求聲。
小可被這兩個傢伙搞得一個頭兩個大。但他原本灰暗的一天卻因爲這對活寶而多了些許樂趣。將黑的天色很適合緩步回家,小可一路上回顧着自中午出了家門後所發生的事情:見到顧大夫、在她家門口遇襲、和張湛相遇、因爲生理性黃疸這種病症而瞭解到“赤子”之說、同顧秋妍辨論是否應該研究異化現象、看到畸形死胎的標本,再有就是見到了楊嬌。
他人生中從來沒有哪一天接觸到過這麼多離奇的事情,離奇到已經成了他的一種負擔。
在路過一家超市時他買了些狗糧給歪歪帶回家。歪歪已經慢慢的適應了這個新家,也和小可漸漸熟絡起來。小可走到哪兒它都跟着,整個就一跟屁狗。中華田園犬是多種雜交狗的統稱。它們雖然血統雜亂,但智商普遍偏高,這就如同混血兒都聰明一樣。雜交的狗情商貌似也要高些,歪歪雖然不知道原主人哪裡去了,卻也沒打算就此絕食而死。只是它仍然食慾不振,吃了兩把狗糧就不再進食。小可挺心疼它的,雖明知歪歪聽不懂他的話,還是撫着它的頭對它說:“你這是水土不服,過幾天就會好起來的。”
小可洗漱以後上了會兒網,正在論壇裡閒侃着卻接到大勇打來的電話,原來是小馬哥生病請了假,歌廳急需他去救場。
“大秋哥也太摳門了,暫時給我三倍工資,就就讓我幹雙份的活。小馬哥回來以前我恐怕要白天黑夜的連軸轉了!”他掛斷電話之後自言自語了一句。
漫搖吧的燈光和低音炮把小可晃震得有點暈。忙過最火爆的時段以後,DJ大胖自己就可以搞定這裡了。小中又急忙上樓去處理KTV部積壓下來的問題。他問過小東有哪些包房的客人需要調音,並逐個解決了那些麻煩。有些喝多了的客人很讓人頭疼,他們大着舌頭對音響師說着些自己都未必聽得清的要求,小可但凡遇上這樣的客人總要裝模作樣的調試幾下,否則他們又要投訴歌廳服務態度不好。小可的音響師工作通常只是在糊弄那些醉鬼而已。
就這樣漫不經心的忙完了那十幾個包間的工作,他的光頭上也已經見了汗。此時領班小東調度好了各包房的酒水和食品、乾果之後,兩人才歇下來閒聊了幾句。
小可想起這兩天都沒看到冰冰,這姑娘屬於玉鼎音樂城的坐班公主,幾乎不串場去別的歌廳,就問小東冰冰哪裡去了。
“她啊?”小東回答說:“前幾天有個全省巡演的小明星來界湖城跑場子。有天晚上臨近她上場時,她等了半天的化妝師還沒到,她打了好幾遍電話才通,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化妝師出了車禍,接電話的還是處理事故的交警呢。
那明星別看在電視裡挺漂亮的,真人我是見到了,長得別提有多醜了。這要是不化妝就上場,她就算不被那些已經不認得她是誰的客人轟下來,明天也得因爲暴了素顏照而上頭條。正巧冰冰也去休息室化妝,又得知了她化妝師的情況,就幫她打扮了一番,那小明星一下子顏值就高了起來,暴擊200%的漂亮。後來那小明星離開界湖城的時候就推薦冰冰到省城的大場子當化妝師去了。天上總有掉餡餅的時候,只不過這好事兒落在了她的身上。”
“這麼巧?”小可奚落起小東來:“天上是會掉餡餅。不過那餡餅要是掉進你嘴裡,你能接得住?只有嘴夠大、牙夠結實的人才行。人家冰冰化妝的本事挺不錯的。她或許能因爲這個機遇而換個工作,以後洗白了也說不定呢。”
“有什麼好洗白的?你這麼說明顯是在歧視那些公主、少爺。人家本來就沒得黑的。”小東的話很現實:“她們比我要強得多,掙的錢是我的兩三倍。同樣幹十年下來,我還是個打工的,人家說不定已經攢夠了錢當起小老闆呢!將來她們有錢了誰還敢當面指指點點的說那個誰誰當年當過啥啥的?笑貧不笑娼,唉!”
小可嘿嘿一笑,想起了那個“傳統文化的缺失令人痛心。”的冷笑話來。只不過像冰冰這樣小有才氣的女孩兒,當初怎麼沒早些走上化妝師這條路的呢?他有點爲她惋惜。也由衷的希望她能夠做好這份擅長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