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想要楊嬌自承和程雙只是閨蜜關係。她卻偏偏不肯招認,只說是爲了替程雙討還被小可吃豆腐的人情債而來。她做爲程雙的“她”,吃小可的醋無可厚非。
楊嬌說得一本正經,但她那閃爍不定的目光卻出賣了她。小可心想:“女漢子多少都有點分裂的,”只不過他沒敢說出這句話來。
女漢子也終究是女人,楊嬌也和其它女人一樣愛多管閒事。她說:“你是不是惦記我家雙雙暫且不說;你爲人怎麼樣我也吃不準。不過我要勸你一句:你這工作太過邊緣化了,還是趁年青早點改行吧。”
“改行?”小可當然也有過類似的想法,在娛樂場所待得久了,不但沒什麼升職發展的空間,也容易被行業內一些負面的東西影響,將來不是被拖下水,就是人生觀扭曲而消極厭世。
這個城市看似一團詳和,實則兩極分化着。像張湛那些朝九晚五的白領、葉嬰落那些開着豪車代表着大財團利益的金領、程雙那些身爲公職人員的制服黨,還有這個爲了一個惡俗的念頭就一擲千元的楊嬌。他們永遠不會懂得小可他們這些基層打工族的辛酸。這兩個層次的人生活方式完全不同,也很少有實質性的交集能互相理解的更深些。
小可雖然有幸結識了這些生活在另一個層次的精英,他自己也有着並不算寒顫的收入,但是他們這兩類人就像處在同一片天之下的兩個世界當中。他想要跳出這個圈子而融入到那個不屬於他的世界中去,卻又談何容易?
他想到楊嬌也是學醫的,又能介紹什麼他幹得來的工作呢?於是只敷衍了一句:“有什麼好工作別忘了介紹給我。”說過之後也就沒當回事。
楊嬌見小可對她的建議沒往心裡去,卻毫不氣餒。她完成了找小可晦氣的任務,收起隨身物品後說了句:“不跟你玩了,回家睡覺。”之後她就像一隻歡樂的小家雀一樣三兩下蹦到小可身邊。
小可連忙閃身讓開,問:“你除了打人還會點別的嗎?”
她這次卻沒並揮拳,只是很爺們的拍了拍小可的肩,說:“情敵,姐姐走了!”
望着楊嬌離開的背影,小可心想:“張湛得知楊嬌不是拉拉的事一定會笑死!”他非常確信這一點,所以他並沒打錯第一時間告知張湛真相,他要給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一個懲戒。
這個晚上小可失眠了。得知了程雙和楊嬌的閨蜜關係以後,他猜測楊嬌早晚會和張湛走到一起,雖然張湛那個高壯的傢伙以後會受到不少家庭暴力,小可多少又有些羨慕他。
楊嬌這個瘋丫頭去歌廳找他晦氣的事被偉少這麼一攪和,以後他的誹聞女友又多出一個來。只是這三個誹聞女友中任一個和他的交集都不是男女朋友能夠解釋的,想到此小可既覺得有點冤,又有些悵然若失,因而更難輕易入睡了。
他睡着時東方已經略微發白,所以當八點鐘張湛打來電話時,他被攪了清夢就非常的不爽,正要大罵那死胖子幾句,聽筒裡就傳來張湛的聲音:“幹嘛呢,大早上不精神百倍的痛快接電話?”
“您老可是睡飽了,我後半夜才下班啊大哥。”小可問過張湛的來意才知道:今天是週六,張湛休息。他提議找出葉嬰落來,他要做東請二人吃頓便飯。他的意思是:一同經歷過基地事件後彼此都是戰友了,別爲了顧秋妍的事傷了和氣。
“你才上了一天班,轉眼又有休假了?”小可打了個哈欠,說:“那你選好地方發給我地址吧,我先睡個回籠覺,掛了!”
“等下,小可,我沒有葉妞的手機號,你替我約她出來吧。”
小可沒能聯繫上葉嬰落,她的手機一直關機。中午他和張湛見了面以後便將這情況告知了張湛,小可猜測她一定又在磨着顧秋妍搬遷呢。“打算請我吃什麼?”他問張湛。
“你們兩方只來了一個人,這也沒法勸你們和解呀,還吃什麼飯?”
“你是找我的,還是隻想通過我找夜鶯?”小可上下打量起張湛來,“你這是想腳踏兩隻船?還是決心放棄追楊嬌,提前找下家呢?”
張湛的立場很堅定:“葉妞又不喜歡我,而且她也不是我的菜。”
“原來你的菜是楊嬌那種有暴力傾向的小女生?你真是個受虐狂。”
“你不瞭解她,”張湛認真的說:“她安靜下來的時候挺溫柔的。”
小可心說楊嬌什麼時候安靜過呀,他只得送給了張湛兩個字——“呵呵!”
葉嬰落沒在關於基因異化實驗的倫理道德問題上和顧秋妍辯論,因而並沒得罪她。小可想到自己以後不好再跟顧秋妍溝通了;而葉嬰落卻已經和顧秋妍混得熟了,勸對方搬遷的事可以說是水到渠成,小可忙了多日卻爲人作嫁,和張湛說起這事時也就格外的落寞。
“不就是拆遷嗎?”張湛自有他的看法:“人家葉妞那是家族企業,她怎麼拼命都是自己的事業;小可你一打工的犯得上爲了這事把命搭上嗎?你在蜂蜜山林場經歷的那些事又不能如實的和老闆說,因此他很難理解你的付出。既然沒法完成這工作,你還不如辭職不幹,就此改行算了。”他和楊嬌一般的想法,也希望小可能離開娛樂場所。
“那是以後的事。”小可自有一股子倔強,偏偏要和葉嬰落比一比。他現在唯一的勝算就在於偵破“怨嬰”事件。而他手上僅有的線索就是那下棋老者的兒媳曾去過顧秋妍家做理療。這事他前一天忘記了和張湛說,這時便向他請教起給孕婦做理療的問題。
張湛說:“理療就是用電、光、聲、磁、溫度和機械力這些物理介質作用在人身體上。可是,孕婦能做什麼有利於胎兒的理療呢?足底按摩、音樂胎教,還是藥浴?而且專業些的理療都需要特殊的器械,這範圍也太廣了,又哪裡猜得到?”他舉了幾個例子後便不再亂猜,而是將問題直指源頭,說:“看來只有去顧老師家問她自己了。”
小可說:“她見了你我還會有什麼好臉色?”這時他腦中忽然冒出個想法來:去她家瞧瞧到是個不錯的主意。只是要趁她不在的時候才行……
“你和葉妞兩個人,一個一門心思要破解懸疑事件,一個更乾脆玩起了失蹤。哪有那麼容易和解的?看來是我自作多情嘍。”
小可突然問張湛:“你會下象棋嗎?”他又補充了一句:“你要是臭棋簍子級別的就別說了,我需要一個棋藝還算過得去的幫手。”
“怎麼一句話扯到這麼遠!”張湛得意的哼了一聲:“下棋?我真羨慕你,這麼年輕就認識我了,我有一個綽號,叫“宿舍棋王”。不管是在上學時,還是工作後,跟我住一塊的同學、同事就沒有棋藝比我高的。”
“噢,你大概一直一個人住吧?”小可剛損了張湛一句卻又認真起來:“你下象棋真的很厲害?”
“不是跟你吹,我要不是有着做白衣天使救死扶傷的崇高理想在,每天光擺棋攤就能混得比那些要飯的還有錢你信不?”
小可邪眼瞧着張湛:“說話動動腦子,要飯的要是有錢還用要飯嗎?”
張湛說:“一看你就不懂行情。那些職業要飯的下了班比你我過得滋潤多了。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問我棋力如何是什麼意思?”
“走,我帶你找個高手殺兩盤去。不管輸贏,只要你給他哄高興了,中午飯我管了。”
張湛警惕的看了小可一眼,“你不會也請我吃蛋炒飯吧?”
“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摳門嗎?”
那老者但凡天氣好都會到三叉路口等候棋友。只他一個人時便自己和自己下棋,以推演他新學來的棋譜。
小可今天運氣不錯,離老遠就看到他正坐在樹蔭之下。那老者手裡搖着一把大蒲扇,正對另一位老人指指點點的說着什麼。小可和張湛走近時,他對面的老人正起身要走,他卻一把扯住對方不肯鬆開,還連連說:“再殺一盤,我讓你一個車、一個馬怎麼樣?”看這情形是他對面的那位被他幾盤棋殺得沒了興致想要閃人,他好不容易纔抓到個對手卻又不肯放人家走。
那對手見身後圍上來一個大胖子和一個小光頭,覺得當着看客之面答應被老者饒棋太沒面子,一把甩開那老者便灰溜溜的走掉了。
老者掃興的又坐回原處,吹鬍子瞪眼的看了看小和和張湛。他記得對面這小光頭自稱是醫學院的學生,而且棋力弱到爆,所以他只招呼他們一同乘涼,卻隻字沒提邀對方下棋的事。
小可嘿嘿笑着坐到他身邊,指了指張湛說:“大爺,這胖子是我朋友,也是個棋迷,他聽說宏衛社區這叉路口有一位“社區棋王”,所以叫我引路專程來拜訪您的。我挺夠朋友的吧?”說着雙手便搭上了老者的肩。
那老者眼睛頓時亮了,連忙熱情的招呼張湛也坐下。他到不是被小可那“社區棋王”的馬屁拍得多舒服,只是聽說張湛也是個棋迷,態度自然就不同了。
二人只客氣了三兩句便迅速擺好棋子下了起來。張湛執紅棋先行,他當真不是和吹牛,小可只見到他運棋極快,始終壓制住那老者的態勢,他這才確信張湛的“宿舍棋王”還是有點真材實料的。
那老者起初技癢,滿臉都是興奮之色。豈料在雙方局勢已初步佈置好、他接連丟了一卒一炮之後,對面那大胖子的攻勢變得越發凌厲,他的臉色便漸漸鄭重起來。
小可有一搭沒一搭的隨意問張湛他每一步棋之中的道理,他看出張湛的棋力高出那老者一些,這死胖子若是不開竅把老者殺得大敗,他這一趟來套消息的行程豈不又白費了心思體力?所以他想要幫那老者一把,騙張湛透露出一些門道和棋意給那老者支招。
張湛卻樂得被小可追問,他對小可的每個問題也都認真的回答了。他深明下棋時在棋局之外的心理戰,邊下棋邊口沫橫飛的不住吹噓自己某一步棋後面跟着極厲害的後招云云,由其是當小可胡亂問了某一步棋的深意之後,他更是肆無忌憚的說這一招是專門爲剋制老者而準備的一招大棋……他各種大呼小叫的只爲干擾老者的思路而已。
和張湛下了兩盤快棋,老者都輸了。但他有多年研究棋譜的習慣,於對手的棋路風格鑽研得也小有心得。這時他也漸漸摸清了張湛思路的大概。所以第三盤棋換他先行之後,他的棋路也作了相應調整,到後程之時兩人竟漸漸陷入了僵持階段,誰也拿不下誰來。
那老者原本還能還幾句嘴和張湛雙線作戰,這時竟低頭不語,每一步棋常常要思索個幾分鐘才慎重的走出,張湛這時卻也不再催促,他還棋依舊很快,但嘴裡的閒話也明顯少了。
小可見這兩人都已入局很深,正是他開口詢問的時機,便漫不經心的問那老者當上爺爺沒有。老者無心理他,隨口回了句兒媳婦還沒生呢。
他又問那老者:“您知道的,顧大夫退休前是我們醫學院知名的學者。她退休後也還在爲咱社區貢獻餘熱。聽說孕婦們有事沒事都愛找顧大夫閒聊。您兒媳婦也常去她家嗎?據說顧大夫會一些很高明的理療是吧?”
小可雖然有心偷偷潛入顧秋妍家一探結果,但那事終究不太靠譜。不過這老者的兒媳婦說不定跟家人說起過一些的。這正是他帶張湛來見這老者的目的。
老者的回答卻令小可很失望。他說我一男的怎麼方便問這事?都說婆媳關係難處,你們還小,不知道做公公的對兒媳婦更要注意各種忌諱,否則得罪的不只是兒媳婦一個人而已,最後再落得一身不是怎麼辦?
張湛和小可聽了都大笑起來。小可說:“你不方便問你老婆和兒媳婦,難道就沒問過你兒子嗎?顧大夫給你兒媳婦做的是何處理療,這問題您當真不感興趣?”
“我還能去問我兒子,說你媳婦是怎麼做理療的,能告訴老子嗎?”老者這局棋已終成敗局,一肚子火全撒在了小可身上:“虧你小子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