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鼎音樂城的大門玻璃被酒瓶砸了。這已經是三個晚上以來第三次發生這樣的事情。
上點檔次的歌廳都會在建成或改建之時封住所有的窗子,這樣的隔音小炮樓除了正門以外沒什麼怕砸的地方,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種在人家大半夜歇業後砸前門玻璃的行爲純屬爲了噁心他們歌廳,其目的只爲適圖引誘歌廳人員出去跟那些鬧事者鬥氣打架而已。
這件噁心人的事是喜春授意的。他自天賜進去後就放出話來,會給把弟一個交待。他的同行兼對手大秋也是個明白人,天賜才摺進去他就開溜去了國外。但是大秋慧眼識玉,把這爛攤子留給瞭解決“釘子戶”顧秋妍問題的福將小可。
以小可的社會經驗、名望人脈等各方面條件和喜春比起來都不是一個重量級的。喜春和大秋近十來年在界湖城的名氣雖然不如大勇、天賜他們這些當紅的混混響亮,但他們各自的實力都只能讓那些新進的混混仰望。
喜春和大秋是一個時代造就出的梟雄,他們已經積攢出足夠的財富橫行全市,又都有着官方背景,又都有着那些年輕混混很難觸及的絕對武力。這也是後來者必須依附他們才得以起家的重要原因之一。
喜春的冰河歌舞廳是個小姐場,他和天賜雖然是把兄弟,但業務往來並不是很深,因爲規模問題,他場子裡的少爺向來很少。他在這個非常時期放出這樣的話,那所謂的要給天賜一個交待的口風不過是一種師出有名的藉口,實則是爲了自己的利益而已。他雄心不減當年,正想借這業內重新洗牌的機會一舉霸佔界湖城的歌廳行業。
喜春收編了天賜手下一部分品質優良的少爺。其中就有曾和小可打過架的錐子。錐子在天賜那不怎麼受待見,成爲喜春的手下之後卻在很短時間內成了作急先鋒的金牌打手。三天來帶着數十人砸玉鼎音樂城的就是他了。
大秋場子的優勢在於和省裡乃至全國的很多經濟人都有往來。玉鼎音樂城時常會請來一些歌星、**、很能吸人眼球的表演團隊等等。在經營的多元化方面大秋很有一套。玉鼎音樂城的經營模式已經步入正軌,又有小可這樣全市首屈一指的音響師在,因而很難在風平浪靜之下撼動其根基。
喜春見時機已到,於是重新整合了冰河歌舞廳的業務方向,他正想向走向業界霸主之路的唯一阻路石大秋下手。還沒等採取什麼動作呢,大秋卻閃人躲在了幕後,而把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可推了出來。
喜春並沒見過小可,只聽說他和天賜一夥周旋過幾回合卻沒吃什麼虧,喜春心想:你小子不就是靠着大春的門路嗎?我就天天騷撓你,逼着你先做過線的事。
他以爲小可這樣的年青人忽掌大權定然沉不住氣,只要小可使用了江湖手段他就會讓小可像天賜一樣進去。在他看來,這次爭鋒不過是他和大秋多年來積攢的實力之間的比拼。像小可這樣的棋子在他手裡定然撐不了一個回合。
玉鼎音樂城四樓的總經理辦公室裡,小可正坐在窗臺上召集幾位重要主管開會以研究應對策略。他不習慣坐大秋哥那把椅子。這位置所代表的身份和地位又不是他一手開創的事業,所以他坐在上面一點成就感都沒有。但不坐這椅子他仍舊擺脫不了時下所處的位置,小可只想儘快料理了和喜春的紛爭而早些離開。只不過喜春很讓他頭疼,和這種老混混鬥,小可一點經驗都沒有。
小東暫時被小可任命爲保安隊長,他首先發表了意見:他想在每天歇業後召集人馬隨時待命,只要對方敢再次騷擾,他就帶人全線出擊打出去給對方一個教訓。只不過對這種應對策略他自己都沒什麼信心,這有這種想法單單是爲了爭一口志氣而已。
以歌廳現在的實力和那些每夜前來騷擾的人打架定然要吃虧。玉鼎音樂城平常顯得聲勢浩大是因爲大勇江湖上的朋友多,常來歌廳捧場的機動力量很強大。現今大勇正在忙着拆遷因而多日未曾回來過。他的那些朋友也就沒了幫歌廳出頭充當打手的理由。
而且大勇已經成了大秋哥房地產行業的重要幫手。麻煩他出手既耽誤人家的工作;大秋哥在臨走時也沒說過要大勇再摻和歌廳裡的事。因爲這場紛爭而拉大勇下水就太不仗義了。所以當小東提出要大勇出頭時,小可立時否決了這個建議。
歌廳裡的內保只有區區四個人而已;而那十來個穿灰制服的保安主要的工作是負責衛生、停車場之類的體力工作,他們的求生手段和打架毫無關係,因而戰鬥力極弱;那些服務生就更不用指望了,他們職責之內就沒有安保的義務。
向來萬金油的牛姐沒提什麼建議,賤龍則出主意說再有鬧事的不妨報警好了。只不過他的主意沒有誰覺得可行:娛樂場所這種邊緣化的行業內部糾紛竟然要求助警察,那是很折面子的事。這些主管用常規手段自保雖然無可厚非,但在大秋哥來說過後卻會被同道恥笑,將來大秋哥翻起舊帳來,這次會議在場的誰都沒有好處去;
幾大主管都沒能提供有實質意義的建議,但小可不能全無作爲,喜春打出的第一張牌他就無力還手的話,喜春在打擊了他的勢氣和在歌廳的聲望之後,定然會信心大增的變着法兒使壞,導致玉鼎歌廳內部成爲一盤散沙,人人自危直到最後被冰河歌舞廳吞掉。
小可最後決定給保安隊和服務生分配一些任務以作爲應對之策:
每天到了後半夜歇業後都要在正門玻璃之外加裝可用於緩衝的泡沫板,並且要加派人手輪流執班。
考慮到對方數十人採取的是每人攜帶大量酒瓶來砸玻璃的策略,小可也照搬他們的方法,要求保安隊再碰上那些人鬧事時在保護自己的前提之下也要反砸回去,服務生則負責“武器”搬運,反正歌廳有的是空瓶子,不能讓那些人輕易得手。
更重要的是玉鼎歌廳人數較對方爲少,只能和錐子一夥展開遠程對攻。小可不相信他們當真敢攻進來,那性質可就不同了。安排好這些以後,小可在會議的最後說了一句:“那話怎麼講來着?噢,私闖民宅者死。”
自從這次會議之後,由錐子帶頭的冰河歌舞廳單方鬧事也就轉變成了兩個歌廳的火力全開。每天到玉鼎歌廳半夜歇業之後兩夥人就開始了互丟空酒瓶的遠程對決。從這場酒瓶大戰鬧起來開始,每天晚上週圍停着的汽車都會被靜夜中的酒瓶聲影響,以致於報警器的鳴叫跟碎酒瓶尖利的聲音混在了一起,格外的擾民。而天亮以後玉鼎歌廳門口的公路邊總是有那麼兩大堆酒瓶渣子,猶如下過了一場酒瓶雨似的。
管片兒民警曾多次來問過是否遭到了**的騷擾,玉鼎歌廳的回答卻是“沒有這事”。推說這些酒瓶渣兒只是每天搬酒之時不小心摔碎的而已。片警說就是啤酒廠每天也不至於損耗這麼多的酒吧?負責應付片警的小東則嘻嘻一笑的遞上一支菸,用小可事先準備好的說辭來搪塞說:“放心吧警察叔叔,你轄區範圍內這形勢一片大好,由其是玉鼎歌廳每天歌舞昇平的,只會作咱們管片的龍頭企業,我們歌廳絕對不會給你添麻煩,要是出了亂子怎麼對得起咱哥們的交情……”畢竟民不舉官不究,玉鼎歌廳被騷擾了還這麼幹挺着,片警也拿他們沒辦法。
小可當上副總經理以後楊嬌就成了玉鼎音樂城的常客。她經常牽着歪歪來總經理室找小可玩。只不過她想抓到小可的影兒並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小可躲她還來不及呢。
所以她經常只能在經理辦公室等着小可,這間辦公室被小可加裝過隔音棉,晚上營業時外面再吵也不會影響到辦公室裡的安靜,這裡也就成了她的半個臥室,營業期間小可是不會回辦公室打攪她睡覺的,半夜歇業後他就會叫上楊嬌一起回家,家裡則是她的另外半個臥室。
玉鼎音樂城的四樓有幾間大宿舍,同事們大多住在歌廳裡。最近歇業後外面不太平,已經有很多人都勸過小可大半夜的不要回家,深更半夜出了門萬一碰上冰河歌舞廳那夥人就危險了。只不過小可完全沒拿錐子他們那些人當回事。這種生意場上的鬥氣若演化成其中一方的首腦遇襲,那麼事件則定然會很自然的進入江湖程序,那時候大勇和李仲秋定然要爲了維護自身的江湖地位而挺身出來扛事兒。
小可曾不止一次的勸告楊嬌不要來找他,也將事態的嚴重性告知於她。只不過楊嬌並不是界湖城本地人,她在這個城市裡原本只有程雙和張湛兩個朋友。程雙在她生日之後就回了省城,而她也不會主動去找張湛的。除了三天兩頭的和小可一同去看望關明之外,楊嬌唯一的消遣方式就只剩下了每天黏着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