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罪孽
一隊騎兵陣容嚴整，在大路上飛快前行。
爲首的騎士身穿銀色鎧甲，面甲下的眼睛猶如深潭，投射出幽幽藍色光芒。
他不時對照地標查看地圖，計算着所剩的路途，再進行詳細準確的記錄。
經過接近整日的跋涉，隊伍終於抵達了目的地郊外。
太陽漸漸西沉，黑暗悄然降臨。
“都提起精神，加快行軍速度。”
騎士首領沉聲命令道，“爭取在天完全變黑之前，趕到巴姆鎮內，那裡已經爲大家準備好了食物和麥酒，還有柔軟的牀鋪和充足的熱水。
而我們需要做的，只不過是找到關於黑暗物種出沒的線索，然後根據情況處置，或者是將信息報告上去而已。”
一刻鐘後。
騎兵隊伍在巴姆鎮外停下。
騎士首領勒住戰馬，注視着前方的建築羣落，眉頭不由得一點點皺了起來。
鎮內黑暗沉寂，沒有一盞燈火亮起。
就像是一頭陷入沉睡的巨獸，趴伏在平原大地上一動不動。
周邊也一片安靜。
別說人聲狗叫，甚至連初秋時節應有的蟲鳴，都不見絲毫蹤影。
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座荒廢已久的死城。
騎兵首領沉默思索片刻，轉頭朝着來時的長路看去。
身後同樣伸手不見五指，黑暗彷彿要將一切都全部吞噬。
唯有不時吹過的夜風，帶來陣陣令人不適的涼意。
他一擡手，當即有幾人離開，在附近各個位置潛伏下來，充當整個隊伍的警戒和眼線。
而其他人則拔出刀劍，迅速做好了戰鬥準備。
“男爵大人，我們現在進城嗎？”
“不，再等等，現在情況不明，最好不要冒然行動。”
騎兵首領仔細觀察，聲音有些陰鬱，“這裡很不正常。”
“確實不太正常。”
旁邊身穿皮甲的老兵道，“纔剛剛入夜，鎮子裡面竟然沒有燈火，而且安靜得有些過分了。”
“老巴克，你認爲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巴姆鎮雖然不算大，卻也有着幾百人在這裡常住，如果是最壞的那種情況出現，只憑借我們這一隊人，怕是應對不了可能存在的危險。”
騎兵首領點點頭，再開口時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你說的很對，我們的任務是根據前來探查黑暗物種出沒的線索，而不是和其中的恐怖存在進行正面對抗。
所以遇到這種情況，最好的應對便是馬上返回駐地，並將發現的問題第一時間通報上去，讓更加強大的力量前來探查處置，如此才能真正解決問題。”
話音落下，他就要招呼隊伍撤退。
突然，遠處響起幾聲急促的短呼。
聽起來隱約像是有人在動手。
剎那間，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他們按照以往的訓練，飛快變換戰鬥隊形，準備迎接隨時有可能出現的敵人。
十數個呼吸過後，急促腳步聲響起，透過夜幕很快來到近前。
“男爵大人，剛剛警戒哨發現了兩個鬼鬼祟祟的蟊賊，已經將他們拿下審訊。”
搞了這麼大的陣仗，弄得人心惶惶，竟然只是兩個不知死活的蟊賊。
不過還好，也只是兩個蟊賊而已。
騎兵隊長暗暗鬆了口氣。
他剛準備說些什麼，卻忽然擡頭看向灰暗天空。
與此同時，老巴克喃喃自語道，“奇怪，好像起霧了，而且是灰色的霧氣。”
灰敗霧氣來得悄無聲息。
其蔓延速度卻是極快。
剎那間便已經將周圍一切籠罩在內。
視線急劇壓縮，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灰濛濛的一片，甚至已經無法看清幾米之外的景象。
還有種莫名其妙嘩嘩水聲，彷彿從灰霧深處悄然響起，也不知水流到底位於何處。
“老巴克你對這裡比較熟悉，巴姆鎮周邊有河嗎？”
“穿過鎮子的另外一邊，倒是有一條小河，但以我們所在的位置，根本不可能聽到這樣清晰的水聲。”
“毫無徵兆的灰霧，不該存在的水聲，我實在是無法想象，究竟是怎樣的黑暗物種，才能搞出如此古怪詭異的動靜。
這種情況，就像是又回到了小時候，聽着祖母講述那些只會在噩夢中出現的恐怖故事。”
騎士隊長伸手從灰霧間劃過，莫名感到一陣陣的心悸與冰冷。
啪嗒！
忽然，若有似無的腳步聲悄然響起。
混入嘩嘩水聲之中，彷彿和湍流融爲一體。
啪嗒。
腳步聲更近了一些。
上一刻似乎還在巴姆鎮內。
下一刻便來到了整支隊伍近前。
男爵緊緊握住劍柄，死死盯着分波踏霧而來的那道身影，一時間甚至有些茫然和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墜入夢境。
暗夜，灰霧，水聲。
還有一個穿着潔白衣裙的金髮少女，從空無寂靜的死城中悄然出現，無論怎麼想都不應該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看着她，男爵感覺就像是面對着傳說中天界的使者，亦或是從深淵爬出的惡魔。
忽然，男爵的目光彷彿被凍結，落在了金髮少女的手上。
她抓着一隻蝙蝠。
並且還不是普通的蝙蝠。
而是一個拼命掙扎的血族。
悄無聲息間，灰敗霧氣蜿蜒流轉。
宛若形成了一條絲帶，環繞住了金髮少女的掌心。
男爵呆呆看着這一切，從頭到尾沒有任何表示。
或許是因爲今夜已經經歷了太多，所以哪怕是看到一個暗夜貴族就這樣被吸乾殺死，也無法引起他任何的心理波動。
甚至連遊動的灰霧籠罩住了他的身體，以一種詭異莫名的方式在掠奪他的生機，都沒有再說出一句話來。
“弱水覆體，吞噬生機。”
金髮少女幽幽嘆息，輕輕拂去了指間沾染的灰燼。
她一邊說着，一邊朝身側看去，“雍長老引來的這隊騎兵，提供的生命甚至還比不上這隻奇怪的蝙蝠，只能算是可有可無的一點收穫。
而且這樣低沉壓抑的世界，還真的是有些不太友好，即便我已經吞噬了一整個小鎮的生機，也不過是堪堪有了少許的能力而已。”
一個教廷神父從黑暗中緩緩走出，“泓溪小姐無需焦慮，這裡既然對我們有着很大影響，那麼對目標人物同樣如此。
所以說，我們只需要按照計劃增強實力，再一點點將網撒出去進行捕捉就好。”
金髮少女微微點頭，“可惜這裡對於真靈神魂的壓制，讓我們想要尋找到他多出了許多限制，不然我簡直不想在此地多呆一個呼吸。”
…………
……………………
小鎮的上午陽光明媚。
人們已經進入工作，在不同的地方開始了一天的忙碌生活。
但整體看上去，整個哥林鎮充斥着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大家都被重重的擔子壓迫，有時候就連笑容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這是一個奇怪的世界。
資本主義開始取代老舊勢力。
教廷的勢力卻依舊龐大。
還有吸血鬼和狼人等黑暗物種的存在，種種事物糾纏在一起，就像是難以釐清的一團亂麻。
衛韜梳理着記憶碎片中有價值的消息，找出最大號的衣服穿好，又戴上一頂寬檐帽，帶上錢出了雜貨店。
之前在樓梯拐角嗅聞到的古怪氣息，僅僅出現了很短時間便迅速消失，讓他也不好去探查尋找其來源。
衛韜只好將此事暫且放到一邊。
準備按原計劃先找地方填飽肚子。
雜貨店已經被他清理一空。
身上帶的現金怕是也不敷使用。
至少按照他現在的食量，怕是用不了幾頓就能吃個一乾二淨。
不過對衛韜來說，這些都不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雖然沒錢，但這世上的有錢人很多。
到時候只要去向他們講講道理，借上一點拿來應急，應該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這也算是憑藉自己的能力勞動，去得到本該屬於自己的報酬。
反正不管是那些老貴族，還是羊吃人的資本新貴，從頭到腳都流淌着血和骯髒的東西，都是普羅大衆的階級敵人。
所以他纔要代行天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也算是行善積德，造福世間。
根本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可言。
衛韜連吃帶買，一口氣花光了所有錢財，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返回雜貨店。
他直接關門閉戶，上到二樓開始修行。
只有中位狼人的實力層次，讓他的安全感有些不太充足。
所以既然一條路暫時走不通，那就要想辦法另闢蹊徑，嘗試開闢出一條新的道路。
首先自然是氣血武道。
在嘗試了一下後，衛韜眼睛陡然一亮。
以狼人之身催發氣血，修行武道，效果竟然相當不錯。
別的不說，單論起步而言，就比當初蒼遠城時孱弱的他高了不少。
尤其是當人體轉化狼身之後，催動氣血更是洶涌澎湃。
完全不需要狀態欄金幣的投入，便將最爲熟悉，也最爲容易的外道功法一路破境攀升，就如同吃飯喝水那般輕鬆如意。
唯一讓衛韜有些遺憾的，則是需要以玄念真意，以及靈意神意爲根本的高深武道修行法門，修行起來卻是步履維艱，完全不如外道法門那般一路順暢自然。
“可能是因爲這個世界的原因，內裡高度封閉自成一體，又對我的這道分神有着很強的壓迫作用，所以纔會造成這樣的情況出現。
不過只是增強現有實力的話，外道法門也已經足夠，後續還是要想辦法提升嘯月血脈，這纔是強化提升分神，將來可以反饋本尊的正途。”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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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線拳，赤練雙線。
穿山腿，步步生蓮。
除此之外，還有血魔雙煞功，以及魔象玄功。
都被他一口氣提升到了登峰造極的圓滿。
而這一切，僅僅只用了兩天一夜的時間。
夜幕降臨。
一頭巨狼趴伏盤踞臥室，幾乎佔據了屋內所有空間。
體表數顆肉瘤高高鼓起，黑色毛髮下的筋肉如鋼鐵般爆炸膨脹，比起剛剛降臨時的大狗形象，已然像是從黑暗地獄中爬出的魔狼。
直至午夜時分。
衛韜吞掉最後一塊鮮血淋漓的牛肉，緩緩恢復變回人身。
他收拾幾件勉強還能穿的衣服，關好雜貨店大門，悄無聲息離開了這座夜幕籠罩下的小鎮。
根據所掌握的信息，衛韜準備前往三百公里外的安蘭貝卡，到那裡去碰碰運氣。
安蘭貝卡是一座港口城市。
那裡魚龍混雜，又有着犯罪都市的名號，想來能更容易尋找同類的線索信息。
據說還有一位從巴姆鎮出去的人，在那裡混成了幫會頭目，如果遇到了也能找他借點錢花花，順便還能利用幫會的地下關係網絡，算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當然，若是找不到那人，隨便找個其他幫會也是一樣的效果，在這方面衛韜並不挑剔，主打的就是一個時間效率。
站在小鎮外的岔路口，衛韜最後回望一眼，隨即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被黑暗籠罩的小鎮安靜沉默，就像是一頭沉眠的巨獸，毫不在意一個渺小生命剛剛從自己的體內脫離。
夜色深重，風中也帶來了些許的涼意。
衛韜便在此時停下腳步。
轉頭看向一側的樹林深處。
“你的嗅覺很靈敏。”
“但做出的應對卻大失水準，完全配不上如此優秀的感知。”
數個呼吸後，一道有些冰冷的女子聲音響起，從陰森黑暗的林中傳了出來。
“如果你不是這樣驚慌失措，發現了我的蹤跡就只想着逃離，而是一直縮在鎮子裡蟄伏的話，我或許還不會這麼輕鬆找到你。”
一個穿着黑色緊身衣的女子，慢慢從樹林中走出，然後又在不遠處停下腳步。
她微微皺眉，語氣變得愈發冰冷，“骯髒低賤的下位狼人，我將用你的鮮血，清洗你所造下的罪孽。”
“罪孽？”
“我這樣一個溫和善良的人，又能有什麼罪孽可言？”
“還有，你又是什麼東西，竟敢直接虛空定罪造謠污衊，張口就要清洗我的罪孽？”
衛韜扯動有些發緊的領口，一不小心直接將其撕裂弄破，露出衣服下面猶如老樹盤根般虯結鼓起的筋肉。
“原來只是個沒見過任何世面的鄉巴佬，根本對這個世界沒有正確清楚的認知，如此倒是怪不得你無法認出我的真正身份。”
女人挑了挑刀鋒般的眉毛，表情忽然變得有些無聊，“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算是殺了你，也沒有了本該獲得的成就感。
那麼，唯有將你殘虐致死，才能讓我從中獲取到那麼一點微不足道的樂趣。”
“你很強？”
衛韜眯起眼睛，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着那具凹凸有致的身體，“渾身上下沒有幾兩肉，都不知道夠不夠我吃上一口，我是完全沒有感覺到你的強度。”
“沒有見識的小狼狗，等一下就能讓你知道，我身爲暗夜血族的侯爵位階，在你眼中將會是怎樣的一種恐怖存在。”
“而你，你不過是個下位狼人而已，竟然就敢在我的面前……”
女人的話沒有說完，面色忽然間變得有些木然。
轟！
氣血奔涌，狼人變身。
她呆呆看着他猛然撕裂衣衫，陡然化作一頭高度超過三米，體表鼓起大團肉瘤，筋肉如鋼鐵般爆炸的身軀，一時間甚至有些失語。
“你的出場倒是讓我稍稍有些緊張，還以爲是碧落天的修士這麼快就找到了這裡，結果卻只不過是虛驚一場。”
“哦，我找到了關於血族的描述。”
“原來你就是一隻小蝙蝠而已。”
衛韜低頭俯瞰，眼睛閃爍着綠油油的光芒。
“你說我有罪，我剛剛仔細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有那麼一點罪孽未消。”
“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色\欲，這是有人說過的七宗罪。
所以說，我現在恰好犯了暴食的罪孽，需要讓你來將它泯滅消除。”
“你，你……”
她喃喃自語，感受着撲面而來的巨大壓力，整個人似乎都有些如墜雲裡霧裡。
這是下位狼人？
這東西，怎麼可能是下位狼人。
“穿山腿法，步步生蓮。”
“接吾一拳，赤練紅線！”
轟隆！！！
她猛地眯起眼睛，看着那頭猶如小房子大小的巨狼飛身而上，以一種有些古怪詭異的姿態，閃電般來到近前，將兩隻前爪蓋壓砸落下來。
“就算是中位，甚至是上位狼人，我也從未見過這種稀奇古怪的攻擊方式。”
“爲什麼它有些不太一樣，不僅速度力量更強，還會給我一種難以抵擋的感覺？”
“但是，我是暗夜血族，天生便擁有着強大的恢復逃生能力！”
唰！
在最後一刻，陡然黑暗氣息涌動，遮蔽籠罩住了她的身形。
一隻僅有巴掌大小的血色蝙蝠，揮動翅膀騰空而起，間不容髮躲開了兩隻狼爪的攻擊，閃電般朝着一側的密林飛去。
“我記住你了，只要等我回去將此事告知……”
她心中剛剛動念，陡然一股極大恐懼涌來，瞬間佔據了幾乎全部的意識。
咔嚓！
遍佈倒刺，猶如鋼鞭的狼尾扶搖直上。
重重砸在了她的後背與翅膀。
然後還相當靈巧地一捲一收。
便將她送到了剛剛張開的血盆大口。
“你，你的尾巴……”
她眼神驚恐，極力掙扎，卻依舊無法逃脫接下來的命運。
咔嚓！
衛韜一口咬下，汁液填滿嘴巴。
他不由得眯起眼睛，面上露出無比享受的表情。
“我以前都是控制兩條尾巴，現在只有這一條，自然更加得心應手。”
“唔，這種富含營養的味道，簡直是讓人難以抑制的興奮感受。”
“對不起，我剛剛錯怪了你，不該說你渾身上下沒幾兩肉。
關鍵你全身都是精華，一口便抵得上我整個雜貨店的食物還要更多。”
時間一點點過去。
夜風徐徐，帶來愈發深重的涼意。
衛韜砸吧砸吧嘴巴，很有些意猶未盡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