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強烈警兆在衛韜心中閃過。
他不由得眯起眼睛，瞳孔微微收縮，內裡映照出一道令人心馳目眩的墨色光芒。
它彷彿無視了空間上的距離。
上一刻還在死星打開的洞口醞釀，下一刻便直接穿越遼闊血海，來到了他的頭頂正上方。
將大片黑暗虛空盡皆籠罩在內。
轟！！！
能量洪流驟然爆發。
大片涌動血浪都被完全清空。
十數個呼吸過去，墨色射線引發的爆炸餘波消失不見，只剩下因爲灼燒升騰的濃煙，遮天蔽日盡顯末日降臨的恐怖景象。
不久後，滾滾濃煙也漸漸散去，顯露出內裡空空蕩蕩的黑暗空間。
好像並不是完全虛無。
因爲在這片黑暗空間內，還有一道白衣白袍的身影，安靜沉默懸浮虛空之中。
“這種程度的攻擊，根本沒什麼意思。”
“也不知道原物之心是太小瞧了我，還是它自視過高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
衛韜緩緩呼出一口熾白火焰，準備再靠近一些距離，看一看有着原物之心的死星會做出何種應對。
至於另外一處方向的猩紅面孔，他除了最開始時看了它一眼外，其餘時間根本沒有對其投以任何注意。
不是因爲那東西太醜，看了便讓人心煩意亂，狂躁不安。
而是因爲他有些喜新厭舊。
畢竟在之前的接觸中，他已經吃空了不止一個血色漩渦，所以對這種散發着混亂氣息的食材沒有太大興趣。
遠不如原物之心所在的機械造物，能給他帶來更多的新鮮感受。
咔嚓！
衛韜面無表情，一步向前踏出。
又在最後一刻毫無徵兆停了下來。
他緩緩轉身，看向那團不斷蠕動的血肉人面，目光落在它漸漸長大的嘴巴，不由得微微皺起眉頭。
伴隨着雷鳴般的隆隆巨響，一頭頭血海妖魔從中飛出，捲動滔滔大浪瘋狂衝殺過來。
仔細觀察片刻，衛韜心中一動，面上浮現出若有所思表情。
因爲那些血海妖魔體表覆蓋着厚重鱗甲，上面還長滿了鋒銳猙獰的尖刺。
墨色觸鬚從鱗甲縫隙間鑽出，在血色波濤中瘋狂亂舞，不斷向外散發出混亂血腥氣息。
此情此景，衛韜不由得想起了與傅家修士的那次交手。
當時原物之心將力量傳遞過來，一次次複製他的能力，製造出複製體與他對敵。
結果現在正主當面，複製體竟然不是從死星內出現，而是自血海意志凝聚的那張面孔內飛出。
更重要的是，他甚至從這些血海妖魔體內，隱約感知到了原物之心獨有的精神波動。
這一變化頓時引起了衛韜的注意。
甚至還有更深層次的考慮，便在此時從意識深處悄然升起。
衛韜收束力量，斂去氣息，任由那些血海妖魔靠近自己。
他屏息凝神，深入仔細觀察。
甚至被其中一頭妖魔吞入腹中，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抗之舉。
時間一點點過去。
血海席捲，波濤洶涌。
混亂血肉很快將這片黑暗虛空填滿。
一羣黑鱗骨刺覆體，密集觸鬚亂舞的妖魔在其中自由翱翔，或許是因爲丟失了攻擊目標的原因，讓它們看起來似乎有些呆滯迷茫。
不久後，這些血海妖魔彷彿得到明確指令，便齊齊調轉猙獰恐怖的身軀，將吞掉目標人物的同類牢牢保護起來，開始振翅朝着血海深處飛去。
大概一半距離後，那頭被緊緊圍在中間的妖魔擡起頭來，仰望着正在迅速變大的黑洞漩渦，眸子裡閃過一絲疑惑不解的光芒。
而隨着死星表面打開一道缺口，從中飛出一艘虛空戰艦爲它們指引方向，更是將妖魔眼眸深處的疑惑瞬間達到頂峰。
血海妖魔體內，衛韜一動不動，彷彿失去了所有生命氣息。
但在他的意識之中，卻通過這頭妖魔的目光，將所有一切盡收眼底。
所以說，他之前一直以爲的歸墟血海交鋒，很有可能和設想的情況大相徑庭。
更進一步去想，外面那些原物戰士、血海生靈，對於原物之心和血海意志而言，也不過是隨手便可以批量製造的炮灰而已。
它們就算死得再多，也不會對歸墟血海產生致命影響。
反而如果因爲這些炮灰的死亡，能夠讓它們的主人獲取到什麼利益，這纔是它們最大的價值體現。
所以說，原物之心和血海意志，此時或許並不是在交鋒，而是在進行某種層面上的交合？
衛韜一念及此，便緩緩收斂思緒，再次將注意力投向那隻黑洞漩渦。
他表情平穩無波，眼神寧靜如水，仔細觀察着已經近在咫尺的死星表面。
隨着距離越來越近，可以看到的細節越來越多，也愈發讓他驚訝感慨，毫不吝嗇自己的讚譽之情。
幾分鐘後，一羣血海妖魔跟在虛空戰艦後面，從山澗峽谷般的缺口進入死星，並且一路暢通無阻朝着更深處加速前行。
死星內部全部都是金屬構造的世界。
入目處各種光芒璀璨奪目，猶如一座充滿了星際時代科幻風格的賽博都市。
衛韜一動不動，棲身血海妖魔體內，觀察着周圍的一切，強忍住就此停下好好研究一番的衝動，繼續朝着更加深入的區域而去。
在不斷深入到死星內部的過程中，他對於混沌歸墟的能量體系運用，也變得愈發成熟起來。
不得不說，這裡面有很大一部分功勞，還要落在這頭血海妖魔身上。
正是透過它的眼睛，它的感知，所以纔打下了後續包容並蓄的基礎。
這也讓衛韜陷入思索，再次深入審視原物之心和血海意志之間的真正關係。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也在死星內部越來越深入，逐漸進入到了真正的內層區域。
而到了這個時候，各種防禦警戒措施比外面高了一個等級不止。
即便是藏身於血海妖魔體內，也在極短時間內便受到了超過十次的射線掃描。
但是，衛韜也有些奇怪，爲什麼明明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原物之心竟然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不說當即調集力量將他鎮壓，甚至連一點防備的樣子工作都沒有去做。
就這樣毫無反應一般，直接打開去往更深層的通道，任由這羣血海妖魔繼續向前。
又是一段漫長時間過去，它們終於被一堵厚重的合金高牆擋住去路，便在這裡緩緩停了下來。
衛韜很想知道，這裡是不是已經到了死星核心區域的邊緣。
因爲雖然有着厚重合金牆的阻擋，他也能清晰感知到前方恐怖的能量潮汐，甚至和當初曾經見到過的時空風暴有着許多相似之處。
忽然，衛韜猛地閉上眼睛，追逐捕捉能量潮汐中的一縷特殊波動，然後在意識深處“看到了”一幅幅奇幻瑰麗的畫面。
“當真是出乎了我的預料，就像是在碧落天域時，我通過弱水大陣看到了黃泉帝君留下的印記。
卻是沒想到跟着血海妖魔混入歸墟死星，竟然能讓我再次感知到原物之心傳遞出來的印記波動。”
在一幕幕景象之中，他看到了黑暗寂靜的茫茫虛空，一支龐大艦隊正在穿梭飛行。
位於核心位置的，則是一顆緩緩旋轉的機械星球。
還有十數顆衛星在周圍環繞，就像是忠誠的衛兵，時刻守護着自己至高無上的君王。
大量虛空戰艦來來往往，在機械星球和環繞衛星的面前，完全就是可以忽略不計的芝麻粒大小。
就算是比虛空戰艦大了很多的戰爭要塞，也不過是大一點的芝麻而已。
衛韜默默出神觀察，心中忽然一動，將注意力投注到其中一顆環繞衛星上面。
片刻後，他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平復着有些紛亂的思緒。
幾乎可以確定，這顆衛星應該就是歸墟死星。
所以說，在這支巨無霸深空艦隊中，像歸墟死星一樣的造物，竟然還有十幾個之多。
更不要說居於核心位置的君王，那顆緩緩自轉的機械星球，其規模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
毫不誇張地講，如果這支艦隊出現在諸如金環世界、光暗世界等界域近前，根本不需要那些戰爭要塞和虛空戰艦出動，單憑機械星球和環繞衛星的體量，便能將一方方天地界域直接撕裂，造成無法挽回的恐怖末日災劫。
衛韜集中精神，與那縷若隱若現的波動糾纏一處，形成共鳴。
意識深處迅速閃過一幕幕不同畫面。
就像是在碧落黃泉內經歷過的一樣，通過印記進入到了這支深空艦隊的歷史。
他並不知道這支艦隊來自何處，發源地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世界。
更不知道它們的主人去了哪裡，留下這支艦隊將會去向何方，想要做些什麼。
只知道它們一直在冰冷寂靜的虛空中航行，一路上將不知多少界域摧毀，然後收集各種資源繼續起航。
冰冷空曠的黑暗虛空，不時發現的界域是它們的最愛，因爲這代表着豐厚的資源補給，也是支撐着它們繼續向着無盡虛空深處繼續遠航的動力來源。
裡面有普通世界，也出現了不止一個擁有修行者的超凡世界。
但在它們的恐怖壓迫下，給對方帶來的唯有無盡的驚懼絕望，根本無法組織起任何像樣的抵抗。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天仙，甚至是從沉眠療傷中被驚醒的界主，在它們面前都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全部像是螻蟻一樣被直接碾碎，幾乎不存在絲毫生的希望。
更讓人無語的是，它們從不刻意殺生，只是爲了收集資源，便將一個個世界分割解離，最終卻是造成了一次次堪比破滅大劫般的可怕結果。
直到真正的破滅大劫遽然降臨。
衛韜死死“盯住”其中一道印記留下的畫面，許久都沒有移開自己的“目光”。
比起在碧落黃泉得到的情報，這一次的感知更加清晰，可以讓他更加深入瞭解破滅災劫降臨的種種。
時間一點點過去，某種莫名感覺開始在他心中蔓延。
衛韜不由得將自己代入其中，推演計算以他此時的實力層次，面對着那場將整個龐大艦隊覆蓋籠罩的時空風暴時，又會落得一個怎樣的情況。
最後得出的結果很不樂觀。
即便是以破限二十五段的混沌法身，若是被捲入時空風暴深處，也絕對是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無生的悲慘結局。
而且因爲他的強悍肉身，還要比其他生靈更加痛苦慘烈。
至少在臨死前，會受到更長時間的折磨。
在恐怖時空風暴覆蓋籠罩下，那些虛空戰艦瞬間破碎消失，更大更強的戰爭要塞也只是多堅持了短短片刻，便被撕扯成了漫天飛舞的各種碎屑。
但居於核心位置的機械星球，以及環繞飛行的十數顆衛星，卻挺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直至能量耗盡導致防禦屏障分崩離析，纔在各種狂暴亂流的席捲下步入滅亡。
最終僅有一顆破碎衛星被時空風暴甩出，變成一座沒有生機的機械墳墓，在無盡黑暗虛空中靜靜漂浮。
如果一直這樣繼續下去，唯一殘留的破碎衛星也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消失。
就像是被破滅大劫籠罩的整支深空艦隊一樣，漸漸腐蝕老化，再也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
但變化就在近乎不可能間突然到來。
這座金屬墳墓被傅家先祖無意間發現，或許還經過了一番好奇的研究探索，便想方設法將其帶回了混沌歸墟之中。
然後又藉助陷入沉眠的真祖之力，不知動用了什麼手段，讓它的核心竟然再次運轉起來，重新煥發了生機與活力。
接下來，傅家修士不惜代價、不計消耗，將超凡力量與機械能量結合起來，爲了修復這顆衛星付出了不知多少代人的努力，終於以它爲核心打造出一支原物戰士大軍，直到形成如今的體量與規模。
因爲心境的波動，衛韜差點兒將棲身的血海妖魔直接撐爆炸裂。
他緩緩平復思緒，再次將精神投向其中一道印記。
顯露的畫面是破滅大劫降臨，時空風暴毫無徵兆顯形，將廣袤浩瀚的黑暗虛空瞬間籠罩其中。
而隨着觀察的更加深入，某種隱隱約約的熟悉感覺悄然浮上心頭。
“幹公子，坤小姐。”
衛韜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到底是我看錯了，還是說真相總是在不經意間顯露端倪，才讓我發現破滅大劫引發的時空風暴，竟然和乾坤兄妹獲得的力量似有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