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默接到顧茉莉的電話,以爲自己眼花,直到坐在顧茉莉約見的咖啡廳,見到顧茉莉本人後才確定,的確是顧茉莉給他打電話。蕭默心中暗生警惕。
“不用害怕,我今天找你不是爲了吵架,也不是爲了打架。”顧茉莉摘下墨鏡,託着下巴,眼中的戲謔溢於言表。“我今天來,是爲了我家妞。”
顧茉莉口塗着鮮紅的口紅,蕭默看着她一張一合的嘴,一時腦子空白。
“這兩天我家妞工作太拼命了,我以爲她想成爲職場女強人。但好幾個晚上我都發現,那個丫頭躲在房間中偷哭。仔細想想,這種情況好像是從那次慈善會後開始的。蕭默,你家大哥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箏然的事了?”
蕭默想起從那次慈善會後,大哥的情緒總是莫名躁動。回到老宅,看着一個花盆發呆,或者就是透過他看另一個人。琳達也不止一次抱怨,大老闆最近處理文件,手段有些過了。
“他們倆人吵架了。”蕭默中肯地說:“大哥也不對勁。但是又不像吵架,應該是冷戰。至於原因,我也不知道。”
顧茉莉眯起眼睛,俯身上前,盯着蕭默的眼睛,“冷戰?按照箏然的性格,她要是和一個人冷戰,肯定一眼都不想看對方。但現在她還安安穩穩地呆在公司。蕭默,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很好騙?”
蕭默無可奈何地咧咧嘴,“我怎麼可能騙的過你?如果不是冷戰,那會是什麼原因?”
顧茉莉默然。
其實她也覺得是冷戰,但是不敢確定。既然蕭默也有同樣的感覺,那八成就是這個原因了。
“你想幫他們?”蕭默伸懶腰,“鬱臣說,感情的問題,還是當事人自己解決比較好。外人是不能插手的。”
聽到秦鬱臣的名字,顧茉莉下意識想嘲諷他們,但想到還有事要求眼前這人,即將出口的嘲諷硬生生咽回肚子裡。
蕭默餘光看到顧茉莉有話不能說的苦悶樣,心情大好,大手一揮,“不過你要想插手,我倒不是沒有辦法,但需要你配合。”
程箏然對顧茉莉來說,是很重要的朋友,很多時候她對程箏然比對自己的事還要上心。
“你說。”
蕭默有些驚訝。他第一次發現顧茉莉還是很義氣的。他喜歡仗義的人,當下把自己的主意全盤托出。
顧茉莉聽完,狐疑,“能行?”
蕭默打包票,“放一百個心吧。”
程箏然下班,沒直接回公寓,而是漫無目的在街上晃悠。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散步,沒有看天上的星星。
腳底的高跟鞋發出“嘎嘎”的聲音,腳踝的疼痛告訴她,她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但程箏然腦中只有今天和王躍見面時的場景。
王躍約她到公司的小花園。
秋天百花凋殘,王躍在被黃葉籠罩的涼亭等她,見到她,開門見山,“慈善會那天,我聽到徐清月和蕭逸的對話。徐清月的意思很簡單,既然蕭
逸結婚只是商業聯姻,政商聯姻的優勢更明顯,她徐清月的價值要遠高於你。更何況B市大選在即,兩家的聯姻是一件雙贏的好事。但蕭逸毫不猶豫拒絕……”
生長於富貴之家,程箏然再清楚不過,家族的榮耀意味着什麼。蕭逸雖然拒絕徐清月的提議,但並不代表徐清月會放棄她的想法。對於徐清月,蕭逸實在一塊誘人的肥肉。更何況,即使蕭逸重感情,他不動心,難道蕭家人,蕭氏企業的股東不動心嗎?
程箏然問自己,如果自己處在蕭逸的位置上,會有怎樣的選擇。毫無疑問,她會選擇利益的一方。但只要一想到離開蕭逸,她就難受得無以復加。愛情和麪包,從來都是兩難的選擇。
包裡的手機震動不休,程箏然接起電話,聽到一片嘈雜中顧茉莉說:“箏然,到夜色酒吧接我。我沒帶錢。”
程箏然嘆息。她覺得自己的生活很艱難。其實每個人都是。顧茉莉傷心許久,她連顧茉莉爲何傷心都不知道。從某種程度上說,她們也算是患難姐妹。
程箏然很快趕到夜色酒吧。
燈紅酒綠中,顧茉莉靠在牆上喘氣。程箏然扶着她,聞到她身上酒氣逼人,忍不住皺眉,“姑奶奶,你到底喝了多少?”
顧茉莉把身體的重量放在她身上,“快,扶我去廁所。”
廁所中,顧茉莉乾嘔,程箏然拍她的背,“女王大人,你這是要拼命的節奏。”
顧茉莉吐了半天,什麼都沒吐出來,在洗漱池簡單地清洗完,長髮一甩,拉着程箏然的手宣佈,“姐姐我今天要不醉不歸。吐算什麼!箏然,走,繼續喝去。”
程箏然嚇得抱住她,“不喝了,趕緊回家。”
顧茉莉摸着她的小臉,喟嘆,“箏然,人生苦短,及時行樂。聽話,陪我醉一次。”
顧茉莉心裡住着一個脆弱的小孩,平時被她強大的外表所掩蓋。只有在這種嘈雜混亂的場所,她才偶爾露出真實面目。這樣的顧茉莉,程箏然看得心疼,再也不忍心駁回她的要求,“好,我陪你喝酒。”
兩人點了一瓶紅酒。
紅酒不易醉人,但勝在顏色迫人。酒杯中搖晃的液體,好像血液,顧茉莉大口吞下,舔舔嘴角,眼角眉梢不經意間流露出風情萬種,程箏然看不下去,奪下她的酒杯,把剩下的液體全數灌倒肚子裡。
顧茉莉抄手看着程箏然酗酒,眼中波光點點。
不知不覺,六瓶紅酒喝下。程箏然覺得肚脹,顧茉莉帶她上廁所,沒想到廁所到處是酒臭味,腸胃中液體翻滾,程箏然趴在馬桶上把剛纔喝的酒水全數吐出。
顧茉莉站在一旁冷冷看着,等程箏然吐完,架起她的胳膊,說:“既然吐完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好像很久沒睡過好覺了。”
程箏然全身疲軟,但意識卻異常清醒,“茉莉,你說愛情是什麼?和蕭逸在一起,我感覺自己越來越卑微,好像都不是我自己了。”
顧茉莉
摸摸包裡的房卡,扶程箏然走出酒吧,“在愛情裡,總有一個人要委屈自己。不然兩個人爭鋒相對,誰也不吃虧,最後肯定要分道揚鑣。”
程箏然若有所思,“是嗎?要不他受委屈,要不我受委屈。我看見他難受,我心中更加難受,那還不如我難受一些。茉莉,你是這意思嗎?”
“你若想愛的隱忍,我無話可說,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程箏然趴在顧茉莉肩頭傻笑,“茉莉,每次我傷心的時候都是你陪着我。你呢,你心事那麼重,爲什麼不和我說?不信任我嗎?”
走進附近的小酒店,刷卡開門。顧茉莉把程箏然推到牀上,踢掉高跟鞋,蹲在牀前,“箏然,好多時候我不說,不是我不信任你,不是我不想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樣,把所有的心事都說出來,憋在心裡的感覺,太難受了。”
程箏然側躺在牀上,眼淚打溼牀單。房間昏暗,她依稀看到顧茉莉流淚了。
程箏然嗤笑。她們有才有貌,事業有成,爲什麼還把日子過得這樣狼狽。果然是不作不死。
酒勁後涌,程箏然昏昏睡去。顧茉莉找出程箏然的手機,給蕭逸發短信:我走了。珍重。然後,把手機都關機,扔到牀底下。
她的演技不錯。如果以後做不成設計師,就改行當演員。顧茉莉如是想着,關燈,離開。
蕭逸受到短信時正和蕭默談心。
蕭默說:“顧茉莉給我打電話,質問我大嫂最近心情不好,是不是你的責任。我說不知道,她威脅我說,如果哥哥你不道歉,她就帶着大嫂消失。”
蕭逸沉默。點燃一支菸,不吸,僅是夾在手指上。
蕭默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將近十二點,他在公司找到大哥。公司裡空無一人,唯有總裁辦公室開着一盞檯燈,燈光十分微弱,從窗戶外根本看不到屋裡有光線。他打開門,看到大哥對着雪白的牆發呆。
他從沒見過如此失魂落魄的大哥。即使在公司最艱難的時候。
一支菸燒滅的時間。蕭逸開口,“你不知不覺長大了。知道關心大哥了。”
蕭默臉微微泛紅,“大哥,你和大嫂吵架,總要有一個人先妥協。既然是男人,讓着點女人,不丟人。”
“我們沒吵架。只是現在局勢……”
蕭默一怔,“是公司的事嗎?”
長久的憋悶逼得蕭逸幾近崩潰,弟弟的關心讓他有些許安慰,“王躍在海外註冊了一家投資公司,空手套白狼竊取了公司股份。”
“這……”蕭默奇怪,這種情況時有發生,哥哥何時放在眼中,爲何這次忌憚成這樣?
“上個星期慈善會,楊老隱晦地提醒我,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蕭逸突然改變話題,蕭默愣了一下,隨即驚呼,“楊老,就是那個楊老?”
黑暗中,蕭逸諱莫如深,最終還是微微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