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跪下,讓程箏然不免尷尬。畢竟對方年歲已大,就算天大的事,也不該爲難老人。
“你先起來。這樣不好。”
白露臉上表情微妙,程箏然一眼能看出她有難言之隱。
劉若昀不願意白露打擾程箏然工作,轉念一想,最近程箏然工作太拼,不如出去換個心情。
“箏然,這樣解決不了問題,不如我陪着你去看看?”
程箏然抿嘴。她不想答應,但潛意識感覺,要是她不答應,白露肯定會一直纏着她。
“你說的對,我還是去看看吧。蕭逸那邊,麻煩你了。”
劉若昀明瞭程箏然的意思。
她瞭解的蕭大少雖然獨佔欲強,陸晨宇又佔了初戀的身份,蕭逸顧忌他也說得過去。但比較蕭逸和陸晨宇的身份地位個人魅力,蕭逸完全不會把陸晨宇放在眼中。恐怕程箏然還是小看蕭逸了。
“我敢打賭,這位阿姨走進工作室的第一時間,蕭大少那邊就得到消息了。他一直沒動靜,應該是默認你的決定了。”
程箏然還沒來得及問爲什麼蕭逸對知道她的動態,便被心急的白露拉走。
劉若昀搖頭輕嘆。
蕭逸很在乎程箏然,自從她開始在工作室留宿開始,工作室周圍總會出現行蹤詭異的陌生人。程箏然現在也算是個名人,蕭逸擔心她的安危也情有可原。恰好,她的身價隨着程箏然的曝光而水漲船高,那些人還能順便保護她,她也樂得容忍。
程箏然開車,白露坐在副駕駛,兩人一路沉默。
車子戒毒所停下。
白露在保安處填寫拜訪信息,程箏然四處打量牆壁上的宣傳畫。十分鐘後,兩人跟着警衛人員走到一間房子裡。
不知等了多長時間,白露開始惴惴不安,“難道他連你都不想見了?”
程箏然看看鐵門,又看看明顯衰老的白露,忍不住嘆息,“你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白露坐在椅子上,捶打胸口,“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程箏然嚇得站起來。
剛纔她就覺得,白露的舉動和以前迥然不同,現在看來她情緒很不穩定,程箏然不敢再多說。
陸晨宇出現時,程箏然愣了一下。
她上次見到陸晨宇,只覺得他瘦了,但她面前這個人,身形佝僂,面黃肌瘦,雙眼無神。看到他,趕緊移開目光,看着椅子上流淚的白露嘆氣。
“你們來了。”
若不是白露親自領着她來,程箏然簡直懷疑這是個陌生人。
“好久不見。”
也許是長久的沉默讓氣氛變得尷尬,陸晨宇率先打招呼。
程箏然微笑點頭。
白露高興地站起,“你們先聊。我就在外面。”
程箏然垂下目光。對白露的舉動哭笑不得。
陸晨宇道歉,“給你添麻煩了。”
程箏然搖頭。
陸晨宇嘆氣,“你連句話都不願和我說了。也是,我要是你,肯定也不願意和我這樣的人接觸。真想不
明白,日子怎麼就過成這樣了。你回去吧。我會和媽媽說,她不會再打擾你了。”
程箏然還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臉嫩嫩的,眼睛裡藏着一汪水,好像會說話一樣。
當初這個女人對自己也算一心一意,他怎麼捨得放棄她?
陸晨宇想了想,怎麼都不明白。
白露和程箏然擦肩而過,看到形單影隻的陸晨宇,抱怨,“我好不容易把她請來,你就不會說句軟話?她現在不僅是闊太太,還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合夥人。她要肯幫你,你現在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陸晨宇苦笑一聲,“媽,她只是我的前女友,現在還結婚了。蔣心雅能爲了家族和我離婚,其他人憑什麼會幫我?”
白露遺憾地敲桌子,“早知道我就應該直接求她。也許她心軟,就能……”
“媽!”
陸晨宇聲音大了一些。
這人是他媽媽,儘管愛慕虛榮,但卻是一心一意爲他好。這世上,再沒人能像她一樣無償地對他好。
他想報答她,不管她提什麼要求,他都答應。所以和蔣心雅離婚後,爲了斂財,慢慢被蠱惑,走上一條不歸路。落到這種地步,他除了嘆息,再沒別的更多想法。
以前他不信命,現在信了——出生是無法更改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人這一生,對父母是報恩,還是報仇,真不是能一語說完的。
見過陸晨宇,程箏然的心情受到影響,知道自己無法心無旁騖地工作,便在路上走路散心。不知不覺走過兩條街,竟走到醫院。
她的父親,還在醫院中昏迷。她一直沒來看過他,正好有時間,她應該上去看看。
護工是個老實人,得了程箏然的恩賜,對程父照顧得很細心,程箏然坐在牀頭,看到父親乾淨的臉,心情稍稍好些。
護工向她報告程父的近況。
“老爺子一直昏迷,我每天幫他翻身,按摩,每三天給他擦一遍身子。老爺子情況很穩定,醫生說,如果運氣好,老爺子就能醒來。不過依我看,像夫人這麼好的人,肯定有福報,老爺子肯定很快就能醒。”
程箏然抿嘴輕笑,“借你吉言。”
護工和程箏然聊天,話題扯到他那個大學生的兒子身上,護工笑得嘴都合不攏。
每個孩子,都是父母的驕傲。
程箏然眼底氤氳着暖色,看看躺在病牀上的父親,暗自猜測:也許他也和這人一樣,曾經因爲她一點成就就高興得忘性。只可惜,這些她都不知道。
是她太粗心,還是他不願意表露?程箏然深感遺憾。
護工看懂程箏然的表情,說:“夫人孝順,老爺子是個有福氣的。像我們村有個大寶,是個敗家子,迷上賭博,家底輸的乾乾淨淨,最後把他爹的棺材都賣了。”
程箏然想起陸晨宇和白露,再聽到世上還有這樣混賬的兒子,也很感慨,“真是一家一個樣。我還認識一個人,媽媽是個財迷,那小子爲了掙錢就去販毒。”
護工表情深沉,額頭上深刻的皺紋默然無言,沉默片刻幽幽嘆氣,
“真是一家一個樣。”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傍晚。
冬天天黑得早,五點多的時候,太陽便落山。路邊停着熟悉的車,蕭逸靠着車身,手指在車蓋上敲打。
程箏然沒問他爲何在醫院外,只是上前幫他立起衣領,“晚上挺冷,多穿點衣服。”
蕭逸幫她打開車門,又從前面繞到駕駛座上。
程箏然腦中想起她臨走前護工說的一句話,“前兩天,有個打扮很時髦的女人來看過老爺子。”
程箏然根據護工的描述,覺得那人是程伊然的母親,楊沁。
“第二波選美大賽上,我見到安雅了。她想培養程伊然,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蕭逸很認真地開車,同樣認真地聽她說話,“想做什麼就去做。”
程箏然現在放任程伊然上躥下跳,不外乎爲將來捧殺做準備。
“冷靜下來,我也問自己,不過一個不相干的人,何必趕盡殺絕?但只要想到以前那些事,心中就氣不過。我生她們的氣,也生自己的聲。不過今天好像想明白了。人和人相處,都是一來一往。即便我好心放過她們,她們也會找我的麻煩。”
蕭逸點頭,沒說話。
程箏然感覺蕭逸態度冷淡,又找了個話題,“你不說話,肯定在想,我是個任性冷漠的女人,你要是這麼想就對了。我今天見到陸晨宇,發現他和以前完全不一樣,我看着他,就像看一個陌生人。我以前還舉得我聽深情,原來也挺薄情的。”
走到市區,與預想中的一樣,被堵在路上。
蕭逸直接熄火。舒服地躺在椅背上,閉着眼睛,“你還有什麼想法?可以一起說出來。”
程箏然只是抱怨,並沒有很多想法,被蕭逸上綱上線地一提,反而有些窘迫。
她只是想找個人嘮叨,並沒有太多想法。不過從她的角度看蕭逸,能清晰地看到他在皺眉。
他好像很累。
作爲一個妻子,很多時候她都不稱職。程箏然深知這點,所以蕭逸有時做了她不喜歡的事,她都會包容一些。因爲愧疚,也因爲在意。
程箏然拉拉蕭逸的袖子,和往常一樣撒嬌,“這個時間你肯定還沒吃飯,我回去給你煮麪條。今天早上我特意吩咐張媽買了魚,一會兒我給你燉魚。”
蕭逸揉揉眉間,“這一切,你做決定就行。”
蕭逸的態度太明顯——他想一個人安靜。
程箏然收回手,有點受傷。從感情上講,她心情低落,希望蕭逸此時安慰她。但理智告訴她,情況不對,不應該纏着蕭逸。也許明天那個體貼溫柔的蕭逸就回來了。
程箏然嘟嘟嘴,拿出手機玩遊戲。
最近她迷上一款名叫消消樂的遊戲,每天中午休息,她睡不着,就會玩遊戲,不過玩的時間長了,眼睛發酸。
擁堵的車緩慢移動。
走出鬧市,蕭逸自責,他剛纔好像對她太兇了。現在程箏然這麼安靜,是在生氣?
回到別墅,蕭逸率先走進廚房,“不是說有魚嗎?我給你燉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