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剩下的人,只有程箏然,程奶奶,楊沁以及程伊然的父親。程箏然知道,那個男人整日泡在菸酒賭博中,形同廢人。所以程伊然出事後,找她質問的不是楊沁就是程奶奶。但程箏然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這倆人。
父親的病房中,楊沁抱着父親笑得如同十八歲的溫柔少女。程奶奶在一邊氣得跺腳,直呼“家門不幸”,旁邊的醫生護士在一邊觀察,在手中的檔案上記錄。
其實醫生很爲難,病人精神失常,但沒有任何過激行爲,家屬一時沒拿定主意是否要把病人放置在醫院,他們不能做出阻止措施。
程奶奶看到程箏然出現,走到她面前就是一巴掌。
“你這個喪門星,還有臉來?”
程箏然捂着臉,淡淡地說道:“你不希望我來。爲何給我打電話?算了,既然你看我心煩,我走就是。”
“站住。”
程奶奶氣得胸口起伏,“你看看這個家因爲你變成什麼樣?難道還想走?”
程箏然冷笑,“明明是楊沁心懷不軌,你卻怪罪我!
哦,對了,你早就知道這事兒,但還是縱容楊沁把家弄得烏煙瘴氣。你不敢爲自己的偏心付出代價,就私心讓我承擔所有過錯,好減輕自己的罪惡感。
既然我都蒙受不白之冤,成了這個家的罪人,以後你的事就不要勞煩我這個罪人了。“
程奶奶一噎。她年齡大了,就指望着孩子們養老送終。
以前她不知道家裡這些混賬事,對程箏然不太好。後來知道了,後悔了,但不好意思在小孩面前承認,只能將錯就錯。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老二家的身上,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沒想到,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和老大家的這個孩子,註定越走越遠。
算了,反正她丟臉不是這一次,而且她年齡這麼大,也沒幾年好活,就服一次軟。
“箏然,奶奶老了,糊塗了,這些事,就交給你了。
以後這個家怎麼樣,我一概不管。反正再過幾年我就死了。你就發發善心,給我口飯吃,我不會再來打擾你。”
程奶奶說完,默默地站到牆角。
程箏然皺眉。記憶中強勢不講理的長輩一下子老了,她做夢都想看到程奶奶後悔,現在看到了,沒有預想中的興高采烈,反而有些感慨時光無情。某種程度上講,她也是個彆扭的人。
楊沁看到程箏然,放下程父,拉着程箏然的手絮絮叨叨,“我剛纔就坐在病牀旁邊,他醒來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我。你不知道,他說要娶我,我有多開心……”
程箏然看着病牀上毫無知覺的父親,忍不住問,“程伊然呢?爸爸要娶你,程伊然會同意嗎?”
楊沁愣了一下,隨即板着臉說:“別和我提那個死丫頭,剛纔還和我吵架,說什麼這次是最後一次見面。哦,對了,她去西部了。臨走前都沒和我打招呼。”
太平間的護士上前一步要說話,被旁邊的醫生阻止。
程箏然眸光一動,笑
道:“是嗎?但是醫生剛和我說,爸爸剛醒,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你要是願意在醫院陪着他,我可以給你申請病房。”
楊沁沒聽出程箏然話中的深意,只抓住幾個關鍵詞,“我能留下來陪他?真是頭太好了。哎呀,我還以爲你會反對。沒想到你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比我的那個好多了。哼,走了最好,省的我看得心煩。”
程箏然朝精神科醫生使了個顏色,醫生會意,上前拉着楊沁走,“女士,我們已經爲您準備好病房,請跟我來。”
楊沁被拉走,程箏然偷偷和醫生說:“我不求她能被治好,只要她好好的活着就行。還請你們平常,多哄着她。”
醫生點頭。
精神病,很多時候治不好。即便正常了,復發的可能性很高。
從醫院出來,程箏然上車,累得不想動,不想說話。
顧茉莉知道程箏然心情不好,放了一首舒緩的歌。
“天空之城?”
以前程箏然很喜歡小提琴版的《天空之城》,後來看了動漫,又迷上了鋼琴班的。樂器不同,演奏出的感覺也不同。小提琴的聲音華麗憂傷,鋼琴的聲音清純唯美,各有所長。
顧茉莉閉上眼,感到全身放鬆,才側頭看程箏然。
程箏然聳聳肩,擡手活動胳膊,神情比剛纔輕鬆了一些。
“剛纔阿姨給我打電話,蕭默和秦鬱臣回國了。明天,蕭逸就能出來。”
程箏然動作停了一下,隨即面無表情地說:“先回去再說吧。”
老宅,白少夜和白少雪做客。
出了這麼大的事,蕭爺爺不想見到這兩人,蕭父勉爲其難在客廳和白少夜喝茶,蕭母站在門口等程箏然。
車子停到門前,蕭母出門相迎,“你總算回來了。白家的兄妹來了,說要還原當時的情況。”
程箏然揉揉額頭,“我知道了。”
在醫院精神就很緊張,回到家仍舊如此。但身份如此,她不得不爲。
白少夜見到兩人從門口走進,站起身,白少雪一臉不情願,怒着嘴站起來,看到蕭母身邊的程箏然,狠狠等了她一眼。
程箏然探探衣角,淡淡的說:“來了?”然後對蕭父說:“爸,我有事和你說。”
蕭父和程箏然上樓,蕭母皺眉,讓管家招呼客人,也跟着上樓。
白少夜臉色鐵青。白少雪直接罵出來:“什麼東西,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
白少夜輕叱,“小雪,不得無禮。程箏然是蕭逸明媒正娶的老婆,是阿姨的兒媳婦,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你沒有資格評論別人家的家事。”
哥哥一向待她溫柔,從未直言厲色訓斥過她。白少雪紅了眼眶,“哥哥,你偏心。”
白少夜忍住不耐煩,“小雪,你該長大了。你知道你這次惹出多大的事?”
想到客房中發生的事,白少雪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乖乖閉上嘴。
白少夜心頭一軟。摟着妹妹安慰,“沒事了。別怕。”
自從那
件事後,白少雪每晚噩夢連連,但卻決口不提當時發生何事,甚至用“蕭逸可能會被判刑”嚇唬她,都無濟於事。
白少夜心急如焚,但也知道,不能逼迫她。所以把她帶到老宅,希望她看到熟悉的人愁容滿面能有所觸動。但情況仍是不容樂觀。
蕭父和程箏然來到書房,關好門。蕭父說:“蕭逸明天就會回來,你不用着急。”
程箏然問:“蕭逸其實不用在裡面待這麼長時間,對嗎?”
程父不語。
程箏然又問:“出事的時候,秦川就在身邊。但這段時間以來,秦川遲遲不露面,和蕭逸有關?”
程箏然問的隱晦。她的意思是,秦川不出現,是爲了營救蕭逸,或者是利用蕭逸出事做一個套,把陷害蕭逸的幕後主使一網打盡。
蕭父說:“爸爸說你很聰明。我以前還不信。”
程箏然深吸一口氣,緩緩說:“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了。”
蕭父叫住她,“孩子,夫妻之間,信任是很重要的。”
程箏然想笑,又覺得自己肯定笑得很假,索性耷拉下嘴角,“知道了。”
程箏然回房間,正好遇到蕭默。
蕭默一時不知該用什麼話安慰她,只能拉着她,胡亂說一些話。諸如什麼“哥哥不會背叛你,他要敢胡來,全家人都不饒了他。”或者是“哥哥其實很可憐的,不一小心被女人騙了。”
程箏然哭笑不得,“你放心,蕭逸的人品我很清楚。你剛回來,好好休息。”
沉沉地睡了一覺,程箏然覺得頭痛欲裂。掙扎着坐起,身體被人扶着靠在軟綿綿的枕頭上。打開牀頭燈,她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這是這張臉很滄桑,鬍子拉碴,完全沒有平日裡的乾淨整潔。
“我回來了。”蕭逸說。
程箏然閉眼,“嗯。”
“你要喝水嗎?我給你倒。”
“等等。”程箏然睜開眼,“難道不敢和我呆在一起?還是害怕我說什麼你不想聽的話?”
蕭逸失落地說:“是。我害怕你替‘離婚’兩個字。”
程箏然說:“你告訴我,你和客戶吃飯。結果卻變成了陪白少雪開房。程伊然把你們在一起的照片發給顧茉莉,被我看到,程伊然就被你殺了。這件事,怎能用‘離婚’兩個字解決?”
蕭逸瞪大眼睛,聲音蒼老而低緩,“你這麼想?”
程箏然穩定情緒,吸吸鼻子,儘量一字一句說清楚,“我如何想不重要。關鍵是有人希望我有這樣的想法。”
蕭逸看着程箏然,程箏然同樣看着他。
兩人將近一個星期沒見,程箏然只覺得面前這個男人離開了很久。她記得,一個星期前的蕭逸意氣風華,舉手投足間都是迷人的氣度。而現在,她能看到他眼角的皺紋,就像個淪落天涯、痛恨自己平生不得志的失意人。
“既然你這樣想,就如你所願。但有一點你記清楚。你是我妻子,永遠都是。不要和我提‘離婚’二字。這是我的底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