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挑眉,長睫顫動。
“看來你很有經驗。”
莫韞那切牛排的手緩了緩,隨即插起大塊帶血的牛排,放在嘴裡仔細咀嚼。
安雅垂下眼瞼,遮住所有譏嘲。
她很清楚,莫韞剛纔說的人不是白少夜,不是蕭逸,而是他自己。當初自己可不是用一副溫柔軟弱的形象博得他同情,把顧茉莉踢出局的?
莫韞吃完牛排,經過無數次“她在激怒你,不要上當”的心理建設後,柔聲說:“今晚我給你準備了特別節目,你要試試嗎?”
安雅抿了口紅酒,放下酒杯,“還有餘興節目。你也算是盡興。晚上去我房間?”
莫韞死死盯着她,“不,去我那兒。”
被一個男人用毫無顧忌的目光注視,安雅有些吃不消,移開視線,“隨你。”
莫韞心情很好地吃了一塊沙拉。他終於抓到安雅的弱點,剩下的,應該按照他編寫的劇本發展。
程箏然是個倔強而長情的人,蕭逸一直很清楚。當初他們認識時,他親眼目睹程箏然爲了陸晨宇那個渣男傷心落魄,他發誓,絕不做陸晨宇那樣的男人,但他還是失言了。雖然不是故意的,但還是讓程箏然傷心。
程箏然傷心,他也不好過。
顧茉莉想打破兩人之間的僵局,給蕭逸出主意:春天到來,應該出去散散心。
蕭逸覺得這個主意很好。
於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週末,顧茉莉,秦川,蕭逸和程箏然自駕出遊。目的地,爬山。
他們選擇的山區是一片未開發的旅遊景區。山上有古舊的廟宇,聽當地人說那是後金時代的古建。山區旁邊,是一座陵園。松柏蒼鬱,森然沉重。
秦川開車,顧茉莉坐在副駕駛座上拿手機查資料,說:“當初市政規劃,本來要把這座山打造成五A級景區,但後來因爲政風整治,景區開發做到一半就夭折。所以這塊景區算是半成品。山區道路勉強能走。但要上到山頂,要自己爬上去。可不像是泰山那樣,下不來還能做纜車。”
程箏然也想起當初爬泰山的糗事,嚴肅的臉上有了些笑意,“當初是誰說要一口氣爬到中天門,卻在半路喊停的?”
顧茉莉毫不示弱,“當初是誰爬到玉皇頂下不來,蹲在樹下哭的?”
那時候她們還是學生。和所有的大學生一樣,覺得應該利用假期時間走遍祖國的壯美山河。於是在五一長假出遊。
她們從凌晨三點開始爬山,立志要看泰山日出。沒想到辛辛苦苦爬上去,山頂被大霧籠罩,連太陽的影子都沒看到。程箏然記得,山頂又溼又冷,顧茉莉的頭髮都被大霧打溼,她們凍得抱在一起。
蕭逸看到程箏然久違的笑臉,心底鬆了一口氣。
最近事情很多,神經繃得很緊。雖然公司的事情有爺爺扛着,但這件事他不敢託大。而程箏然和他冷戰,也讓他感到疲憊。程箏然終於笑了,他覺得這段時間好像被烏雲遮蔽,接着萬丈陽光衝破陰霾,光明遍灑。
程箏然發現蕭逸的
激動,連忙收斂笑意,造成的結果就是嘴角不停抽搐。
顧茉莉在後視鏡中看到兩人互動,很滿意這個結果。儘管程箏然死憋着,但她看出,程箏然的態度已經鬆動。
顧茉莉含笑的目光閃了一下,隨即看到秦川專注開車的側臉。
程箏然和蕭逸的矛盾即將解決,她和他呢?
秦川對她不冷不熱,相比一直在生她的氣。她該怎麼做,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車停在半山腰。秦川鎖好車門,率先背起旅行包攀爬。顧茉莉不甘落後,急忙跟上。
程箏然和蕭逸相對無言,默默地把揹包摔倒身後,一前一後爬山。
他們走的不算早,山道上有不少人,剛及腰的小孩,被兒女們扶着的老奶奶,手拉手的情侶。爬過一段路,山上的一塊平地建有小亭。裡面都是休息的人。
程箏然感慨,生活水平提升,人們都喜歡在週末出遊。隨即有些擔心:蕭逸的地位讓他喜歡獨一無二,這位大少爺該不會想清場吧。
蕭逸一直跟在程箏然後面,此時看她停下等他,以爲程箏然累了,主動把程箏然的揹包卸下,“累了就休息一會兒。”
程箏然愣了愣,她不想讓蕭逸知道心中想法,只能任由他拉着走到亭子裡。
擡頭,看到顧茉莉和秦川已經爬到另一端長梯,程箏然感慨,“這倆人是不是比賽,怎麼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顧茉莉氣喘吁吁跟在秦川身後,心中忍不住抱怨。這個男人白比她打了十來歲,居然一點都不知道謙讓女性。她說要比賽,竟然當真了!還一本正經地往上跑。
爬山對秦川來說,只是熱身運動,他根本沒放在眼中。不過顧茉莉憤恨的眼神讓他覺得十分有趣。
他們的蜜月,他只陪了她兩天,心中一直有愧,所以才答應這次出遊。他也知道顧茉莉一直記恨這件事,正猶豫是不是故意示弱讓她消氣。但他已經儘量放水,顧茉莉仍是追不上。不得不說,這丫頭的身體素質太差。
顧茉莉累得翻白眼。秦川是從部隊裡混出來的,體能肯定是她比不了的。她不應該逞強,用爬山報復秦川。隨性耍賴,坐在山道的一邊,不走了。
秦川見顧茉莉越走越慢,正在思考顧茉莉的極限,恍然發覺身後的人消失,一扭頭,看到嬌小的影子被層層臺階遮蔽,不由得失笑。難道她像孩子一樣耍脾氣。
這樣很好。只要把心中的不滿發泄出來,取得她的原諒就容易多了。
折身,慢慢走下去,從書包裡拿出一個梨和一個蘋果,“累了吧。先吃些東西。”
顧茉莉毫不客氣,咬了一口。
“你要不要?”
秦川搖頭,“以前訓練時,條件很艱苦。”
顧茉莉第一次聽他說起訓練的事,嘴邊的梨變得索然無味。
“是不是像電視中演的那樣,沒有水喝,沒有吃的?”
秦川奉行保密條例,對部隊上的事概不談論,聞言只是笑笑,“訓練時辛苦,到了戰場上就能保命。”
顧茉莉有些心酸。秦川的工作很危險,她還因爲一些小事和他鬧情緒,她是不是應該更大度賢惠一些?
秦川接觸到顧茉莉溫軟的目光,心顫了顫。
張副官說,女人是柔軟而多情的,他以爲是指身體。但顧茉莉的眼神告訴他,女人的想法更甚。
秦川一時失神,顧茉莉以爲他想吃她手中的蘋果。她應該對他好些。雖然她很累很渴,很想把兩個水果都吃完。
“你也吃吧。”
秦川感到手中被塞進一個硬硬的球體,笑道:“我是專門給你準備的。”
秦川坐在她身邊,把蘋果放進她手心。指尖相觸,感到對方身體的溫度,都不由得正了
半晌,顧茉莉清清嗓子說:“那天我說的話,是我心情不好胡言亂語的。你不要當真。我都已經是你的妻子了,你要相信我。”
不是“你能相信我嗎”的設問,不是“請你相信我”的請求,而是“你要相信我”的命令。秦川抿嘴一笑,“當然。”
他的女人,和他一樣,愛很果斷。
程箏然和蕭逸辛辛苦苦爬上來,看到的就是兩人毫無形象地坐在山道上談笑甚歡的場景。程箏然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秦川那個千年大冰山居然笑了。愣神時,她沒發現蕭逸的小動作。
蕭逸偷偷拉住程箏然的手。程箏然沒有抽出,蕭逸很滿意。春天,果然是冰雪消融的季節。
四人爬到山頂,看着遠處像蛋糕一樣被切割得很整齊的麥田,程箏然雙臂張開,深深吐了一口氣。
蕭逸想從後面抱住她,有害怕她害羞,只能靠在一邊的漢白玉防護欄上,說:“早知道你喜歡登高望遠,我應該把城郊的那處產業送給你。”
程箏然閉着眼,不爲所動。
蕭逸嘆息,“站在高處,天下盡收眼底。可惜高處不勝寒。”
程箏然打斷他的抱怨,“其實高與低,都是相對而言。站在一個地方太久,有了審美疲勞,就想換個地方,看看新鮮的景色。你和白少雪,是不是也是這樣?”
蕭逸沉默。
他希望程箏然質問他,又不願程箏然問出這個問題。感情世界中的是是非非,不是一個是否能說清的。
程箏然輕笑一聲,“我剛纔看到顧茉莉和秦川,想明白一個道理。兩個人再怎麼吵再怎麼鬧,只是生活的調味品。日子總要過下去。所以我的不甘,我的小心眼,只是暫時的。一年,十年以後,誰會回憶這件事?還記得現在的感覺?事隨時移,什麼事能有個定數?”
蕭逸無法反駁,只能受着。
程箏然嘆息,“我心情不好,就把你當成心理垃圾站。你要做的事情很多,不用顧忌我。有一天我想通了,我就去找你。但是現在,我只想相安無事。”
顧茉莉朝程箏然招手,“過來拍照。”
程箏然扯扯嘴角,拉着蕭逸過去。
這天,四人拍下很多張糟糕的“大頭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