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年,年歲漸長,對感情也沒有當初那麼執着。
想想,他認識沈依依,將近二十年了,認識蕭逸也差不多十年了。他們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個在很多年前就離開,爲此他和另一個人決裂。
兩個男人,上演相愛相殺的戲碼,現在想想,都覺得很搞笑。但當初怎麼就弄得那麼轟轟烈烈?
王躍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的事情還有很多。
比如現在能放下和蕭逸的恩怨,他覺得雲淡風輕。當初放不下這些,是因爲年齡小,處事偏激。但爲何要把矛盾指向程箏然呢?
程箏然只是一個無辜的女孩子,只不過得到蕭逸的愛慕,他爲什麼要嫉妒她!
王躍笑笑。看來時間真的能改變很多事。
以前心心念念不忘的,就在念念不忘中慢慢地忘了。以前執着不休的,就在一點點掙扎中放手了。
看,他就是這麼一個複雜的人。
蕭逸從臥室出來,看到站在樓梯口,低頭看着樓下的王躍。
這個男人,是自己的老朋友,對自己一直有戒心。但他知道程箏然出事,能第一時間伸出援手,其實還是顧念和自己的兄弟之情吧。
王躍,你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樣,對他恨之入骨?還是因爲放不下沈依依,覺得應該有個人要爲沈依依的死承擔責任,所以才抓着他不放,順便也把自己拉向深淵。
這些話,蕭逸一直想質問他。
但現在,所有的話都顯得很蒼白。
不再多愁善感,不再因爲小事反目成仇,果然是年齡大了,心態都平和很多。
感到蕭逸的注視,王躍回頭問:“好了?”
蕭逸嘴角含笑,“女孩子都有些毛脾氣,你多擔待。”
王躍一笑了之。
程箏然確實有些毛脾氣,但那是對着蕭逸。對着普通人,她很溫和,很善解人意。親近與否,就是要看是否能坦然地把自己糟糕狼狽真實的一面展現出來。
這一瞬間,王躍想了很多。
蕭逸這麼說,是不是有秀恩愛的嫌疑?畢竟,蕭逸知道他心中對程箏然又不一樣的感情。從某種程度講,程箏然和沈依依很像。都一樣的單純善良,都一樣地喜歡蕭逸。甚至有些時候,他都能把程箏然看成沈依依。
儘管兩人長得不像,但氣質神韻極爲相似。
但轉念,王躍就覺得蕭逸不會做這麼無聊的事。
兩個人在一起,是好還是壞,只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其他人只是陌生人,看着高興看着悲傷,對他們的感情沒有任何影響。
想通這些,王躍眼中神情溫和一片,聲音也和眼神一樣平靜,“集團的事情,多謝你。”
蕭逸說:“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王躍真正地笑了。
和他想象得一樣,蕭逸會推辭。正如他知道,蕭逸不會正視他孤身一人在維爾集團奮戰。
“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但對我來說卻是莫大的恩典。要不是你暗中施以援手,我肯定無法在集團中站穩腳
跟。不說別人,但是安雅和莫韞那兩個人精,就能把我生吞活剝。”
聽到久違的名字,蕭逸眸光一閃,“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也許他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王躍明白蕭逸的意思。
治理公司不是要把所有的職位都放上自己人,而是讓各方勢力處於相對平衡的狀態。安雅和莫韞,畢竟在集團中有很深的影響力,要是利用他們,可以幫他很好地管好集團。
王躍想起魯西引渡到法國,但魯西其人卻始終沒有收監。這對集團中的人都是懸在頭頂的利劍。安克孫本人深受神經素的迫害,對魯西很忌諱,難道會任由魯西逍遙法外?
王躍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受教了。”
蕭逸點頭,“有事找我。”頓了頓又說:“安克孫對安雅,並不像外界傳說的那樣冷漠。我調查出,安雅的母親,是安克孫最喜歡的女人。安克孫就是那女人給他起的中文名字,安雅這個名字也是那女人的手筆。至於安克孫原先的名字,已經查無考證。”
王躍垂下眉睫,輕輕笑了。
如果說之前還有疑慮,現在已經百分百確定。當家人這個位置,不是香餑餑,而是吊出魯西的誘餌。難怪他在位上總覺得多方掣肘,看來安克孫是爲了利用他給安雅掃清道路。但既然把東西送到他手裡,就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王躍說:“你我都是商人,習慣等價交易的做事風格。程箏然的健康由我負責。我通向當家人的道路由你把家護航。這就是我眼中的等價交易。你以爲如何?”
在蕭逸眼中,程箏然是無價的,因此這筆買賣是他掙了。所以蕭逸說:“不是等價交換,而是更趨所需。”
不管用怎樣的修飾詞,這場交易算是成立。
王躍勾起嘴角,伸手。
兩隻手握在一起,頓了一下,又平靜地分開,沒有絲毫風雲暗涌,好像只是一場稀疏平常的會面。
王躍走進臥室,見程箏然原本披散的頭髮梳好,整個人半靠在牀上,眼睛裡泛着笑意,見到她還朝他招手。
坐在牀邊,打開放在牀頭櫃上的醫藥箱,給程箏然檢查身體。其實只是一場很小心的檢查。
量體溫,聽心跳,看舌苔,最後抽了一管血。
做完一切,程箏然鬆了口氣。
“我還以爲是像在醫院中那樣的檢查。原來就是這些。”
王躍佩服程箏然的想象力,笑道:“我也想做得細緻些,但你這裡沒有響應的設備。只能做一些簡單的。”
王躍說着,從門縫中看到一直站在門外的蕭逸,笑意更深,問:“我家倒是有一套很全面的設備,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去我家。不過,只能有我們兩個哦。”
程箏然愣了一下,蕭逸衝進來,冷聲說道:“王躍,你太不地道了。難道不知道我在外面?”
王躍一臉調皮的笑容,“就是知道你在外面才這麼說。讓可愛的程箏然知道你蕭逸的真面目,不要你謙謙君子的外貌騙了。”
程箏然哭笑不得。
“你們的事,
你們自行解決,不要牽扯我。折騰這麼一頓,我有些累了。”
清楚這是程箏然的推托之詞。但念及程箏然是真的身體不好,兩人都不好意鬧騰。王躍笑了一下,對程箏然說:“就這些檢查看,你身體還不錯。等我化驗了血樣,再來。平常多注意飲食和休息。”
王躍剛走,程箏然就衝着蕭逸撒嬌,“快,我想念鬧鬧了,把鬧鬧給我抱過來。”
每每設計孩子的事情,程箏然都是說一不二。這大概就是母親的氣勢了。
蕭逸不和她掙,吩咐月嫂把孩子抱到她身邊。
程箏然抱着可愛的兒子,嫌棄蕭逸礙事,“你不是有事要忙,去忙吧。我這裡有月嫂就行。”
蕭逸一摸鼻子,默默站起去書房。
他不是真的有事,而是程箏然希望他有事。要是連這點話音都聽不明白,迎接蕭逸肯定是一番冷嘲熱諷。
一個人坐在書房,蕭逸很想念程箏然抱着孩子的畫面。
女人對着孩子的溫柔,是最美的畫面。記得在某博物館,展覽出一幅聖母和聖嬰的油畫,就是把神拉到凡間,讓神有人的情感和神態。他第一眼看到那幅畫,覺得雖則美矣,其實不過爾爾。真的到自己也有了同樣的經歷,卻是心笙搖動。
蕭逸託着下巴神遊太虛,電話鈴把他叫醒。
是秦川的電話。
“魯西那小子到法國就逃了,你知道嗎?”
蕭逸說:“我知道。”
秦川問:“你有計劃?”
蕭逸說:“魯西很狡猾。但凡狡猾的人都是狡兔三窟。他在中國都有自己的勢力,在法國,肯定勢力更大。要是不一網打盡,肯定後患無窮。”
“引蛇出洞?”
“讓他們黑吃黑更好。”
秦川聲音沉了幾分,“計策雖然,但不容易實現。”
蕭逸說:“魯西在集團橫行霸道,不過是藉着安克孫之名。現在安克孫很識趣地把家主的位置出讓,魯西手下的人又是慣會見風使舵,效忠的人寥寥無幾。牆倒衆人推,現在只需要一隻手推一把。”
秦川問:“什麼東西?”
蕭逸說:“聽說安克孫一直心心念念要解藥。要是真有了解藥,就能一雪前恥。”
“可是,解藥在王躍手中,是王躍威脅安克孫的秘密寶貝。”
“王躍要的不過是家主之位,要能保證這個位置不倒,解藥就不是關鍵。”
敲定魯西的事情,秦川問了不少孕婦的注意事項。
蕭逸發現,自從顧茉莉生產後,秦川變得很嘮叨,很婆媽。一不小心把這個想法說出來,被秦川大罵一通。
“你不嘮叨不婆媽,怎麼拉着我家顧茉莉問長問短,哼,還美其名爲了程箏然好。臭小子,別忘了,顧茉莉是你大嫂!”
蕭逸笑了。低沉的聲音從胸腔震出,很沙啞。
他覺得很有意思。剛纔他還胡亂吃醋,現在就被別人吃到頭上。
“秦川,你相信能量守恆定律嗎?要我說,你總有一天會被人吃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