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磐說着便揮了下手,“就你們兩個是大忙人麼,偏來的晚。湘湘也就罷了,女孩子出個門,多花點兒時間;小磬罪無可恕!”
他正坐在葉潛身邊,這麼一張羅,連葉潛在內,幾乎所有的人都轉過臉來、看向剛剛進門的屹湘和崇磬。有那麼一會兒,大家竟都笑吟吟的不出聲。看向屹湘的目光多有打量和品度的意味——這個久已未在此地社交圈出現的邱家幼女,幾乎是蒙上了一層格外神秘的面紗,此時忽的出現,少不得都要多看一眼——偏偏她這天生麗質的模樣,就算今天選了低調和保守的着裝,仍然光彩奪目……且又優雅斯文,在衆目睽睽之下竟微微紅了臉、多少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是在與傳聞不符。站在葉家聲名赫赫、風采奪人的兒子旁邊,半點兒不落下風。讓人幾乎忍不住喝聲彩……懶
屹湘自然明白今天晚上的意義。重重的目光如同暗夜裡洶涌的潮水,一浪又一浪的涌過來,因爲看不清楚,只覺得冷颼颼的……手臂上竟不自覺便有些涼意。她沒有裹披肩,只下意識的,右手撫了一下左臂。
葉崇磬留意到她這個小動作,往前走了兩步,幾乎擋住了她的身形,對牢堂哥說:“好好,待會兒自然認罰的。”
崇磐便回頭對瀟瀟和崇碧說:“我說,既是這麼着,就交給你們倆想法子罰他們了啊……”他話音未落,坐在同一桌的他的父親葉居德瞪了他一眼,說了句“偏你話多”,崇磐笑。崇碧在那邊拍拍手說好啊等我們想個好招兒。蟲
屹湘走過來,先跟葉潛打招呼。
葉潛笑眯眯的看看屹湘,又看看另一桌坐的崇碧,爽朗的笑着,對邱亞非說:“悄悄的說,不要讓碧兒那丫頭聽見——湘湘一站在這兒,碧兒可是要被比下去了呢。”
邱亞非笑着說伯父說笑了,不過要這麼算,當真是我們賺大了。
葉潛又看屹湘,點點頭,說:“湘湘跟瀟瀟倒不大像。”
葉崇磬看了屹湘一眼,也看看崇碧——崇碧正跟瀟瀟說着什麼,真正是笑靨如花,並不理會這邊——他沒出聲,葉崇磐卻跟着笑了,小聲在堂弟耳邊說:“爺爺說的話是沒錯,但要是讓碧兒聽見,可就糟糕了。”他早站了起來,白襯衫外穿着修身的西服馬甲,很是俊美。
葉崇磬看他一眼,也笑了。見這桌上除了邱亞非夫婦倒都是他家的長輩,他一圈兒叫人下來,頓時覺得自己跟幼兒園小朋友似的,再看看旁邊桌上,還有……真是遲到的不是。
葉崇磐打趣他說讓你來的晚,我磕頭都磕過了呢。說着趕他走開,“沒的這麼大個子杵在我旁邊,顯得我矮。”
葉崇磬哭笑不得,只好先走開——屹湘倒沒動,仍聽爺爺問話呢。
他低頭看了一眼,她兩腳並立,站的真是直……
葉潛見屹湘仍垂手立着,忙讓她快去坐下——他一發話,屹湘這纔跟在座的葉家長輩一一打過招呼,過來曲着膝,在母親座位後,跟父母親解釋了兩句,無非是說明一下公司有事情來晚了些。郗廣舒拍拍她手,微笑。
旁邊坐着的葉夫人劉迎霞看着屹湘笑道:“湘湘要說乖也真是乖——你聽磐兒嚇唬人呢,頭道菜都沒上呢,哪裡算晚。不礙事的,快去吧。”
“是,葉伯母。”屹湘看着葉夫人。只有一眼:這葉夫人臉上掛着溫和的微笑,眼神也被這微笑牽扯的分外溫和——屹湘心想,今天這個日子,也是呢,她母親,不也是溫情脈脈的,絲毫不帶傳聞中的那種鐵腕色彩。
葉夫人點點頭,看着屹湘往崇碧那一桌走過去,倒笑着跟郗廣舒說:“還是她七八歲的時候,我見過一面。之後這許多年,竟沒機會再見,忽然就這樣大了,真不相信。”
郗廣舒點頭,也看屹湘,她已過去走到瀟瀟和崇碧中間,崇碧伸手便抓住了她的馬尾辮,準姑嫂倆也不管這兒百十多客人的場合,就那麼一起笑了起來……她點頭道:“可不是。咱們兩家這些年陰差陽錯的,總不在一處,大人們見面都是匆匆的,何況他們。”
“越長越美了。”葉夫人笑道。旁邊葉居德夫人附和,笑着說“幾年不見,大變樣了呢,真真兒的是大大的美人”;葉居廉夫人也笑道“小時候就是美人胚子”……
郗廣舒微笑,謙和的說:“咱們家的孩子,左不過是略齊整些罷了,說到美,那實在是不敢當。”
幾位葉夫人都是一笑,換了別的話題。
一時環佩叮噹,從屏風後陸陸續續的走出穿着雪白褂子圍着黑色半截長圍裙的侍應生,第一道菜上來了……
屹湘一看是色香味俱全的砂鍋蘿蔔絲,就說:“這前菜選的好……怎麼,今兒是湘菜?”
崇碧笑着說:“湘菜、徽菜、粵菜與滬菜四繫結合。”說着眨眨眼,看着屹湘的眼睛,就有點兒“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吧”的味道了。
屹湘想了想,笑着說:“喲,考我呢?這上面都能花心思呢,難爲你們了——我姥爺出身湘江,爺爺來自徽地。”
崇碧點頭,笑着看瀟瀟,說:“是瀟瀟的主意。”
屹湘看着正跟這桌主位上的葉家五叔和葉崇磬說話的哥哥,說:“怎麼想來!”她見葉家五叔動了筷子,才下箸。蘿蔔絲清脆爽辣,真乃好吃至極。她就要下第二筷子,就聽崇碧說:“不準多吃。”
她笑出來。
“瀟瀟說你前兒還吃辣吃到胃疼。等下的菜都不是辣的,你且多吃些。”崇碧攔着她些,笑着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哥哥,說:“要說呢,你們也是的,前面繁文縟節的儀式都過去了,要上菜了你們到了。”
屹湘笑起來,“我不是故意的啦。Josephina今天剛剛回來,總部那邊有個重要會議,我們一起開會來着。”屹湘想起剛剛會上汪筠生那副鐵板一塊的表情,吃下去的東西好像真的像炭火,胃裡又火辣辣的了。她果然聽話的放了放筷子。
“不管,反正你是遲到了。等下你跟我哥,我都不放過。”崇碧笑。
“好。葉伯伯和我爸都講話了?”
“嗯,都講話了,不過沒超過三分鐘。超過三分鐘,他們二位不落淚,在場的人都要落淚了。”
屹湘看着崇碧。崇碧一對大眼睛裡波光瀲灩,此時吸了吸鼻子,想必剛剛的場景,相當的感人。她說:“這會子都這樣,婚禮上豈不是要哭的一塌糊塗?咱們不讓老爸出席了好不好?”
崇碧“撲哧”一樂,說:“不讓?我爹還說,一定要帶着我跳那支舞,就用那支曲子《Daddy’sLittleGirl》……我看他能做到。”崇碧說完,跟屹湘一塊轉頭去看葉居賢,正巧看到葉居賢與邱亞非執了手,一同在跟老朋友說着什麼,兩人感慨的同時嘆了口氣。
“老爸啊……”異口同聲的。
屹湘望着跟葉伯伯站在一處的父親,被高大健壯、腰背挺直的葉伯伯一襯,父親竟然顯得矮小瘦弱極了……她忙轉了頭。
兩個人悄悄的說着閒話,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總共十桌客人,親戚佔了有七八成,餘下的都是至交。幾乎是真正的家宴。
屹湘的目光一一的點過他們的面龐,心裡像有一本點名簿……
“這菜味道還真不錯。”崇碧說。
她問:“這湘菜用的是華天金閣的廚師?”
崇碧吃驚的看着她,說:“湘湘你什麼舌頭啊!”
“他們的東安子雞是真正的東安子雞。”屹湘說。
侍應生正把一道菜端上來,正正的就是東安子雞。
崇碧哼了一聲,說:“瀟瀟說,你做了一手好湘菜,哪天給我們露一手?”
“算今兒遲到挨罰?”屹湘還惦記着剛剛他們說的呢。想到這裡,她就聽到葉崇磐的朗朗笑聲。
“我們家大哥的性子,若要活潑起來,也當真是活潑極了。”崇碧嘆了一句,“不瘋魔,不成活。就是這句話了。”
屹湘倒從剛剛便注意了葉崇磐身上的那套剪裁細緻的西裝,只見葉崇磐穿在身上,很有些古典的味道,腳上兩截的皮鞋,正如同老相片子裡走出來的俊美公子,若不是此時正活潑潑的跟人談笑風生,襯衫的袖口正式最新剪裁設計的模樣,真就是無聲電影裡走出來的人兒一個呢……而屋子裡暖意融融又喜氣洋洋的,令她安然。
崇碧被瀟瀟叫走了。
她獨坐。
手邊水晶杯裡香檳酒甜爽的味道還沒有完全揮發掉,她拿在手裡,嗅嗅,又放下。
葉崇磬隔了幾個人,看她嗅着香檳的香氣,又對着光觀察一會兒色澤,拿起來、放下、又拿起來,並不喝。眼神卻像是看着巧克力忍不住想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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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親:
還有一更會過12點的,不要等了,早點兒休息。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