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蓋骨硬硬的,抵着下巴,有微微的痛楚。
“……阿寧說新住處已經安排好了,讓我們過去。老頭子的意思呢,還是不麻煩阿寧了,再說搬到燕郊去,還是不方便。我們就近尋一個住處就可以,原也不是爲了大房子……橫豎就我們兩個人……老頭子想了一宿,說要搬家,家裡這些東西,可要的可不要的,便都處理了罷了……”懶
屹湘在聽到“可要可不要的都處理”這句話的時候,心裡一慌,便失聲叫了句:“師母!”
師父畢生收藏無非字畫文玩,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怎麼就“可不要”了?
艾師母倒很平和,跟她說:“你先別急嘛……等等,讓老頭和你說話。”
屹湘先聽到師父一陣咳嗽過後,喘息不定,她強笑着說:“師父,您就先休息好了嘛……這些事情晚些時候再籌劃……”
“既然都這樣了,也別再拖下去了。”艾功三氣息稍穩,交代着:“湘湘,哪天你有空,就過來,幫你師母歸歸類,那些用不着的東西,就由你做主處理。”
“師父,這個……”屹湘還要勸,被艾功三打斷。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說你也不懂行是嗎?不是求個好價錢才讓你來,若是那樣,我就交給阿寧那個臭小子幹了。等我精神好些了,免不了要再收拾他——看在這回他還懂事的份兒上,他推有病不來見我,也就算了。”艾功三說。蟲
屹湘便沉默了。
聽到師母在電話裡嘮叨,電話又轉到師母手裡,說着:“別聽死老頭胡說,跟三歲小孩兒似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惱一會兒好——早上阿寧讓人送豆汁兒來,好死不死的喝了兩碗呢……湘湘,你有空的話,不拘哪天,就過來。處理了這些沒用的東西,我倒是同意,交給你辦,我也放心。阿寧事多,還是別總麻煩他……”
屹湘聽着師母絮絮的又說了一些話,才收了線。
呆坐了半晌,姑姑在院子那頭叫她出去吃飯,她揚聲答應着。
坐久了,腿麻木,還有針刺般的疼。她一時動不得,呆了一會兒,握住了桌案上的剪刀,從衣領裡取出鏈子來,她只低頭看了一眼,便剪了下去。細細的頸鍊沒太費勁兒就被剪斷了。剪刀刃上留下了一點點的硌痕,也就是這一點痕跡了。
她將圓滿了的玉墜子從中間分開,又合起來,另找了個錦袋塞進去。
把錦袋扎口扣緊了,再放進桌上那個小漆盒裡。
頸間空了。
她摸着漆盒,心頭重重的。從身上卸去的重量,似乎是壓在了心頭……
姑姑又在叫她了,她再摸了摸漆盒,將它鎖到抽屜裡,這纔出門。
外面陽光真好,院子裡的花花草草,紅紅綠綠,顯得格外的明麗。
走到餐廳外面,她聽到父親在問姑姑:“……Allen都喜歡吃什麼?”
手一挑簾子,她進了餐廳。見姑姑正在盛米飯,她說:“姑姑,去接Allen,您不去不行吧,航空公司查證件,就我去,肯定不交給我的。”
邱亞拉把米飯一放,說:“我也正琢磨這事兒呢,那孩子古怪,不照他說的肯定不行,照他說的也肯定不行。”
“這事兒交給我吧。”邱亞非端了米飯,微笑着說,“湘湘只管去。”
屹湘低了頭,面前一碗白米飯清香四溢,她卻毫無食慾。
董芳菲氣急敗壞的從空空如也的病房出來,跳上車便直奔永昌建設。
她塞着耳機,電話直接撥到秘書室去,對方回答董先生正在開會,她便掛斷了。
剛剛趕到醫院去,本以爲董亞寧這回會老老實實的在醫院住兩天,這原本是他答應了的,結果卻是昨天下午她回家去幫他應付父母,前腳離開,他後腳就出了院。前前後後也不過在醫院呆了一天——芳菲一肚子的火。這火當然是不能撒在醫生護士身上,也不能撒在董亞寧的隨行身上。這完全就是董亞寧的責任,他那個脾氣一上來,誰也攔不住——芳菲越想到這裡越生氣,這兩天本來就憋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會兒就覺得自己非要見着董亞寧——她怒氣衝衝的上去,秘書室早就有人等在電梯門口了,一看便是已經得到下面的報告,董小姐長董小姐短的陪着笑臉,解釋說董先生的會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請董小姐在這等一等。
董芳菲虛應着,直奔了董亞寧的辦公室。
門口的一位看上去臉生的年輕男秘書禮貌的攔着,說沒有董先生的話,不方便請董小姐進去等。
芳菲原是怒極,卻被這新秘書弄的笑出來。上下的打量着這矮矮瘦瘦的男子,看了他胸前的名牌,說那就請你給我安排個合適的位置等着董先生。
她言辭間不怒自威。
小秘書卻也不卑不亢,說董小姐您這邊會客室請。
他剛說着,就見李晉匆匆的趕過來,見了芳菲便微笑,說:“董小姐,董先生說他開會還需要一會兒。”
董芳菲心知李晉這是不知道給董亞寧把話過濾了多少層了,傳過來纔是這麼婉轉,便說:“我等他。今天不見到他,不算完。”
李晉便對小秘書說:“給董小姐來杯紅茶。”他親自開了董亞寧辦公室的門,“董小姐請。”
芳菲進去,將手袋扔到沙發上,往裡走着,隨口說:“難不成是整天有閒雜人等殺到辦公室來給他難看?跟防賊似的嚴。”她背對着李晉,站到辦公桌邊,敲了敲桌面。
董亞寧不喜歡家裡人到公司來,所以芳菲印象裡,這大概是她第二次上來,上一回,還是因爲來開會,順便進來坐坐。他的辦公室跟他的人很不相同。沒有一絲一毫張揚的氣質。用的顏色全都是深色的,讓人覺得這是一個老古董的辦公室,處處透着沉穩和保守,與永昌整體現代清新的風格都有很大的反差。
芳菲轉了小半圈,坐到董亞寧的位子上——桌上的東西也很簡潔,只有常用的幾樣。
“您知道,董先生這兒,不會有那種事。”李晉說。秘書進來送了紅茶,他親手端到芳菲面前。
芳菲聽了,怔了一下,待秘書退出去,才問:“這秘書新換的?”
“是,才做了不到兩個月。”李晉說。
“挺有意思的人。”芳菲想想,說:“董亞寧一直用男秘書。”
“是。”
“他總說女人麻煩。其實,是他不善於跟女人打交道。”芳菲喝了口紅茶,有點兒出神。
李晉沉默着。
芳菲擡眼看看他,問:“公司有事啊,怎麼還至於在醫院呢就跑出來開會?”她問的似乎漫不經心。但坐在這個位置上,又是在這個空間裡,問的還是董亞寧身邊最靠得住的人,怎麼也有着不問明白不罷休的意思。
李晉當然知道老闆的妹妹不好對付,可他一向是以不變應萬變,總之一個“啞”字一定拖的過去。於是他微笑着,不預備回答這個問題。
“我也是股東,在公在私,我問一句都不過分吧?連我都要瞞着?還是,這會兒大股東都在對着他發難呢?”芳菲在座椅上旋轉着,高跟鞋輕輕的踢着這笨重的辦公桌。
“有大事,會通知您來開會的。”李晉回答。
芳菲哼了一聲。
李晉見她的目光落在辦公桌上,也等着她說點兒別的。
芳菲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董亞寧情緒怎麼樣?”
辦公室門就在這時被推開了,李晉側了下身,叫聲“董先生”——董亞寧進來,對他說了聲“準備下,跟我去香港。”
李晉轉身跟董芳菲打了個招呼告辭出去,辦公室裡就剩下了董氏兄妹。
芳菲依舊翹腳踢着桌子,發出有節奏的篤篤篤的響聲,她看着董亞寧,額頭上的傷很大一塊,並沒有包紮,只用藥物處理過,跟他晦暗發青的臉色相襯,顯得他愈加的冷酷。
芳菲也不是沒見過董亞寧掛彩。這一回偏偏看在眼裡,是從未有過的五味雜陳。
“起來。”董亞寧板着臉。
芳菲給他讓了地兒,看他坐下來,有條不紊的處理公務。秘書進進出出幾次,電話進進出出幾通,他都神色自若的,也不問芳菲爲什麼上來,就像芳菲根本不存在一樣。芳菲先沉不住氣,等董亞寧忙的告一段落,要人給他送茶進來,她坐到辦公桌邊,靠近他。
董亞寧皺了眉,說:“在公司呢,少沒規沒矩的。”
芳菲冷笑了一下,問:“是呀,在公司——你就工作的時候心裡纔好受點兒是吧?你就在這兒才能忘了剛乾過什麼是吧?”
“閉嘴。”董亞寧說。冷森森的語氣,冷森森的目光。他接着便站起來,穿上外套。
“董亞寧,你這回錯的多離譜你知道不知道?”芳菲抱着手臂。
董亞寧站住了。
“你還是男人不是,你欺負一個女人,還是你愛過的女人?你那是犯罪!”
“董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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