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先婚後愛 秦霏得己 (113)
甦覜鞀za聽見自己的母親,孩子的奶奶連孩子病危到差點離開人世的消息都不知道時,秦慕琰沒說話,只是笑,冷笑,不知是在嘲笑這個家,還是隻是在嘲笑自己.
";不可能的,慕琰,你別被那個顧雨霏騙了！你看咱們的小卿卿健健康康的那麼可愛,怎麼可能一年前病危到差點離開人世?是不是那個女人想在你身上得到什麼?或者是有其他什麼目的,利用卿卿對你用了什麼苦肉計,你這個傻孩子可千萬別當真……";
";媽！";秦慕琰冷眼看着她.
秦夫人被他這一記頗高的聲音震的頓時便閉了嘴,卻是嘆了口氣,轉開頭說:";我不信！";
接着她便忽然站起身,走到臥室邊,推開`房`門朝裡邊看,見卿卿果着被子睡的更香,雖然似乎沒有多少安全感,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裡,但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這孩子會病的那麼嚴重過畛.
何況,這麼小的孩子,會得什麼病?她們家也沒有什麼遺傳性的病,那些致幼兒死亡的病,他們秦祖祖輩輩都沒有過,顧家也沒有,這孩子怎麼可能會有病.
秦慕琰單臂靠在沙發的扶手上,手撐着額頭,忽然手機上傳來一聲有消息進入的聲音.
他隨手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竟是顧雨霏發來的短信釧.
他目色一頓,收回撐在額頭的手,低頭滑開手機屏幕.
";照顧好我女兒,別讓她亂跑.";
秦慕琰一看見顧雨霏的這條短信,當即便坐直了身子.
想也想得到,以顧雨霏那麼細膩的心思,早就應該猜到是他住在對面.
秦慕琰想要回一條短信,可是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半天,卻是一次一次的按下刪除鍵.
最後直接將手機扔到一旁,擡手撫着額,將腦袋靠在沙發背上.
這女人發來的這條短信完全沒給他任何正常回復的機會,他回覆哪一句話都會被冠以沒話找話羅裡吧嗦的名頭.
想了想,他又拿起手機,特麼的,都什麼時候了,還管什麼面子不面子.
既然她能發來這條短信,就代表她對於卿卿在他這裡的這件事並不是特別反感,而她似乎也已經沒有之前在店裡的時候那麼氣了,應該不會再刺激到她什麼.
於是他拿着手機,本來是要編輯一條短信,可猶豫了一下,便乾脆直接撥通了她的電.話.
雨霏晚上一直不想吃東西,直到已經晚上九點多了,在林啓凡的勸說下,才終於答應吃一些.
剛剛在林啓凡出去買飯之前,她便給秦慕琰發了那條短信,其實本來可以不發,知道他不會不好好照顧孩子,但一想到他過去畢竟對孩子不管不顧過,便也有些擔心,才一時衝動發了那一條.
之後林啓凡讓她好好躺着休息,因爲他的手機沒電了,放在她牀邊的插座上充着電,於是他乾脆拿了她了手機出去,免得她有什麼事情找不到他.
林啓凡剛走出醫院的門,手機便忽然響了,秦慕琰的號碼他雖然不認識,但看着那一串陌生的號碼,便下意識的猜得到這是誰打來的電.話.
秦慕琰正要開口,卻聽見電.話那邊的聲音是林啓凡的,剛要從沙發上站起身,頓時便又坐了回去.
見那邊沒說話,林啓凡一邊走一邊道:";秦總?";
";是我.";秦慕琰淡淡道:";她手機怎麼在你那裡?";
林啓凡輕笑:";我手機沒電了,放在病房裡充電.";
即使這種理由很合情合理,可秦慕琰還是對他們兩人那種彷彿已經完全沒有,可隨意用對方電.話的這種行爲很惱火,但卻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她怎麼樣?";秦慕琰輕聲問.
林啓凡走進醫院對面的一家飯店,一邊對着電.話答了一句:";輕微腦震盪,醫生說問題不大,不過我打算讓她明天早上拍個片,確定真的沒什麼問題.";
說罷,他便直接對着飯店的老闆點了幾樣菜.
林啓凡點的那幾樣菜都是顧雨霏最喜歡吃的口味.
他那邊跟老闆點着菜,這邊秦慕琰的這顆心已經快要酸掉整片太平洋了！
";林啓凡,你確定你這樣趁人之危真的好嗎?";秦慕琰說道:";你的東家對你這種行爲一定非常不恥！";
林啓凡笑道:";我東家?他很樂意有我照顧他妹妹.";
";特麼的顧南希他……";秦慕琰驟然咬了咬牙,平復了一下情緒,儘量和緩的說:";顧南希他都跟你說什麼了?他同意他妹妹離婚,然後跟你走?";
林啓凡只是笑了笑,卻沒答.
";是不是顧南希那丫的混蛋在背後跟你合計了什麼?他也打算拆我的橋?";秦慕琰越想越不對勁.
";那是我東家,是你兄弟,你真不該問我.";林啓凡笑笑:";我馬上回醫院給雨霏送飯,秦總還有什麼需要我轉達給她的嗎?";
秦慕琰頓時掛斷了電.話,將手機扔在以便,氣的頭疼,以手捂着腦袋,長長的一聲嘆息.
";兒子……";秦夫人剛剛進了臥室去看卿卿,這一會兒出來見秦慕琰坐在
在沙發上哀聲嘆氣,便走過去:";你怎麼了?";
";我沒怎麼.";秦慕琰的手捂着手,有氣無力的說:";我自做孽.";
秦夫人快步走過去,坐到他對面:";怎麼了?是不是顧雨霏還和那個林啓凡在一起?那個不要臉的女人跟你說什麼了?";
秦慕琰看了秦夫人一眼,一句話沒說,起身便回了臥室.
當他將門關上的那一刻,秦夫人坐在客廳裡剛剛眼中的焦急和疑問已經消失不見,只是目光停留在茶几上,回憶起許多年前發生的那些事.
顧家……
秦夫人靠在沙發上,久久不語.
的確,如果不是當初顧雨霏的肚子已經那麼大了,她又怎麼可能進入秦家的大門.
顧雨霏一個人躺在病牀上,林啓凡的手機在充電,手機上邊有一個很小的紅燈在一閃一閃,在黑暗的房間裡,她轉頭望着窗外的月光,腦袋上紅腫起來的地方還隱隱疼的.
秦夫人下的這手是完全想要打死她一樣,如果當時她包裡有個組的話,恐怕現在自己已經躺在殯儀館了.
想想秦夫人今天那對自己厭惡的目光,還有在美國時秦夫人與老太太對自己若有若無的刁難.
顧雨霏其實真的一直都想不通,以前她曾聽聞,y市親家夫婦是出了名的善男信女,秦夫人信佛,雖然性格強勢精明,便也是強中有柔,待人及好,秦建國在外行事也是讓人人都豎起大拇指的,這樣的夫妻,怎麼可能會如此刁難兒媳?
依稀想起三年前她與秦慕琰結婚之前……
三年前.
顧雨霏在顧家後邊的閣樓跑出來後,想要開車離開,結果卻不小心在車裡受了傷,那時第一個衝過來將她從車裡抱出來的是秦慕琰,只是她當時肚子疼的已經分不清誰是誰,只是本能的想要掙扎,可當時秦慕琰牢牢按着她的身體將她攔腰抱了起來,沒讓她因爲太大力的掙扎而傷到自己.
秦慕琰將她放在臥室的牀上,顧雨霏肚子上的疼痛已經緩解了一些,何婕珍讓王媽打電.話去叫陳醫生過來,她躺在牀上,秦慕琰坐在牀邊看着她.
那時候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她亦只是安靜的躺着,卻本能的抓起被子想要遮住自己已經八個月左右的肚子,她那時因爲東躲的,壓力很大,加上營養攝入的少,體型偏瘦,雖然懷孕八個月了,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了,但卻像別人五六個月的肚子一樣大,所以她才能隱藏那麼久.
秦慕琰坐在牀邊看着她,那是兩人這麼久以來,第一次這樣安靜的關在一個房間裡,他就這樣看着她,他的目光復雜的讓她看不明白那究竟是恨還是什麼.
只是她看得出來,他親自在爺爺面前開口提結婚的事,是因爲他沒打算推託這份責任.
他只是在負責.
這就是顧雨霏最開始很抗拒這場婚姻的原因.
她不需要他負責,從來都不需要.
";這不應該是你會做的事情.";他看着她,在陳醫生來之前,他和她在房間裡,他這樣說.
顧雨霏沉默的靠在牀頭,忽然說不出話,因爲那時她在害怕,她怕他會逼她將孩子拿掉,已經八個月了,生下來這孩子也能活了,她怎麼可能會給他逼自己打掉孩子的機會,於是她以手護着肚子,忍着肚子的疼痛,輕聲說:";就當是我自私吧,其實即使這孩子生下來後,我也沒打算告訴他,他的爸爸是誰,如果今天你不來,這孩子我也會好好的護住,不會讓爺爺傷到他.所以你其實根本不用負什麼責任,我沒打算讓你……";
";你當我是什麼?";秦慕琰淡淡的看着她:";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現在我知道這孩子是我的了,你認爲秦慕琰會自欺欺人到那種地步?既然已經無法挽回,那就只有補救.";
她皺眉:";如果你只是想負責,那我們真的沒有結婚的必要.";
外邊有人敲門,是陳醫生到了,秦慕琰站起身,轉身一邊朝門口走一邊冷聲道:";有沒有必要不是你我說了算.";
話落,他便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陳醫生跟爸媽走進來的那一刻,顧雨霏臉上的冰霜漸漸退卻,卻是看着牆壁發呆,說不出一句話.
的確,有沒有必要,真的不是他們兩人能說了算.
只是戀愛的話,或許還沒問題,可她懷了秦家的骨肉,她懷着孩子,無論是從她父母還有爺爺的角度,還是秦家夫婦的角度,這悠關着至親血脈的問題,怎麼可能就這麼簡單的裝做什麼也沒發生.
她只是後悔,爲什麼要回來,爲什麼沒有藏的好好的,爲什麼要被季莘瑤發現,被哥哥發現.
她看得出來,當秦慕琰踹開門衝進來承認那孩子是他的的那一刻,她和他之間,便已經越走越遠.
之後的第二個星期天,秦建國便和秦夫人到了顧家,他們來的時候顯然已經知道顧雨霏懷孕了,但那時候在顧家的時候,誰也沒看出來秦夫人臉上有任何的不滿.
那時顧雨霏雖然真的不想見秦家人,但於情於禮,這件事畢竟也是先繫於她自身,她再固執再不願意也該知道分寸,所以便也還是下了樓,客客氣氣的見了見秦建國和秦夫人.
那時秦建國看見她的時候,一直笑呵呵的很客氣,而當顧雨霏看見秦夫人時,秦夫人看着她的目光裡攙着一絲古怪,但是並不明顯,兩人對視了一眼,秦夫人的眼神便從她的臉上轉移到了她的肚子上.
p;秦夫人問:";幾個月了?";
問完後,顧雨霏剛要回答,秦夫人卻不等她的回答,直接轉頭看向坐在旁邊沙發上的秦慕琰.
秦慕琰當時似乎是因爲母親忽然轉頭將問題拋給他而微微愣了一下,他看了顧雨霏一眼,顧雨霏沉默,沒有看他.
";應該是,八個月了.";秦慕琰一邊說,一邊對秦夫人笑笑.
這場婚姻的最開始,雖然秦慕琰是不情願的,但他的確是在顧家人面前給足了她的面子,沒讓顧家人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對她的不重視,而秦建國和秦夫人因爲兒子的態度,也自然對顧雨霏沒怎麼怠慢.
然而在那次秦家夫婦到顧家會過親家之後,秦夫人從來沒有給顧雨霏打過一次電.話.
也從來沒有問過她需要什麼,或者是想吃什麼,婚禮是秦家人按自己的意思安排的,就安排在一個月之後,他們爲她訂了一件適合孕婦穿的婚紗,因爲她的肚子不是特別大,所以穿那種從胸下方開始都是蓬蓬裙的那種婚紗是看不出來肚子的.
是的,他們將顧雨霏打扮的很漂亮,但是婚紗很重,穿在身上不是很舒服,可沒有人問過她想穿什麼類型的,或者想辦什麼樣的婚禮.
一切的一切,都沒有人問過她.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秦夫人這位婆婆,雖然對她這個兒媳沒怎麼太關心,但在她回美國之前,也派人從y市給她送來了許多新生兒的衣物,都是很高級的童裝,還有一些孩子長大後也可以穿的衣服,男孩兒女孩兒的都有,可見秦夫人對男孩兒女孩兒都能接受.
就是因爲秦夫人派人送來的那些孩子的衣服,顧雨霏纔沒有去考慮過秦家人對自己是否重視,那時候她全身心都在肚子裡的孩子身上,只要他們愛這孩子,她就可以忽略其他的一切.
在結婚之前,顧雨霏去醫院產減,正要打車回顧家,忽然看見秦慕琰的車停在一家酒吧門前.
就在她路過那輛車邊時,秦慕琰從酒吧裡走出來,走到車這邊的時候身上帶着濃重的酒氣,但並沒有怎麼醉,他拿出車鑰匙後正要伸手打開車門,擡頭的時候看見了顧雨霏.
過去的秦慕琰在她面前常常是帶着笑的,即使是前邊稍微疏離的幾年,他對她該有的關心也沒有少,只是不再那麼親近而己.
可自從那日秦慕琰到顧家說要娶她之後,從那以後,他每每看見她時,他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不露聲色的.
從那天開始,秦慕琰的眼神她再也沒有看懂過.
他看着她時,眼裡彷彿蒙上了一層霧,帶着距離,帶着一片她看不懂的情緒.
甚至,在婚前的那一個月裡,他在刻意躲着她.
而在路邊這不經意的相遇,他的手握在貼在車門上,目光淡淡的看着她.
顧雨霏站在路邊,手裡拿着剛剛產檢過後的單子,兩人之間只隔了五六米之遠,可誰都沒有說話.
好半天,他的目光才重新動了動,看見她手裡拿着一個單子,挺着肚子一個人在路邊走,穿的很單薄,便問了一句:";去哪兒?";
說着就把車門打開了,示意她上車.
只是他的聲音很淡很淡,彷彿是並不想送她,但卻只是因爲責任,看見了,不得不送.
";我自己打車.";顧雨霏看得出來他並不想送自己,她又是個倔脾氣,從不勉強人,所以根本沒有走向他的車,轉身就要走.
秦慕琰卻是說道:";顧雨霏,你爲什麼要出現在我的世界裡?";
她的腳步一頓,背對着他許久,才轉過身去看他.
而秦慕琰說完那句話後,便將本來已經打開的車門狠狠的關了上,轉身朝她走了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就將她拉到車邊,將車門打開:";上車.";
她看着他,覺得他不可理喻:";我自己打車就可以,你一身酒味兒,我不想挺着大肚子陪你去交通大隊坐冷板凳.";
";我開車技術沒那麼差勁,沒那麼容易被抓,而且我也沒醉！你用不着擔心自己的安危！";他不給她再說話的機會就把她推進了車裡坐下.
顧雨霏想要打開車門下車,他卻是已經坐進了車裡,將車門全部鎖上,沒讓她下車,然後也不再問她去哪,直接開了車,一路帶着她到了g市快要修建好的那片海灘邊.
車在海灘邊停下時,他便直接下了車,走到海灘上,站在一片細沙裡,沉默的望着眼前的海.
那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秦慕琰,似乎藏了太多太多的心意,卻又憋在某一個邊緣,無處可訴,無處可說.
他就那樣站着,海風吹着他西裝的衣角翻飛,明明已經被風打透了,卻仍然站在那裡.
整整兩個小時,他站在那裡兩個小時沒有動過,一直看着海上的方向,沒有動.
顧雨霏知道這時候海風很涼,她不能去吹海風,如果感冒咳嗽了,孩子有可能會被咳的早產,所以她始終沒有下車,一直坐在車裡,看着他的背影.
那時候她還很愛他,愛到即使心裡有那麼多的問題,卻沒想去問.
她低頭看着車裡的煙盒,有兩盒是空的,還有一盒只被抽了兩根.
這煙盒還在車裡,可見應該是他這一天在車裡抽的.
爲什麼要抽這麼多煙?
和她在一起,真的
的讓他這麼苦惱嗎?
就如同她曾經一直以來那個最大的疑問,爲什麼誰都可以,只有她不行?
秦慕琰回到車上時,已經是四個小時以後,顧雨霏在車裡坐的腰有些疼,腿也僵了,但是海邊的風實在是太厲害,爲了避免生病,她實在懶得走到海灘上去叫他,便乾脆看了看四周的車子,這個地方的出租車很少,但幸運的是真的有一輛空車路過,她便乾脆打開車門下了車.
在她關上車門時,秦慕琰正好回過身來要往回走,見她下了車,似乎是要坐旁邊的那輛出租車,便只是看着她,沒有刻意快步走過來阻攔.
顧雨霏回頭看了他一眼,便上了那輛出租車,報了顧家的位置.
秦慕琰沒有追過來,過後也沒有給她打過電.話,她只記得在出租車開走時,她看着手視鏡裡倒映出的海邊,那道身影一直靜靜的佇立在那裡.
晚上吃飯時,顧老爺子接到了秦建國打來的電.話,商討着婚宴上都要請哪些貴賓,秦顧兩家聯姻自然會十分盛大熱鬧.
待放下電.話時,老爺子見顧雨霏依舊吃的很少就要放下筷子,便開口道:";吃這麼少,以後生出的孩子也不會有多胖,小孩子還是白胖白胖的才健康可愛,雨霏啊,你再吃一碗.";
";我不餓了,吃飽了.";顧雨霏放下筷子便要起身.
";雨霏.";老爺子知道這孩子在這個家裡始終都不願意說太多的話,便叫住她:";你坐下來,陪爺爺說說話.";
顧雨霏頓了頓,回頭看着老爺子.
老爺子喝了一口熱水,又吃了兩口菜,這是他老人家吃飯時的習慣,然後看着她:";你對秦家熟不熟?";
";要有多熟纔算熟?";她沒明白老爺子這句疑問,不由得反問了回去.
";你這孩子,跟爺爺說話就是這麼直來直去！";老爺子嘆了口氣:";爺爺是問你,秦慕琰除了他父母之外,還有其他什麼近親沒有?";
顧雨霏看着老爺子的表情,猶豫了片刻才道:";之前聽我哥說過,秦慕琰的爺爺奶奶都已經不在了,而秦夫人的雙親也只剩下一位老母親,就是秦慕琰的外婆,年紀有七十多快八十了.";
";哦?你知道……";顧老爺子當即便頓了頓,不知道在想什麼:";你知不知道他外婆叫什麼名字?";
";這我怎麼知道?我們年輕人提及自己的長輩也都是說着輩分之間的稱呼,誰會沒事說自己外婆的名字給人聽?";顧雨霏冷笑,不想再和老爺子說什麼,便道:";您要是想知道什麼,直接問秦家人不就好了?您孫女還沒神通廣大到什麼都知道的地步.";
說着她便無視旁邊何婕珍輕聲的規勸和顧遠衡冷聲的呵斥,直接便上了樓.
那之後老爺子再也沒問過秦家的這些事情,只是似乎有什麼心事,卻又看不出來究竟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這個顧家對她來說,如果沒有顧南希跟何婕珍也是這個家裡的人,那麼這裡連酒店都不如.
在顧雨霏童年的記憶裡,還有一個待自己極好的人,那就是奶奶,可惜奶奶去世的早,在顧雨霏很小的時候就病逝了.
她還記得奶奶在醫院走的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雨,病房外邊站了很多人,她被哥哥牽着手站在走廊裡,兄妹兩個人靜靜的站着,誰也沒有哭,也沒有說話,只是特別安靜的站着.
奶奶臨走之前,把爺爺叫進了病房,那之後爺爺有一個多小時都沒有走出病房,後來他走出來時,面色有些憔悴,他彎下身來撫着哥哥和她的腦袋,又看了一眼那邊被何婕珍抱在懷裡的很小很小的溫晴,輕輕的說:";你們的奶奶,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會回來了.";
當時顧雨霏就哭了,她雖然不懂死亡,但她聽得懂那句奶奶再也不會咽來了.而溫晴太小,什麼都不懂,在何婕珍懷裡笑嘻嘻的,只有顧南希始終安靜的站着.
很多年後,顧雨霏在臨離家出走之前,一個人在後邊的小閣樓裡住了一個星期,偷偷收拾行李的時候,她在閣樓後邊的一個老房間的抽屜裡看見了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黑白的老照片,已經模糊泛黃,但能看得清照片上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人,白淨漂亮.
看起來很像一個人.
顧雨霏拿着那張照片看的愣了神,聽見王媽走進閣樓裡來給她送飯的腳步聲,她便匆匆的將那照片放了回去,轉身回了自己住的房間.
十七`八歲的女孩兒都是想像力豐富且浪漫的年紀,那時候她看着那張照片就有些胡思亂想,但後來去了美國,便沒再想起過這件事.
但老爺子在那天晚飯時忽然問她關於秦慕琰外婆的事,顧雨霏也不知道怎麼會忽然間就想起了那張照片,可是想想老爺子這輩子都只有奶奶一個女人,而且很專情,從來沒有在外邊亂搞過,應該不會是和別的女人有什麼故事,而且奶奶死後,老爺子常年在顧家祠堂裡坐着,大家都說爺爺是思念着奶奶.
所以,應該只是她想多了.
林啓凡回來時,顧雨霏已經睡着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做噩夢,背靠在牀頭,頭歪了下來,睡的正香,但眉心間卻是微微蹙起的.
他將手裡的飯放在桌上,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觀察了一下她額頭上那片紅腫的地方,見已經微微消下去一些了.
顧雨霏睡的
並不沉,只是做了很長的夢,在林啓凡收回手時,她緩緩睜開眼睛,之後定睛看他一眼:";你回來了.";
林啓凡";嗯";了一聲,將飯放到她牀邊的桌上:";吃吧,吃飽了再睡.";
顧雨霏沒有動,只是說:";先放一會兒,我剛睡着了,緩一會兒再吃,現在吃不下.";
林啓凡知道她剛睡醒的時候吃不下東西,很多人都是這樣,便沒有強迫她,轉身去倒了一杯開水過來放在她的飯盒旁邊,之後道:";秦慕琰給你打了電.話,我拿着你的手機出去,就順便接了.";
顧雨霏正擡手揉着額頭,微微一頓,放下手,轉頭看向他.
";不問問他都在電.話裡說了什麼?";見她並沒什麼太多反映,林啓凡淡笑着問.
顧雨霏卻是直接坐起身,盤腿坐在牀邊,利落的將飯盒打開,一邊掰開衛生筷子一邊道:";隨便他說什麼,我沒興趣聽.";
林啓凡嘆笑,將手機放在她手邊:";聽他的口氣,雖然沒有提起卿卿,但想必孩子在他那裡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他不對你提起卿卿,是怕你搶了他的女兒.";顧雨霏一邊吃着飯盒裡的飯菜一邊含糊着說了一句,然後繼續夾了一口飯放進嘴裡.
";你對他這種性子倒是瞭解的夠透徹.";林啓凡淡笑着坐在她牀邊,看着她吃東西.
他這話沒有酸不溜丟的味道,但顧雨霏還是怔了怔,擡眸看他一眼,見他笑的風輕雲淡,但抿了一下嘴,伸手拿過水杯喝了一口,道:";小肚雞腸的人基本都是這種情況,沒有什麼瞭解不瞭解的.如果說我把你瞭解的不夠透徹,可我也猜得到你說這話是在試探我,想知道我究竟有沒有在想他.";
林啓凡挑眉輕笑:";什麼時候會讀心術了?";
顧雨霏瞥了他一眼:";姐什麼不會?別忘了我在美國商界可有好幾個綽號.";
說着,她放下筷子,認真的掰着自己的手指頭說:";波士頓最冷豔華人美女,美國商界的滅絕師太,華人界的李莫愁……";
數着數着,她忽然皺了皺眉:";滅絕師太跟李莫愁都是被男人所負,這算不算是詛咒啊……";
見她坐在那裡自娛自樂,林啓凡笑笑:";他們都看錯了.";
她轉眼笑看着他:";看錯什麼了?";
";你是俠肝義膽又柔情似水的木婉清.";
顧雨霏陡然打了個寒顫:";算了,那我還是繼續當滅覺師太吧.";
";怎麼?";林啓凡揚眉.
顧雨霏呵呵呵乾笑了兩聲:";木婉清愛的是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哥哥……";
林啓凡當即就想到了顧南希,頓時就笑了,顧雨霏亦是撲哧一下笑出聲,兩人坐在病房裡對着笑了半天,直到林啓凡止住了笑容,指了指她眼前的飯盒:";繼續吃飯.";
顧雨霏才斂起笑臉,低下頭往嘴裡扒着飯.
低下頭時,眼中的笑意全無,只剩下一片清寂.
翌日一早.
那位姓張的保姆過來接走卿卿時,秦慕琰打算親自送卿卿去幼兒園,但卿卿卻是在張保姆來的時候,直接鑽進了保姆懷裡,沒有讓他送.
這孩子的心結一天不打開,秦慕琰想重新得回女兒心的願望就一日無法達成.
看着卿卿被張保姆牽着出了小區,他站在單元門前看着孩子的背影,想起昨天晚上卿卿睡覺時不知不覺的鑽進他懷裡的模樣.
電.話響起,接聽後是美國那邊打來的,徐伍成說從昨天下午開始,公司各主力項目的合作方接連要求撤消合同,而這些合作方背後的投資商皆與紐約的寧氏有關.
";老闆,是不是您和寧小姐之間發生什麼誤會了?我聽說寧小姐前兩天回了紐約,之後就在家裡不出來,再然後,咱們公司這邊就……";
";行了,我知道了.";秦慕琰打斷他的話,淡淡的說了一句,便掛斷電.話.
所謂的世界五百強公司,也並不是真的完全自給自足,有人說過,一個身價幾十億幾百億的人,每天睜開眼睛的瞬間就已經欠了幾千萬甚至上億的債款,而一旦背後的投資方與大型項目的合作方忽然中斷合同,將公司的主要經濟來源掐斷,那這個公司也就面臨最大的危機.
而無外援的話,甚至面臨着破產倒閉.
秦氏這麼多年始終屹立不倒,一方面是因爲根基牢固,一方面是因爲大部分的合作商都是老朋友,之間的關係很穩定也很融洽,還有最重要的一方面便是秦慕琰本身的一些決策十分果斷,而判斷力亦是向來準確,這麼多年前只有幾年前的一次金融危機還有被某公司惡意打擊,導致某代言產品出了問題,而使秦氏面臨過這樣的危機,那時候秦慕琰連日來不吃不喝,加之之前的那些合作商畢竟關係不錯,只稍微讓了些利潤便成功將合同重新拉了回來,還有當年顧雨霏也在暗中幫了他一個大忙.
而如今,一旦幾家公司背後的大型投資商撤消合同且聯合其他合作商撤消項目的話,秦氏便成了海中的孤船.
這就是商場,往往走錯了一步棋,便容易滿盤皆輸.
秦慕琰站在破舊的單元門口,陽光灑在他的肩上,墨黑的眸子看着之前卿卿被張保姆牽走的小區大門,久久未動.
秦慕琰回了樓上時,剛打開門,就撞見正要出門的秦夫人.
";要出去?";他問.
秦夫人點點頭,沒多解釋便要出門.
秦慕琰卻是橫跨一步,巧妙的擋在秦夫人面前:";媽,你想幹什麼?";
秦夫人瞪了他一眼:";我出去走走！";
秦慕琰不語,只淡看着她,秦夫人最終還是在他的目光下不得不說了實話:";我去醫院看看那個女人死了沒有,我要找她談談,離婚可以,反正我們秦家也不留她那種不三不四的女人,但是卿卿必須留給我們.還有,我要質問質問她,到底是怎麼教的孩子,早上卿卿吃飯的時候連看都不看我一眼,她會對陳嬸說‘謝謝陳奶奶’,可卻當我不存在！那可是我的親孫女,我必須問問她！";
";媽！";秦慕琰蹙眉,擋住她.
";你讓開！我去找顧雨霏！";
";媽,別去.";秦慕琰攔着她,伸手將她推回到沙發邊上,按着她坐下:";媽,聽兒子的話,別去了,啊.";
聽着自己兒子像是在哄孩子一樣的在哄自己,秦夫人氣不打一處來,卻是頓時就紅了眼睛:";我孫女不認我！而且我看那孩子對你這個爸爸也愛答不理的,這個該死的顧雨霏到底是怎麼教育的孩子?活活讓我們血肉至親不相認嗎?這個女人的心計真的是太深了,太恐怖了！";
說着說着秦夫人便捂着嘴哭了出來:";我的孫女,我三年沒怎麼親過也沒在我身邊好好叫過一聲奶奶的孫女,我的親孫女,前邊兩年是你勸我,說雨霏太忙了,沒時間帶孩子回去看我們,全都是給她找的藉口,如果她有孝心,再忙也會帶孩子回去看看我們,那女人眼裡根本就沒有我們這兩個老的,根本也不把我們當成孩子的爺爺奶奶,你看,這孩子連爺爺奶奶都不會叫一聲！";
秦慕琰坐在她身邊,伸手摟住她的肩安撫的拍了拍:";媽,這是兒子自己做的孽,兒子想辦法去償還,您就別跟着操心了,孫女畢竟是孫女,怎麼算她都是流的秦家的血,不會是別人的,別哭了,嗯?";
秦夫人甩開他,轉頭拿起紙巾去擦眼淚:";別拿哄你外婆那一套來哄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這小子的那些鬼心思,你跟我們說話有幾句是真的,包括當年你和顧雨霏結婚的時候,我們問你,到底是怎麼把人家肚子搞大的?那麼久纔來告訴我們,肚子都那麼大快生了,連拒絕的餘地都沒給我們留,結果你小子一句實話都沒有,非說是你自己看中人家姑娘了,強迫的她,我現在想想才覺得不對,如果當初真的是你特別想娶她,你應該在她剛懷孕時候就告訴我們,而且也不可能結婚那麼久都不回去跟她好好過日子去.";
說着說着,秦夫人頓時就轉過頭來看他:";慕琰,是不是顧雨霏她……";
";行了,別猜了,我跟您說實話.";秦慕琰有些頭疼,現在事情正多着,結果y市那邊的老太太還沒消停,這邊的小老太太也來湊熱鬧,真是個多事之秋.
";當年就是我喜歡她,她不同意,我喝了些酒就把人家姑娘給拿下了.後來我們結婚之前的一段時間,我和她發生了些誤會,您兒子的脾氣您還不知道嗎?她不服我,我也不服她,於是後來就一直冷戰着,其實也沒您想像的那樣,什麼兩年不回家,就算我不回去,雨霏也會去秦氏看看我,還給我送過飯呢……";
";我不信.";秦夫人斜眼看他.
秦慕琰嘴角抽了抽:";您愛信不信,信不信跟這事兒都沒關係.";
";你小子就會跟我繞圈子,繞來繞去不就是不想讓我去找顧雨霏嗎?";秦夫人氣白着臉說:";我就想問問她,我兒子哪裡對不起她了?能讓她這麼不給秦家留面子,連離婚的事都告到法院去了,她眼裡還有我們這肖輩嗎?";
";好了好了,消消氣,消消氣,回頭我幫您說她.";秦慕琰笑呵呵的摟着秦夫人的肩:";好了啊,不氣,不氣.";
秦夫人翻了個白眼,越想越覺得那個顧雨霏跟自己兒子之間的情況不是那麼簡單,便要站起身.
秦慕琰正要哄她,忽然手機又響了,見又是徐伍成打來的,他不想接,怕公司出事的事情被母親知道,秦夫人見他不接電.話,便看他一眼:";怎麼不接電.話?是顧雨霏打來的?";
";不是.";
";我看看.";秦夫人伸手就要去拿他的手機,秦慕琰給她看了一眼:";是徐助理.";
";那怎麼不接?公司出事情了?";
";沒有.";秦慕琰的頭疼的快要炸了,只好起身轉身去接電.話,走進了臥室.
";老闆,寧氏那邊今天撤銷了去年籤的那份項目合同,寧太太她說……";
";好了,我知道了,從現在開始,公司的事情別打電.話給我,所有情況發我郵箱,我會想辦法處理！";
說罷,他放下電.話,迅速出了臥室,卻見秦夫人在客廳裡已經沒了影兒.
秦慕琰看着空檔的臥室,無奈的閉了閉眼.
這一刻,她真的體會到當年季莘瑤針對顧家與她母親的往事而選擇離婚時的感受了.
也真真是知道她當年離婚時究竟有多痛,又要有多堅韌才能做出那樣的決定,定是生不如死吧.
林啓凡手裡拿着剛剛去給顧雨霏的頭部拍的片,扶着她從門診室裡出來,門診醫生說她沒有問題,修養幾天就
就沒事了,但要留院再觀察一晚.
剛回到病房,便陡然看見在病房門口站着的一道人影.
顧雨霏看見秦夫人的剎那倒是沒有驚訝,她猜得到秦夫人會來找自己,她也想得到,卿卿一定是沒有認她.
看見顧雨霏走回來,頭髮高高的盤起,露出額頭上那處昨天被打的紅腫的地方,那一片已經不再紅腫,而是黑青一片,上邊塗着藥水,面色有些憔悴,但精神看起來還算可以.
看見秦夫人,林啓凡道:";秦夫人,這裡是醫院.";
他顯然是在提醒她,醫院的病房區的走廊上需要絕對的安靜,在警告她別在這裡鬧事.
秦夫人淡淡的看着他們:";我畢竟老了,沒那麼不知分寸,昨天是因爲太憤怒,現在看看她頭上的傷,倒是也真沒想到她會因爲我用包砸的那一下而住院.";
這話說的不冷不熱的,也聽不出來是什麼樣的情緒,林啓凡皺了皺眉,正要說什麼,顧雨霏伸手攔住他,然後走上前:";我沒事,不過您真的誤會我和林啓凡了,不管我和他以後會不會有什麼,但在我和秦慕琰正式離婚之前,我和他之間絕對是清清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