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的中年婦人笑道:“菲菲姑娘明日就要離城了。李公子倒來得巧。不過這位置已經滿了,前排的薛大少爺是隻身一人,與公子又是好友,李公子不如和他湊一桌如何?”
司馬衝點點頭。他不認得什麼薛大少爺,不過外面已經漸漸傳來的嘈雜聲表明,鏢局的人已經開始在城中搜查了,他還是在這裡跺一跺再說。當下便由中年婦人領着,到了一張桌子旁。桌子前面再過去兩三圍桌子就看到一塊大幕布,遮住了小小的舞臺。
中年婦人賠笑道:“薛大少爺!你看。你的朋友,李公子來了!不過他沒預定位置,你和他湊一桌子怎麼樣?”
被稱爲薛大少爺的是一名精瘦的青年,瘦得跟猴子差不多,兩腮凹陷面色青白,顯得兩隻眼睛又大又鼓。他一見司馬衝立刻驚訝道:“哦!居然是李兄。得了,宋媽媽你下去。李兄和我一桌自然沒問題!”說着,伸出一隻骨瘦如柴的手去拉司馬衝。
司馬衝笑了笑道:“薛兄好久不見。”
薛大少爺拍了拍司馬衝的肩膀道:“唉!唉!你這幾年肯定吃了不少苦。我去找過你幾次,都被李中那小子告知你不見客。我知道,我知道!這肯定是你家老頭的暗地裡的命令。今天你總算出來了!”
司馬衝笑了笑,不去接口,拉開了一張椅子坐下。薛大少爺則是唏噓感慨。說起了自己這幾年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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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樓梯傳來一陣沉重急促的腳步聲。在安靜的大廳襯托下分外清晰。司馬衝暗暗道,來了!只見數名勁裝大漢不顧老鴇的阻攔,幾步就上了三樓,手中都握着明晃晃的刀劍大聲問道:“喂!剛纔有沒有什麼人闖進來?”
樓上的人大多是富家公子,見到這幾名大漢凶神惡煞的模樣早已經嚇得手足無措,又哪裡還有人敢說話。即便幾個平時橫行霸道慣的,此時也沒人敢出聲。老鴇這時候已經氣喘吁吁地跑了上來道:“哎,哎。幾位大俠!我這裡都是常客,你們就高擡貴手吧。”
老鴇的話才說完,其中一名大漢卻突然身子一掠到了一張桌子前狠狠一拍,將那張木質圓桌拍成了幾瓣,指着一名青袍儒生道:“你!叫什麼名字?”這名儒生身材和司馬衝差不多,這一次卻倒黴了。
青袍儒生戰戰兢兢地道:“在下……在下謝……謝……”一句話說了半天怎麼也說不全。
另外一名大漢沿着通道一路往前走,不住地打量兩旁桌子後面坐着的人。突然一人又一拍桌子,指着一名面如冠玉,眉目清秀的錦衣青年道:“你!你叫什麼?”這一名大漢總算沒把桌子拍碎,不過一巴掌拍下讓桌子上一隻茶壺震翻了,茶水咕嚕咕嚕地往外冒。
錦衣青年居然很鎮定,只是淡淡地看了看這名大漢,他旁邊的一名小廝一言不發突然取出一塊玉牌,輕輕放在了桌子上。這名大漢還未明白怎麼回事,在樓梯樓冷冷注視場中情形的一名目光灼灼的老者突然腳步一動,到了這錦衣青年身前躬身道:“世子莫怪!這莽漢有眼無珠。”說着,將手在大漢後領一拎,隨手丟下了樓。高手。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光這一拎一丟,沒三四十年的苦練絕對做不到。
錦衣青年只是點點頭,卻沒開口說什麼。老者躬身一禮,再次縮回到了樓梯口。經過這事,大漢們雖然還是氣勢洶洶,口氣總算客氣了很多。一名大漢走到了司馬衝的桌前指着司馬衝問道:“你,你叫什麼。”
司馬衝微笑道:“在下李飛鴻。我爹是李陽。”
大漢轉頭對一名同伴道:“認不認得叫李陽,李飛鴻的人?”周圍的人都用古怪的目光看了看大漢。樓梯口的那名目光灼灼的老者已經開口道:“各位朋友對不住!我們在找一名盜賊,失了禮數。今天在場的酒水就由我鄒某人請了!”說完,掏出一張銀票,丟給了一旁的老鴇,轉身去搜妓院的其他地方。
司馬衝目送這些人遠處,突然聞到了一股尿騷味,他轉頭去看,只見一旁的薛大少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必說,他剛纔被嚇尿了。司馬衝一擡手,將桌面上一隻酒壺打翻,酒水潑了這位薛大少爺一身。然後司馬衝站起身道:“哎,薛兄,抱歉!”說着,將老鴇招呼過來道:“宋媽媽,我不小心打翻了酒壺,你能扶薛兄去換件衣服麼?”
薛大少爺感激地看了看司馬衝。司馬衝拍了拍薛大少爺的肩膀道:“你最好快點換好衣服,不然趕不上聽琴聲了。”
“日暮川,歸時雁,青絲千匝繞指纏,輪迴幾度夢成仙。黃泉遍,碧魂憐,酌酒一醉傾城染,牽掛不解紅塵緣。”悠悠的歌聲伴隨着琴聲在大廳內盤旋,司馬衝卻看着窗外。天空那兩名修士還是不肯離去,幾乎已經貼着房頂在飛了。如果不是司馬衝有收斂氣息的法門,早已經被發現了。區區十幾株靈藥至於麼?
“李兄!李兄!”司馬衝回過頭來道:“哦,薛兄什麼事?”
薛大少爺道:
“菲菲姑娘剛纔出的題你聽了沒有?你被關在家裡讀了幾年書了,總有點墨水吧,說幾句出來?”
司馬衝嘆道:“薛兄。雖然說鐵杵可以磨成針,但是這木杵只能摸成牙籤。這道理你都不懂?料子不對,再努力也沒用。”
“噗哧。”
“哈哈。”
“李兄,你這幾年沒白費,長文化了!”一名黃衣人打趣道。
司馬衝笑了笑道:“過獎,過獎。”看周圍人的眼神,好像都認得李飛鴻,但是司馬衝可不認得他們。只是客氣了兩句。
大廳中很快響起了各種的吟詩之聲。司馬衝卻很鬱悶。不光築基期的修士,剛剛又有幾名練氣弟子進了城。他開始懷疑,自己所奪的東西里面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珍貴之物?不過現在他又無法查證。就在這時,樓梯口又有一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司馬衝卻看得分明,這人是新進城的練氣修士。
此人看來三十五六的年紀,修爲是練氣十層,一雙眼睛又細又長,給人奸詐之感。他不理會大廳衆人奇異的目光,挨個地朝衆人看過去。在看到了司馬衝時,突然身形一動,一下掠到了他的面前道:“閣下是誰?”
司馬衝道:“李飛鴻。”
中年修士道:“閣下目中神光充足,不像是個沉迷酒色之人。”
司馬衝笑道:“兄臺對酒色也有研究?”
中年修士已經一把把司馬衝拎了起來道:“跟我走!”說着,提着司馬衝就往外走。
薛大少爺急了,大聲道:“你是誰?好大膽子!不知道他是李家的少爺麼?”
中年修士不說話,只是瞪了一眼薛大少爺。薛大少爺被這一瞪,登時是心中一股莫名的恐懼,撲通一聲坐倒在椅子上,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司馬衝此時心中念頭飛快轉動。這中年修士沒有直接出手,說明他對自己只是懷疑,但是自己身上還帶着儲物袋,只要出去被一搜立刻穿幫。這練氣修士他雖然不懼,但是頭頂還有兩名築基期修者,動起手來自己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司馬衝一籌莫展的時候,那名之前穩如泰山的世子突然站起身攔在了中年修士面前道:“閣下說這位兄臺不像沉迷酒色,本人又如何?你爲何偏偏抓了他去?”
中年修士似乎認得這一位世子,連忙恭敬道:“世子自然不同,不同。”他雖然口中恭敬,目中卻沒有絲毫恭敬之色。若不是上頭說過,輕易不要得罪那些皇親國戚,他早一巴掌把這狂妄的小子拍死了。
司馬衝這時候開口道:“這一位兄臺,你是見財起意呢,還是目無王法呢?若是要金銀,我身上有,你大可搜了去,不過,哼!只怕你沒命走出這魯東城!”
薛大少爺此時已經回過了神來,立刻朝酒樓下喊了一嗓子道:“六子!抄傢伙!”
在場之人剛纔被那些勁裝大漢唬了一回,心中多少有些不快,如今美人在前,又遇見這般無法無天的人物,立刻都有了怒氣,雖然和李飛鴻交情不深,都紛紛出口呵斥。反正這人比剛纔那些大漢看起來弱多了。
“砰!砰!砰!”隨着重重的腳步聲傳來,樓梯口已經有兩人衝了上來,一人是薛大少爺的保鏢,另外一人卻是李中,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這,又恰巧此時出現的。李中一見司馬衝被中年修士拎着,立刻大喝道:“大膽狂徒,敢對我家少爺無禮!”
司馬衝道:“李中,快去告訴老爺!不,告官府!”
中年修士冷冷看着衆人。好聒噪的凡人。他正要直接提着司馬沖走下樓去。薛大少爺的保鏢已經在薛大少的暗示下出手了。司馬衝則是趁機會一蹬,輕輕用力一掙,掙裂了衣服,跺到了世子身後。
李中此時見少爺一時無憂,立刻飛奔下樓,現在正是立功的好機會,要先報官還是先回去告訴老爺呢?一出聽雨樓,卻看到李陽已經親自來了。原來聽雨樓附近本來就有跟蹤司馬衝卻跟丟了的李府下人,當看到司馬衝進到聽雨樓立刻回去稟告去了。
李陽一見李中慌張的模樣立刻大聲喊道:“李中,你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李中立刻氣喘吁吁道:“有一名賊人要強抓了少爺去,少爺正叫我去通知老爺來救命呢。”
李陽氣得吹鬍子瞪眼道:“來這種地方鬼混還叫我來救命?”
李中連忙解釋道:“老爺!不是這樣!今天少爺是來聽菲菲姑娘彈琴的。不是來鬼混!”
李陽道:“哦?”吳菲菲詞曲雙絕,在國內是頗有名氣的一位奇女子,他也聽聞過。據說這女子喜歡遊歷四方,每當一處必然會彈唱幾曲,謀取行資,對於追求她美色的皇孫貴族卻從來不屑一顧。
就在這時候,有一人被從聽雨樓的三樓窗戶扔了下來,衆人連忙閃避,被扔下來的是薛大少的保鏢,此時已經出氣多入氣少,眼見不活了。李中大驚道:“少爺有危險!
”
李陽還未說話,就又見二人從三樓跳了下來,卻是一名中年人提着面不改色的司馬衝。李陽一聲大喝道:“大膽!你是何人?竟然挾持我兒!”
中年修士不理會,提着司馬衝就要走人。李陽已經身子一動攔在了中年修士面前。
中年修士冷冷道:“滾!”
司馬衝突然道:“小心!”
中年修士出口的同時,腳下一蹬,正好蹬在了李陽的胸口,可憐他已經頭髮花白的人,哪裡受得住這一腳,登時口噴鮮血,白眼一翻命歸了黃泉。
李陽帶來的那些家人立刻圍住了李陽大呼小叫,順胸口拍背心一陣胡亂地擺弄。司馬衝憤怒了。他雖然不是李陽的真正兒子,但是李陽這幾年對他卻不錯,如今更是爲他而死。他要出手了,即使行蹤暴露已經顧不得了。
突然天空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在幹什麼。”
司馬沖和那中年修士同時擡頭。一名道裝打扮的女子正開口喝問,她正是兩名築基期修士中的一人,此地的喧鬧將她吸引了過來。
中年修士立刻丟下了司馬衝躬身道:“回稟師叔,師侄見此人可疑,想帶到一旁檢查,誰知道這老頭攔路……”
道裝女子冷冷道:“住口!叫你找你,你連殺兩條人命。這人明明半點法力沒有,你抓他做甚?還不快給我到別處去!”
中年修士躬身道:“是!”
司馬衝突然道:“閣下是誰?”他問的自然是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一愣,隨即冷笑道:“你莫非想找我報仇?”
司馬衝點點頭道:“正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必取閣下首級獻於家父靈前!”
中年修士大笑道:“哈哈,有趣!有趣!我叫伊無極,你什麼時候有了本事只管來找我!”說着,不再理會司馬衝揚長而去。
天空中的道裝女子早已經不見,司馬衝看了看遠去的中年修士回頭對六神無主的一羣家僕道:“愣着做什麼。把老爺的屍體擡回去。”
李陽的葬禮辦得很風光,不過司馬衝並沒有現身。他雖然憤怒卻哭不出來,也受不了那種壓抑的氣氛。他也終於知道那些修士爲什麼大張旗鼓的原因。這一堆靈藥里居然有一株千年的靈藥。千年靈藥對結丹修士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難怪他們拼命尋找。
尋找靈藥的修士一直尋了三四個月才最終放棄,而司馬衝已經把這些靈藥服了個一乾二淨。
半年之後,因爲李陽去世悲傷過度的張小青也撒手西去。司馬衝索性遣散了家僕,除了幾名老僕人自小在李宅長大不肯離去外,昔日家僕成羣的李宅幾乎成了一座荒園。
老僕忠伯快步走到了司馬衝的小院道:“少爺!少爺!李大人來了!”
司馬衝從養神中睜開眼問道:“哪個李大人?”
忠伯道:“李伯仁李大人!”
司馬沖淡淡哦了一聲,推開門走了出去。李家的親戚他一個不認識,只有這一位還算是見過,既然忠伯親自來找他,估計這一位也是別有目的的。
客廳內,李伯仁正在喝茶。司馬衝一進來就施禮道:“伯仁叔叔。”
李伯仁放下茶杯嘆了口氣道:“不必多禮了。坐下吧。”
司馬衝依言在主座位坐下。
李伯仁道:“李兄的事我也知道了。想不到得道高人竟然要爲難我們這些凡夫俗子。”
司馬衝笑了笑道:“或者他們根本沒把我們放在眼內罷。正如我們不會在意螻蟻。”
李伯仁本來是想勸慰一下這一位晚輩,但被這麼一說,自己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了。
司馬衝開口道:“伯仁叔叔這一次來有什麼要事呢?”
李伯仁咳嗽了一聲道:“這一次來,我是想給你提一門親事。李兄不在了,我也算是你長輩,自然要多留意些。對方是你趙叔叔的小女兒,和你年紀差不多,正是門當戶對。”
司馬衝看得出李伯仁目光有些閃爍,笑了笑道:“只怕其中另有隱情?”
李伯仁一驚,趕忙擺手道:“隱情?沒有!沒有!那丫頭我已經帶來了,你一見就知道。”說着,朝門外喊了一聲道:“忠伯?去門房把那丫頭帶進來!”
一名年紀大約十八九歲的女子被帶了進來,她長得眉清目秀,雖然沒有多動人的姿色,卻也能見人,算是百裡挑一的人兒。司馬衝一見這女子就知道緣由了。這女子雖然腰肢還是很細,但其實已經有了身孕,這李伯仁,給他送了好大的一頂綠帽。司馬衝正要發作,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了一事。當即點頭道:“好,親事成了,明天擺酒!”
女子一愣,擡頭去看司馬衝。她知道自己這一次來是爲了讓這男子看看,最好能嫁入李家,但是對方連她的姓名都沒問就同意了,這讓她有些吃驚。難道對方只不過是打着尋歡作樂的念頭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