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羅殿的偏殿之中,燭智淵正端坐在自己的暗夜孔雀紋寶座上,出神地看着窗外暗沉沉的天空。
一陣腳步聲打破了這片寂靜,到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被他派出去的伏勝。
“給主子請安。”
伏勝進了偏殿中後,立刻單膝跪下給燭智淵行了一禮。
“安排你的事情,都做好了?”
燭智淵沒有看伏勝,只是淡淡地開口問了一句。
“啓稟主子,都已經安排好了。”
伏勝畢恭畢敬地回答道:“那羣人的確是西陵雁派來的,屬下跟他們提點了幾句,要他們這幾日稍安勿躁,他們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毫不猶豫?”
燭智淵重複了一下這個詞,忽然彷彿聽到什麼好笑的東西似的,輕輕笑出聲來:“你當他們是傻子嗎?只有不怕死的人跟傻子,纔會在這種情況下毫不猶豫地答應這種對他們十分不利的條件——伏勝,你說說看,這羣人究竟是前者呢,還是後者?”
“敢在這種時候潛入到蠻荒道中,屬下以爲,他們是前者。”
伏勝想了想之後回答道:“若還有一絲退路,他們必定不會答應殿下的條件,只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殿下手段實在是了得,才逼得他們無路可選,只能答應了殿下的條件。”
“哼……”
燭智淵再次輕笑一聲:“知道你是個馬屁精,只不過這句話我聽着舒服,就不與你計較了。”
“謝主子!”
伏勝趕緊磕了一個頭。
“主子,只是屬下還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你那個腦子,動動小心思跟歪心眼還是可以的,往大處想,自然就不行了——說罷,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燭智淵挑眉看向伏勝。
“主子原本的計劃不是跟西陵雁一致的嗎,怎麼突然又變了注意?”
伏勝見燭智淵現在心情不錯,便趁機問道。
“葉冰之,這個女人我縱使再不放在眼裡,那也是我二哥的女人。”
燭智淵冷笑一聲說道:“如果能夠在不除掉她的前提下,也可以喚醒二哥的話,我不介意讓她繼續活下去,我二哥的脾氣你是知道的,若是等他醒來,知道自己女人死了,還指不定要鬧出什麼事情來。”
“是,殿下英明。”
聽着燭智淵的語氣中漸漸染上了怒火,伏勝趕緊垂下頭去。
“可是,如果這個女人變成二哥甦醒的絆腳石的話,那麼我便不管她對二哥來說有多重要,都一定要除掉她。”
說完這句話之後,燭智淵冷冷地凝視着伏勝:“所以葉冰之的生死,不取決於任何人,只取決於她自己,我之所以拖住那幾個人,也是爲了給她這最後一個機會——就看她知不知道珍惜了。”
第二日清晨,以燭智淵爲首的一衆鬼族,盡數聚集到輪迴臺上,靜靜等候傳送陣開啓。
而鬼後葉冰之,也沒有讓他們等太久,隨着一道白光自輪迴臺上激射而出,通往崑崙的傳送陣再度緩緩開啓,載着葉冰之的巨蟒先行出現在傳送陣中,緊跟着她走出來的是行知,以及除了伏勝之外的另外九命鬼將,而後便是被上了重枷的燭明軒,
以及押解着他的鬼卒。
燭智淵的目光在燭明軒身上掃了一下,隨即看回到葉冰之身上。
“皇嫂一路奔波,甚是辛苦啊。”
“都是爲了鬼族大業,哪來的辛苦。”
葉冰之居高臨下地看着燭智淵:“倒是本宮聽說,三弟前些日子身上又有些不適?不知要緊不要緊?”
“臣弟有勞皇嫂掛念了。”
燭智淵故意苦笑了一下:“只不過是魂力損耗得太多,一時難以補齊,才導致的氣力虛弱,不是什麼大毛病。”
“如此便好。”
葉冰之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看向身後被衆鬼卒押解着的燭明軒。
“既然你們都在這裡,那也省的本宮多費口舌——行知。”
“屬下在。”
行知看着葉冰之的目光所向,哪兒還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原本她還想着等回到蠻荒道之後,央求三殿下再給燭明軒求求情,將公開審判壓下來呢,誰料想葉冰之剛一回到蠻荒道,就立刻要公佈公開審判的消息。
“將那件事情說一下吧。”
果然,鬼後葉冰之正是想讓行知把即將公開審判燭明軒的消息散佈出去。
“皇嫂且慢。”
對於葉冰之的打算,燭智淵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知道現在出聲阻止是最好的時機,因此他毫不猶豫地開了口。
“三弟,有什麼事情,等下本宮再與你細談吧。”
葉冰之顯然對於此刻行知的話被打斷十分不滿,連帶着看向燭智淵的目光也森冷了幾分。
“皇嫂息怒,臣弟只是覺得這件事情,應該比任何事情都來的重要,纔不得已打亂皇嫂的安排的。”
燭智淵說完,發現葉冰之臉上仍舊是一副不爲所動的神色,便接着說道:“是跟二哥有關的事情。”
“什麼?”
聽到燭智淵說此事事關被冰封的燭元明,葉冰之這才變了臉色,在看了一眼被押解着的燭明軒之後,葉冰之咬了咬牙:“先將燭明軒壓到輪迴臺下方的水牢中去,三弟,你隨我來。”
見葉冰之終究是選擇了暫緩公佈燭明軒被審判的事情,燭智淵嘴角微微一勾,只是他很快就將自己的神情收拾好,緊跟着葉冰之前往了森羅殿大殿中。
“現在這裡沒有外人,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揮退了森羅殿中服侍的鬼族侍者,葉冰之看向燭智淵問道。
“皇嫂之前也知道,臣弟前幾日忽然感到魂力匱乏,身體一時不適,臣弟不得已又休養了幾日,才略微緩過勁來,而後想到,這蠻荒道中雖然魂力稀薄,可畢竟是由二哥持續供給着,不該會有這種匱乏到近乎於無的狀態出現纔是,想到這一點,臣弟便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二哥的狀態來,就擅自上了輪迴臺開啓了封印,結果發現二哥他……”
“他出事了嗎!”
葉冰之聽到前半段,臉色就開始變得蒼白一片,直到聽到後來,更是激動地站起來大聲問燭智淵:“快告訴我!他是不是出事了!”
“二哥他雖然暫時還沒有出事,可是狀況真的已經算不上好了……”
燭智淵長嘆一口氣:“皇嫂,臣弟知道你憂心鬼族,不得不將之前
的大部分魂力都拿來喚醒族人,可現在二哥的情形已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再這麼下去,一旦二哥有個三長兩短,鬼族必定要大亂的啊!”
聽到燭元明沒事,雖然只是暫時沒事,葉冰之這才虛脫了一般地跌坐回寶座上,燭智淵說的話,她又何嘗不知道,可之前發生了那麼多事,她有的選擇嗎?
“皇嫂……”
燭智淵見葉冰之呆坐在那裡半晌不說話,忍不住又開口喚了一聲。
“行了,別說了……”
葉冰之聲音極低地開口道:“你說的我都知道,我也明白,鬼族可以失去任何人,可是,絕不能再失去一個王了,這次帶回蠻荒道中的所有石心鬼種,我都會把它們用到元明的身上,只祈求蒼天垂憐,能叫元明甦醒過來……”
說到這裡,葉冰之忽然擡起眼來盯着燭智淵道:“三弟,倘若……本宮是問倘若,你二哥萬一要是醒不過來,你說,本宮該怎麼辦?”
“放心吧,皇嫂。”
燭智淵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就算捨棄一切,我也會幫着皇嫂,將二哥喚醒的。”
“本宮知道的,你一向是支持你二哥的,所以本宮信你……”
聽燭智淵說得如此鄭重,葉冰之只覺得從方纔起,就好似被壓了一塊巨石的心口終於鬆動了一下。
“是啊,在這個時候,皇嫂除了我,又還能信誰呢?”
燭智淵擠出一抹苦笑:“畢竟皇嫂最近經歷了太多傷心之事——誰能想到,就連往日裡皇嫂百般疼愛,當成親生兒子養大的明軒,也有犯糊塗來頂撞皇嫂的一天呢?”
“你不提那個混蛋小子還好,一提他,我就恨不能當初早早把黑白無常那羣人給斬殺乾淨,要不是因爲他們,明軒也不會跟我離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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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燭明軒,葉冰之又是一聲長嘆:“三弟,你可知道,皇嫂真的不想跟明軒走到今天這一步,可是若不公開審判,本宮就真的再也難以服衆了!”
“臣弟明白的,皇嫂,此事你也是迫於無奈,明軒那小子就是被那羣人矇蔽了,此時若是吃點苦頭能叫他清醒過來,倒也不失爲一件美事。”
在跟葉冰之密探了將近一個時辰之後,燭智淵才從森羅殿大殿中走了出來,同時帶出來了一個消息,那便是兩日之後,鬼後要封閉輪迴臺,爲鬼王燭元明施法回魂。
這個消息當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在蠻荒道中的鬼族都在私下裡議論着這件事,畢竟對這些鬼族來說,這兩天的事情真是變化得太快了,前一刻透出來的消息還是要公開審判燭明軒,下一刻又改成了封閉輪迴臺,爲鬼王施法。
如此急促地轉變,讓鬼族衆人心中都隱約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鬼王燭元明,一定是狀況極其不妙了,若不是這樣,鬼後葉冰之也不會火急火燎地將原定的計劃都推遲,改爲給他施法回魂。
同樣的消息也傳到了陸雲滄等人的耳中。
“這燭智淵,還真是將葉冰之的計劃給打亂了。”
玉斂香探聽到消息之後,皺着眉回到山洞中:“只是不知道這個變動,對咱們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正在他深思之際,他手上的影玉,忽然發出了一陣瑩綠色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