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智淵之所以說出這番話來,其實只是爲了穩住燭昊空,叫他不要莽撞出擊而已,實際上燭元明被陷在陣中,他心中比燭昊空更爲焦急,可此時此刻他卻不能將這份焦急表現出來一點蹤影。
沒想到燭昊空並不領他的情,非但如此,還在聽完他的這句話之後,輕聲地問了一句。
“三叔,你當真將父王的生死放在心上過嗎?”
燭智淵被燭昊空一句話問得臉上神情一滯,原本壓抑在心中的怒火開始慢慢升騰,臉上那和煦的表情是再也維持不下去了,當場就冷下了臉來。
“昊空,你說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若是三叔你當真將父王的生死放在心上,又怎麼會任憑他身陷在陣法當中,卻只是袖手旁觀?”
燭昊空也不甘示弱地直視着燭智淵逼問道。
“那麼依你看來,莽撞而沒有頭緒的支援,便是將他的生死放在心上的表現了?”
燭智淵冷笑一聲:“曾經我以爲你只是天真而已,在遇到大事的時候,總不會犯糊塗,現如今看來,果然是我高看你了——罷了,你若想現在就去增援,去就是了,橫豎你若是出了事情,責任由我來承擔,哈。”
說完,燭智淵轉身拂袖而去。
“這……哎呀皇子殿下,您難道還不知道三殿下的脾氣嗎?三殿下那是寧願自己死都不願意鬼王殿下出事的,您這麼說話,豈不是叫三殿下寒心啊……”
跟在燭智淵身邊的伏勝並沒有跟着他的主子一起離開,而是留在了原地,他的主子可以拂袖而去,他卻不能這麼做,畢竟事情還沒有處理好,若他也跟着自家主子一起走了,真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他家主子一定第一個處理他。
“可是父王現在就被困在陣中,三叔他一直袖手旁觀,我沒有說錯吧!”
燭昊空此時滿頭滿腦都是自己母后被三叔殺害了的念頭,說出口的話語氣越來越衝。
“皇子殿下,您哪裡看到三殿下袖手旁觀了啊!”
伏勝連連搖頭:“三殿下一開始的話,只是不希望你跟着衝到陣法裡去罷了,在鬼王殿下被困到陣中的第一時間,三殿下就立刻派了人手前往營救了,又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呢?不叫你進去,是怕鬼王殿下還沒救出來,您再被困進去,到時候等鬼王問起來,這個責任誰能擔得起,您畢竟是鬼王現如今最爲親近的人了,不管是三殿下還是我們,都不希望皇子殿下您出事的啊……”
“你是說,三叔已經派遣了人手去救助父王了?”
燭昊空到這時才冷靜了些許,壓低了聲音問伏勝:“是不是這樣?”
“沒錯啊,三殿下早早就派了人手去救援鬼王殿下了,皇子您無需擔心,只管在營地裡等候消息就是了。”
被伏勝一番話勸解的冷靜下來的燭昊空,在安頓完剛剛被他帶來崑崙的鬼將鬼卒們之後,便聽話的回了自己的房間中休憩,而勸解成功的伏勝,則趕回到燭智
淵那邊去回話了。
“主子。”
一來到燭智淵的房間內,伏勝先是行了一禮,而後站起身來,臉上的神情十分謹慎地繃緊着:“皇子那邊已經穩住了。”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
燭智淵冷哼了一聲,而後啪的一聲將手中的書籍摔到眼前的書案上:“這小子從前對我最是恭敬,而今不過是回了一趟蠻荒道,回來之後竟然對我這般態度,不對,這裡面,必定有着蹊蹺之處。”
“主子,會不會是那件事,被皇子殿下給知道了?”
伏勝當初也參與了燭智淵圍殺葉冰之的計劃,此時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便是這件事情。
“不是已經叫你們去把所有跟葉冰之有關聯的人都解決掉了嗎?如果都解決掉了,又怎麼可能會有風聲泄露到他那裡?”
疑心生暗鬼,燭智淵自然也是在擔心着這件事,說到底,燭昊空是否知道他並不擔心,他唯一擔心的,是這件事被燭元明給知道了,那纔是真正的麻煩。
“當初在大殿上侍奉葉冰之的人,以及跟葉冰之比較親近的人中,除了行知是動不得的,其餘的的確都被處理掉了……”
伏勝微微皺起了眉來:“即便是丟進凍風中的那些,也都是確認已經死透了,才丟進去的,不應該有活口留下才是——會不會是殿下咱們多慮了,說不定皇子殿下只是一聽到鬼王被困陣中的消息,一時着急故而口不擇言而已。”
“不,此事並非是我多心。”
燭智淵眯了眯眼睛,而後搖了搖頭:“這小子從剛剛見到我那一刻,神情中就有着一絲不對勁,只是我沒料到他會這麼沉不住氣,當着我的面都不懂得掩飾幾分。”
“那……難道是行知那邊覺察到了什麼?”
伏勝繼續做出假設。
“不管是不是她們察覺了什麼,這幾日你們暗地裡盯緊了他跟行知那邊,如果他們當真是知道了葉冰之身亡的真相,那麼該怎麼做,我想已經不必我來提醒你們了吧?”
燭智淵微微眯起的雙眼中,驟然閃過一絲狠絕神色。
“是!屬下明白!”
隨着燭昊空率領着一衆鬼族的迴歸,鷺影溪鬼族據點這裡,氣氛陡然詭譎了幾分,在這表面的平靜之下,還有一人,正在靜靜等候風暴的來臨。
“阿雁,那個鬼兒子,今天回來了哦。”
苗一一細小的聲音悄悄地在西陵雁耳邊響起:“我沒敢靠的太近,只是遠遠地看着,那鬼兒子跟陰陽臉好像快要吵起來了似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跟那個老鬼婆的死有關。”
“哦?”
西陵雁微微一挑眉:“快要吵起來?看來就算不是跟鬼後的死有關,也一定有這件事的由頭在裡面,我佈置下的那粒棋子,看來是順利地與燭昊空會過面了。”
“阿雁總是料事如神的,嘻嘻。”
苗一一輕輕笑着,同時用螟蛉細小的翅
膀來撲楞着搔西陵雁的耳垂。
“這並非是料事如神,而應該叫未雨綢繆。”
西陵雁失笑道:“教了你這麼久,崑崙這邊的官話還是說的如此糟糕,這可真是叫人苦惱。”
“反正你懂的就好了呀。”
苗一一不滿地嘀咕道:“話說阿雁,當時你在救下那個鬼族得時候,是不是就已經預料到這一步了啊?”
“呵呵……”
西陵雁淡淡地笑了笑,沒有立刻回答。
沒錯,英華並非真的是大難不死,實際上英華能活到現在,完全是西陵雁的功勞,當時鬼族正值多事之秋,而不管是行知還是燭智淵等人,都無暇估計到他這個外人,因此他便暗地裡把一個傀儡分身遣送到蠻荒道當中去,時時盯着伏勝等一行人的行蹤,在他看來,燭智淵這般多疑又不肯信任他人的性子,是絕對不會放任葉冰之身邊的人繼續存在在鬼王身邊的,爲了永絕後患,不讓葉冰之身亡的真相暴露出來,燭智淵一定會對那些人逐個下手。
事情還真的一如他所料的進展着,西陵雁的傀儡冷眼旁觀着伏勝等人出手一個個滅殺了當初服侍過葉冰之的鬼族,而後在他們對英華下手之前,率先將英華擊成重傷,隨後又用另一個傀儡人偶,幻化成英華的樣子,叫他當着伏勝等人的面跳進了凍風當中。
他了解伏勝的性子,知道伏勝絕對不會將英華之死未經他手的消息傳遞給燭智淵,因此在成功騙過燭智淵跟伏勝等人之後,他便動用傀儡給英華治療好了傷勢。
傷愈後的英華,自然是對這個假的“救命恩人”感恩戴德得很,當他從這個“救命恩人”口中聽到,是燭智淵跟他的手下要取自己性命,甚至連鬼後葉冰之的身亡都跟燭智淵有關的時候,當真是一點即通,立刻就自毀了容貌,發誓一定要找到機會潛伏回去,將真相告知給鬼王知曉。
“其實我只是將真相告知給他而已,這一步棋,只是由我來親手埋下,至於之後它會如何動作,已經全然不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西陵雁低聲說道。
“不過看今天這個樣子,想來那個叫什麼英華的鬼族,是已經跟燭昊空搭上線了,不然那個鬼兒子也不會跟陰陽臉翻臉,之前他對那個陰陽臉可是畢恭畢敬的,一副對方說東他就不往西去的樣子。”
苗一一不以爲然地扇動了一下翅膀:“阿雁,咱們到底什麼時候能離開這裡啊……”
“怎麼又突然提到這件事上面去了……”
西陵雁苦笑一下:“一一,你別看鬼族現在好像已經陷入到一團混亂當中,但只要一有風吹草動,他們一定會先行一致對外,而後再處理內部事務,原因不是別個,是因爲現在他們當中所產生的裂痕還不夠大,至少沒有大到可以叫他們無視鬼族的危機,而互相鬥起來的地步。”
“阿雁的意思,是不是要繼續擴大他們的矛盾?等他們真正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咱們就可以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