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白月島之前,陸雲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遇到這樣的麻煩。
原本風平浪靜的海面上,突然起了霧。
看着四周瀰漫着的白色霧氣越來越密集,視線所能看到的範圍隨之進一步縮小,陸雲滄試着將神識外放,想要用神識來代替視線爲自己引路,結果卻發現,在這詭異的霧氣當中,連神識能勘察的範圍,也收到了遏制,進而大大縮小,所能觀察到的範圍不足原本的十分之一。
“這霧氣當中有些古怪……”
陸雲滄心中暗自思忖道:“不會是東君他們那些老妖怪弄出來的幺蛾子吧……”
就在陸雲滄心中兀自猜測時,霧氣當中,忽然飄飄渺渺傳來一個女子的歌聲。
“朝顏花,夕雲露。
紅顏彈指,鏡中花辭木,一抔黃土掩盡,桃花骨。”
聲音婉轉流連,曲調慼慼,叫陸雲滄初初聽見就覺得心中一緊,好似看到一名美人正在對鏡垂淚,叫人忍不住就覺得心酸。
覺察到自己心神動盪的陸雲滄,立刻暗中運轉無情訣,只見隨着無情訣的運轉,一股清流自陸雲滄丹田中涌起,漸漸流經四肢百骸,原本被女子歌手所擾的靈臺,一下子清明瞭起來。
“好厲害的音幻之術……”
待到神識清醒之後,陸雲滄再去細聽,那女子吟唱的聲音依舊繼續着,聲調依舊婉轉多情,只是不復之前那種感染力,顯然是音幻之術的攻擊力被無情訣給壓制了。
陸雲滄明白,這四周的霧氣多半也是這唱歌的女子給弄出來的,他曾經在一些遊記中看過,海中有一種妖獸,貌若好女,人身魚尾,擅長以歌詠之音迷惑人類,如今這地方距離白月島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所以這唱歌的女子,多半就是這種妖獸,而並非人類修士,想到這一點,陸雲滄血劍已然上手,一邊掐起劍訣,一邊循聲朝那唱歌女子所在的地方慢慢靠近。
對於陸雲滄的靠近,女子彷彿毫無所覺,一直在斷斷續續地反覆吟唱着那一段同樣的唱詞。
很快,陸雲滄就看到了唱歌女子,確切來說,應該是唱歌的妖獸纔對。
那是一個只看臉,會讓人覺得可以傾盡天下最美的詞彙來形容都不爲過的女子,究竟是怎樣一種美,竟會在一瞬間,讓陸雲滄體會到一種驚心動魄的震撼。
女子坐在一塊浮出水面的礁石上,散着一頭須藻似的墨青色長髮,近乎赤裸的上身披着一層碧青色半透明的紗衣,那紗衣有一大半浸在了水中,卻分毫沒有洇漬浸溼的感覺,自腰部往下,女子浸泡在水中的並非人類的雙腿,而是一條隱隱泛着綠色的,光華無鱗的魚尾,隨着女子的吟唱,魚尾輕輕滑動,攪動礁石附近的海水,發出規律的水聲。
陸雲滄就站在她的身側,不足五米的地方,即便對方早已發現了陸雲滄的到來,卻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靜靜地吟唱着自己的歌謠。
陸雲滄並未感覺到這個女子有什麼惡意,但出於謹慎起見,他還是不能放鬆大意,劍訣一直緊緊掐在手中,隨時準備這妖族女子暴起發難。
“這位劍者,你無需如此緊張。”
那名女妖族歌聲一聽,忽然回過頭來看向陸雲滄,一句話說的溫柔婉轉,即便陸雲滄已經用無情訣壓制住對方的音幻之術,這聲音仍舊好似一根羽毛輕輕掃過心房般,叫人心神動搖。
若果說一定要用兩個字來形容面前這名妖族的話,恐怕也只剩下“尤物”這兩個字了吧。
陸雲滄暗自感嘆了一句,無情訣運轉地愈發謹慎。
“呵呵。”
見陸雲滄依舊一臉戒備神色,那名妖族女子忽然輕笑一聲,臻首輕搖,朱脣輕啓,吐字如蘭,字字句句宛若天籟:“奴從未見過,對奴如此戒備的男子,尤其是,像劍者這般年輕英俊的男子,他們見到奴,常常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或是,很快就會對奴言聽計從,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族,往往都不會例外,劍者,你爲何如此與衆不同,莫非是,你覺得奴不夠美嗎?”
雖然這女妖族看似只是在與陸雲滄撒嬌賣癡一般地講些閒話,可說的人是一回事,聽的人卻是另一回事了,短短几句話,陸雲滄只覺得體內氣血彷彿被催動一般,不住蒸騰翻涌,如果不是有無情訣不斷鎮壓着,恐怕此刻的陸雲滄早就七竅流血、暴斃身亡!
“日炎!”
感受到妖族女子將音幻之術暗含在話語中對自己展開了攻擊,陸雲滄自然不能束手待斃,只見他悶喝一聲,一道火光驟然從血劍尖端竄了出來,眨眼間就組成一條熾熱火龍,直直撲向那名妖族女子!
在徹底地掌握了五行規則轉換的真正秘密之後,現如今陸雲滄發出這種火系劍招,與發出金系劍招所用的時間幾乎相差無幾。
這一招反擊來得太快,倒叫那妖族女子有些措手不及,一直八風不動的面容上竟然露出了絲絲驚訝神色來,她的確沒有料到,在硬生生抗下自己音幻之術的攻擊後,這名年輕劍修竟然會在這麼快的時間內就對自己發起反擊。
“真是有趣。”
不過因爲身在海中,妖族女子即便是驚訝,也沒有因此失措,只見她魚尾輕輕一拍,在她身前一尺,便忽然涌起一層三丈餘高的水浪,火龍撲來時,恰恰好撲在水浪上,兩廂交錯的瞬間,水浪一個翻卷,將火龍捲入浪花之中,轉眼就被水系靈力給撲滅。
“看不住來,劍者你不僅僅是不覺得奴美,甚至,還十分厭煩奴呢。”
這一句話,女妖族沒有繼續使用音幻之術,而只是尋常地開口,“奴不逗你了,劍者,奴喜歡你,不如你隨奴回蓬萊閣內,做奴的夫婿如何?”
“抱歉。”
陸雲滄雖然有些適應不了對方轉換如此快速的態度,但他卻本能地意識到,跟眼前這女妖族絕對不能有過多的牽連。
“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姑娘若是無事,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說完,陸雲滄就準備御劍離開,然而卻事與願違,圍繞在他周邊的霧氣一下子又濃密了幾分,而這一次,他卻連御劍都施展不出來了,而此前一直在他體內自行運轉的無情訣,竟然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中斷了!
陸雲滄登時心下一驚,立刻想調動體內靈力,沒想到這一次就連靈力都感知不到了……
心知自己還是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着了眼前這妖族女子的道兒,陸雲滄強迫自己儘快地冷靜下來,轉過頭去看向依舊坐在原地,側着臉看向自己的女妖族,冷聲開口道:“你這是何意?”
“哈哈。”
女妖族見陸雲滄吃了癟,這才哈大笑起來,一邊笑,魚尾一邊歡快地拍擊着她坐着的那塊礁石,濺起不少水花。
“劍者,你驚慌失措卻又竭力剋制的樣子,真是叫奴喜歡。”
女妖族笑夠了,忽然站起身來,原本是魚尾的下半身,竟然漸漸分化成兩條修長筆直的玉白色長腿,原本漂盪在海水中的薄紗此刻盡數離了水,輕飄飄地覆蓋在女妖族身上,只是這輕紗是近乎透明的,因此,這女妖族此刻站在陸雲滄面前的酮體,幾乎可以用未着寸縷來形容了。
一開始,女妖族是半側着身,陸雲滄只能看到一個後背側影,當時還不覺得,而今女妖族正對着自己站起身來,連魚尾巴都變化得跟人類一般無二,當即叫陸雲滄心中生出一絲羞惱來,見對方走過來,他卻又不敢錯開雙眼,只好死死盯着女妖族的雙眼,以防止對方再出什麼下作手段。
“奴的曲子,豈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聽得,劍者你聽了奴的曲子,還打了奴,奴怎麼可能輕易放你離開呢?”
女妖族緩步走到陸雲滄身前,笑吟吟地擡起一隻手來,沿着陸雲滄臉部的曲線輕輕撫摸着,一路撫摸到對方的喉結、鎖骨,最後停在陸雲滄的肩膀上。
“奴的曲子,若是你直接聽了,那麼自然會中奴的幻術,這樣看來雖然悽慘,可當奴玩膩了,那些中了幻術的人,奴都會好手好腳的放回去,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做了黃粱一夢而已,終究是沒什麼損失,可若是在聽奴唱歌時,興起了反抗之意,暗中抵抗的話……”
女妖族脣角一勾,身子一軟竟然直接依偎到了陸雲滄懷中,陸雲滄眼睜睜地看着女妖族在自己眼前放肆,奈何這一次就連自己得身體都變得不聽使喚,完全動彈不得。
“暗中抵抗的話,雖然一時間可以擺脫奴的控制,卻會被奴四周的蜃樓霧氣侵入四肢百骸,一旦你對奴動手,調動體內靈氣,蜃樓霧氣就會侵入你的經脈,一點一點地剝奪你對自身的控制,先是無法使用靈力,接下來,便是無法動彈,最後,你會變成奴最最聽話的傀儡,只要是奴讓你做的,你都會毫不猶豫地執行,除了你的意識之外,你將不能左右自己的一切,劍者,聽到這裡,你有沒有後悔最初不肯好好聽奴唱歌?”
“你到底想要怎樣?”
陸雲滄現在還可以開口說話,事已至此,着急上火也沒用,他反倒是冷靜了下來,因此他便凝視着眼前這名妖族女子問道,他不信對方真的是毫無目的就來這裡攔截自己,既然會對自己出手,一定有原因纔對。
“嗯?奴想要怎樣?”
女妖族聞言微微一笑:“奴,想要劍者當奴的夫婿,長長久久地陪在奴身邊,除此之外,奴什麼都不要。”
“在下已經這樣了,莫非你還不敢說出實情嗎?”
陸雲滄眉心微蹙:“難道你還怕在下跑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