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滄把視線從手中書冊移到身邊松樹上,雖然這棵松樹看起來虯枝龍鱗,枝葉茂盛,還不時晃動一下似乎有風拂過,但是總給陸雲滄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因爲陸雲滄感覺不到風。
就好像他擡頭,也只能看到一片灰濛濛的色彩,而看不到天空一樣,身邊的松樹雖然時不時輕微晃動,但不管是晃動的方向還是頻率都是一致的。
是因爲這只是一幅畫嗎……
陸雲滄心想,在觀察了一會兒松樹發現沒有任何收穫之後,陸雲滄重新端詳起手中這本畫滿了流雲的書冊。
這裡面的流雲形態各異,時而煙霞漫天,時而凝成一線,有時是魚鱗瓦片,有時又畫成萬馬奔騰,漫卷漫舒間看似毫無規律,可看的時間久了,陸雲滄卻隱隱覺察出一絲規律來。
憑藉着陸雲滄出色的記憶,在其中一幅流雲圖中,陸雲滄敏銳地發現那些流雲排布,有着跟鳳子凡所布幻陣之陣紋相似的紋路。
“莫非這些流雲圖,全是陣法排布?”
僅憑這一點線索,就立刻讓陸雲滄找到了突破的方向。
他連忙從第一頁重新看起,把每一朵流雲且看成一道陣紋的紋路,然後連接起來慢慢構成一道完整的陣紋。
雖然陸雲滄的記憶力超羣,但陣紋這類東西,即使完全背下來那也不夠完全,必須要刻繪勾畫出來,讓陣紋從一個個抽象的圖形變爲一個完整的陣法,才能真正的掌握住它,雖然陸雲滄現在手裡沒有能構建陣紋的螢石,但他手中有劍。
一時間,古松下的少年藍衫翩然,劍走游龍,劍尖沿着流雲陣紋的軌跡一一劃過,當第一幅流雲圖中最後一朵流雲被刻畫完畢後,陸雲滄只覺得轟的一下子,眼前登時亮了起來!
再看眼前,青山遙遙,綠水淼淼,頭上是碧空浩瀚,白雲悠哉,腳下是一襲沃土,綿延千里。
一陣涼風送爽,身畔傳來聲響,陸雲滄看過去,正是那棵虯枝龍鱗的老松樹被風吹得颯颯聲動,一陣濃郁的松香隨風而來,沁人心脾。
“你來了。”
一聲溫和問話,叫陸雲滄即刻轉身,卻見面前站着一名劍眉星目的藍衫少年,方纔的話語正是藍衫少年所問。
“呃……前輩。”
雖然眼前之人看起來年紀比自己還要小,可是這畢竟是上古劍修留下的傳承畫卷,陸雲滄摸了摸鼻子,暗道這聲前輩喊得應該不虧。
“哈,既然入得我之畫卷,真要喊,你也該喊我一聲師父纔是啊。”
藍衫少年哈哈一笑,自顧自坐到石桌旁的小凳上,手一招,那本畫滿了流雲的書冊就出現在他手中:“能將此書中流雲與陣紋的關係參破,並繪製出第一頁中的陣紋,這便是能到達我這裡的第一個條件。”
“而到達我這裡後,就要接受我的傳承,可僅憑第一條想獲得完整的傳承還不夠,你必須滿足第二個條件。”
“這第二個條件是什麼,晚輩願聞其詳。”
陸雲滄拱手
問道。
“簡單咯,自然就是學會我留在這書中的本事。”
少年衝着陸雲滄狡黠一笑:“什麼時候學會什麼時候纔有資格接受真正的傳承,學不會,你就一輩子待在這畫中,與我做個伴吧。”
看着少年的笑容,陸雲滄突然有了一種上賊船的感覺。
“晚輩一定盡力。”
“哈哈,別那麼緊張,來來,我也不多難爲你。”
少年故作老成地伸手在書冊上撫了一下,一道光芒閃過,書冊變成了一枚淡藍色玉簡。
“拿去看吧,等你練熟玉簡中記載的劍術後,爲師自會回來找你。”
說完,少年整個身形化作一團藍光融進了老松樹中。
見少年離去,陸雲滄上前一步拿起那枚玉簡,探進神識去查看。
玉簡開始是記載了兩篇心法,一篇是流雲劍,另一篇,叫做辭風劍訣。
熟悉劍道的陸雲滄在快速看完兩篇心法後,立刻發現這是一套完整的招式。
一般的普通基礎劍術是沒有專門的劍訣的,修習者根據自己的靈根資質,拿招式搭配適合自己的五行劍訣就可以使用,但是像他拜入點雲宗後修習的點雲九式,雖然同樣身爲基礎劍式,卻每一招都擁有着自己的劍訣。
故而雖點雲九式只是入門劍式,其威力卻絕不容外人小覷,根本原因也在此。
看完玉簡中的心法,陸雲滄繼續往下看,果不其然,下面都是一幅幅人物舞劍的畫面,即爲流雲劍的劍路演示。
將劍路演示默記於心,陸雲滄開始配合着辭風劍訣,一招一招慢慢演練。
劍路易學,劍式卻不易把握,劍訣與劍式配合的契機,每一招出劍時靈力的走勢,每一個細節上只要差之毫釐,最終劍招用出來的效果便會謬以千里。這套流雲劍初時看起來比點雲九式還要簡單上幾分,但真正一招一式拆開來習練時,陸雲滄才發覺在這流雲劍中,暗藏的變化不但不少於點雲九式,甚至遠遠多於它。
不似點雲九式每出一招都劍光逼人,這流雲劍出招走清逸路數,每一招劃出時,散出的劍氣都宛如流雲聚散,劍光不定,劍形不定,自在流轉千變萬化讓人難覓其蹤影,久而久之,沉醉於流雲劍中的陸雲滄感覺到自己似乎也變成了一朵飄蕩於天際的流雲,無拘無束隨風飄拂,時而輕如鴻毛潔如柳絮,時而凝聚如山雷鳴電閃,雲的形態時時都在改變,陸雲滄手中的劍式也時時在改變,沒有任何框架,沒有任何壁壘,劍意可以隨心所欲遍及每一個方位、每一個角度,就彷彿雲捲雲舒,收放自如。
陸雲滄記不得自己究竟將流雲劍路演練了多少遍,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少時間,畫中的世界沒有黑夜白天的更迭。
陸雲滄只知道,現在的流雲劍式在他手中已經全然熟悉,熟悉到彷彿是刻印在骨骼中,烙印在血脈裡,當又一次劃下流雲劍最後一式的收劍之招時,身畔響起了清脆的掌聲。
外界的聲響將陸雲滄自那中玄之又玄的境界中
喚醒,他定了定心神回過頭去,看到藍衫少年倚在松樹上,不急不緩地拍着手,眼中滿是讚賞之色。
“短短几日便能將流雲劍修習到這個地步,你確實夠資格接受我的傳承。”
少年見到陸雲滄回神,彎起嘴角來一笑,同時寬大的袖口一抖,一柄外表極其普通的雪亮長劍就出現在他手中:“那麼接下來,就是我真正的傳承——承天!”
隨着少年一聲輕喝,長劍上劍光一晃,一名長相與少年有着幾分相似,但細看去眉目間神情要更加傲然一些的白髮少年隨着劍光顯出身形,手持一柄與藍衫少年一模一樣的劍,劍光凜然間,被喚作承天的白髮少年張開合着的雙眼,冷冷地瞥了陸雲滄一眼。
而陸雲滄,在藍衫少年喊出“承天”二字時,就愣了一下,看向藍衫少年與新出現的這名白髮少年的目光中多了一分探究。
眼前這藍衫少年,莫非就是承天劍靈當年的劍主?還有這一頭白髮一臉傲然神情的承天劍靈,果然從上古時期就是這麼一副壞脾氣啊,只是……
陸雲滄的目光又挪到藍衫少年手中外形普通的長劍上。
這劍的樣子怎麼與現如今不同呢?
陸雲滄這一分神,立刻叫承天劍靈生出幾絲不滿:“小子,你在那兒鬼鬼祟祟打量個什麼?還想不想接受本座傳承?”
“呃……抱歉,晚輩一時失神,望前輩見諒。”
被承天劍靈一吼,陸雲滄立即拱手賣乖。
“呵呵,我觀這小子身上劍脈根骨不錯,但沒有劍靈之息,想必是沒見過劍靈真身的,初初見到承天你,發一發呆也是正常。”
藍衫少年笑着開口,聽了他的話,承天劍靈哼了一聲,面上倒是顯出幾分淡淡的得意神色來,沒有方纔那麼惱怒了。
“也罷,本座就原諒你小子少見多怪,廢話休提,我們來示範傳承之招,看好了,本座可不會給你小子演示第二次。”
承天劍靈說完,手中劍一揚,四周氣氛登時一變。
“涼葉辭風,流雲卷雨,陣化!”
一聲輕喝,承天劍靈身形如風吹流雲,倏忽來去,這套本已被陸雲滄爛熟於心的流雲劍,在承天劍靈手中又呈現出了新的組合套路,劍光紛繁間,劍氣被劍招指引落下,赫然組成了一組組龐大的陣紋,而這些陣紋在成型的一刻就化爲一絲絲流雲,飄蕩在承天劍靈身側聚而不散。
陸雲滄可以確定,這些劍氣組成的流雲已經自行成陣,不動則已,一旦被攻擊之人陷入這些看似無害的流雲當中,必當萬劫不復!
而承天劍靈的演示遠不止於此,只見陣成的那一刻,承天劍靈劍舞再起,身邊漂浮的流雲大陣亦重新拆解化爲一絲絲一縷縷,隨着他的劍舞再次變幻凝聚成新的陣法!
原來這流雲劍陣一旦初時陣成,之後所有的變招換陣就全然不費力,可以由每一朵單獨的流雲陣紋自行組合,若是對敵時被攻破了其中幾縷陣紋,只需再以劍氣補足那幾道損失的流雲就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