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總綱僅有七個字,每個字的一筆一劃,都彷彿絕世的劍招,在燕離的腦中演化出難以描摹的劍勢。
“神無形,以忘形,劍無聖,以忘聖。動千刃,疾劍無痕,風無聲,氣如止水,光無影,海納百川……”
數百字的精要,一個字一個字在燕離的靈魂深處來回滌盪。
他已經看過太多精妙的劍勢,現在正是急需理論充實的時候,劍經第二篇就好像及時雨,補全了他現在的境界。當然,不是每道法門都跟藏劍訣一樣,可以在靈神境界不足的時候修煉。
龍神戒在完成法門的傳輸後,便又陷入了沉寂。
燕離收起龍神戒,原地盤膝存思觀想。
存思觀想是每個修行者的本能,厲害的甚至能在激烈的戰鬥中進入其中。
檢查過後,燕離發現火靈珠藏在源海的深處,看樣子是打定主意當縮頭烏龜了。
索性不管它,退出觀想,再次拿出龍神戒,仔細觀察着。
根據顧時雨的說法,姬文遠因爲龍神戒藏着長生不老的秘密,爲了復活沈流仙,纔對白氏下了屠殺令。
經沉澱過後再仔細回想,不論是顧時雨還是李伯庸,他們五個人每個在永陵都稱得上身份顯赫,換句話說,他們可能是因爲屠滅白氏的功勞,纔有之後的榮華富貴,但他們同時卻又在爲黑道服務。
很顯然,告訴姬文遠這個情報的,應該是真正的幕後黑手,包括黑山也是由他一手打造,已死的夜王等人,也不過是他的看門狗。
這個人藏的如此之深,想要找出來,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目前掌握的線索都在魚幼薇身上。他沒有忘記,在狼神塔底下的水晶宮出現的神秘男子,如果沒有猜錯,那個人正是失蹤多年的鬼聖楊幽雲。
魚幼薇是天雲閣的閣主,她跟楊幽雲關係匪淺,進而可以推斷,楊幽雲就是黑道的幕後黑手,那麼黑道不就等於門派餘孽?
燕離之前沒有深思,現在細細想起來,不禁通體發寒。如果推測屬實,那麼很多事情就都能串通,譬如派臥底到朝廷,門派餘孽所要對付的,不正是大夏皇朝?
但是即便這個推測屬實,楊幽雲的藏身地,也並不那麼容易找到。
燕離現在還沒有意識到,他所掌握的線索,對於姬天聖而言是多麼的寶貴,而他始終沒有透露,就連沈流雲都被他瞞在鼓裡。
他正準備再理一理思緒,突然聽見背後傳來一個很輕的腳步聲,繼而是淒厲的破空音。
他想也不想,上身扭轉的同時,離崖已經出鞘,混沌天地內,源海瞬間激烈沸騰,五道銀龍自元力潮汐的對流渠道沖天而起,推動了磅礴的元氣。
他本意是借拔劍擋住突然的襲擊,突覺磅礴的元氣涌向右臂,進而灌注劍身,“咻”的一聲輕響,一道劍氣便自劍尖吐出。
對面那淒厲的破空音竟然一頓,旋見白光一閃,“嘭”的一聲悶響,來人略退一步,避開了散碎的劍氣,跟着“咦”了一聲。
燕離定睛一看來人,不禁一樂,笑嘻嘻道:“這不是我的皇帝陛下麼,您怎麼來了?莫非是知道臣下無心睡眠,過來作陪的?”
來人正是姬天聖,她早已習慣燕離偶爾的不着調,傘刃緩緩歸鞘,道:“你什麼時候突破一品的?”
燕離一怔,這纔想起來,自己方纔揮斬出的劍氣是離體的,並且沒有觸發“會心”。但是他很肯定自己沒有突破,因爲五個元力潮汐還不足以將靈神境界推到一品武夫。
“我沒有突破,不過如果你想知道我爲什麼能發出劍氣的話,咱們可以找個詩情畫意的地方深入交流一下。”
姬天聖冷冷道:“朕早就下了封鎖令,你在這裡幹什麼?”
燕離覺出一股凜冽的殺機,眼珠子轉了轉,正色道:“陛下賦予臣下莫大榮耀,身爲大理寺卿,臣一刻不敢忘卻自己的職責。今夜遊街時發現一個可疑人物,跟蹤到這裡,沒想到遭到暗算,受了點傷……”
說到這裡,他故意捂着胸口,輕咳了兩聲。
“你受傷了?”姬天聖走了兩步,似乎想要上來查看。
燕離一愣。
姬天聖似乎意識到自己失態,重又停住,道:“這裡是禁地,不準人進來的,你不要在這裡養傷,朕讓人送你去太醫院。”
說着就要喊人。
燕離趕忙道:“且,且慢,臣下受的是輕傷,就不用勞煩陛下了,這就走,這就走……”他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走,怎麼看都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姬天聖眉頭微蹙,纖手一揚,雨鈴霖化作一道流光,擋住了燕離的去路。
“這……”燕離回過頭來,“陛下莫非還有什麼吩咐?”
姬天聖冷冰冰道:“你竟敢欺君!”
燕離眨了眨眼道:“臣怎麼欺君了?”
姬天聖冷冷道:“你沒有受傷。”
燕離連忙咳嗽起來,一面說:“陛下,臣受的是內傷……”
姬天聖道:“那爲何不去太醫院?”
燕離頓時無言以對,不知她爲什麼揪着小節不放,道:“這點小傷,實在不用麻煩太醫院的高人。”
姬天聖道:“有便宜不佔,不是你的風格,莫非是什麼人假扮的?”
燕離無奈地揚了揚離崖,道:“寶器總做不得假。您到底想做什麼?”
姬天聖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束花,可能是剛從百花園採摘的,都還很鮮豔,花被放在一棵桃樹下,然後又取出一瓶酒,在花的旁邊倒了大半瓶。
然後,她用檀口輕輕對着瓶口,仰頭喝了一小口,才淡淡道:“來都來了,陪朕走走。”
燕離遲疑道:“這裡不是禁地嗎?”
姬天聖挑眉道:“還是說,想讓朕治你的罪?”
燕離立刻大義凜然道:“此地有賊人出沒,保護陛下是臣下應盡的責任!”
隨後又堆滿笑容,“那,那個,臣有個不情之請。”
姬天聖道:“講。”
燕離輕咳一聲,道:“天,天寒地凍的,臣也想飲一口酒驅寒。”
姬天聖蹙眉道:“可朕就帶了一瓶。”
燕離扭捏地說:“沒,沒關係的,臣不會嫌棄陛下的口水……”
話未說完,鋪天蓋地的花瓣便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