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面有一本相冊,和一本筆記本。
段安城曾經是季天宇高中時的美術老師。當年段安城爲了父親的心願一直留在美國暗中摸索遲家的消息來反饋給父親,卻和季天宇成爲了陰差陽錯的至交。
如果說,有一種友誼叫做知己,他和季天宇就屬於這一種。
季天宇得知了段安城的心臟病後,早就有了爲他找合適的心臟源的打算。所以纔在他臨死的那一刻,也不忘打他的電話——
所以段安城才目睹了一切,甚至有預料。
段安城如今的胸膛裡那顆正跳動着的心臟正是季天宇的,只不過季天宇從來都不知道,其實他對遲雙雙纔是真的愛。
從這本相冊裡可以看出來他們曾經的種種,只不過將死那一刻,再想明白留下來的也只是這些冰冷的回憶而已。
遲雙雙不懂,季天宇明白的太遲,卻將所有的遺憾都留在了心裡。
段安城默默的看着這一切,竟然也成了他心裡的執念。心理學上有一種病叫做精神分裂,他有些時候甚至恍惚間也覺得,自己就是季天宇,而死去的纔是段安城。
他就在這種患得患失的情感裡越陷越深,無法自拔。段安城的字一向清晰娟秀,可這本日記本里的字,完全就是另一個人的。
鄔瞳甚至覺得,這沒準就是季天宇的筆記。
人格分裂,其實並不可怕,它甚至常常發生在我們身旁。
想必遲雙雙定然也會覺得段安城某些時候總像一個故人,這便可以解釋段安城爲什麼可以活到現在,而遲雙雙又爲何對他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切感。
他們之間,本不應該熟悉到了這種地步。
心靈感應肯定是有的,鄔瞳就是心臟病的受害者,怎麼會不知道這即使換了心臟也並不意味着就能高枕無憂。
段安城如今的病發,無疑不是匹配失敗而留下來的副作用。配型不夠完全的心臟爲了保命強行植入體內的後果就是,這顆心臟是有保質期的。
段安城的情況不容樂觀,而留在這兒,遲雙雙又同時成了一個刺激源,所以他才選擇匆忙辦完婚禮便離開。
上天已經帶走了蕭雨墨,只求還能給她好好的留下這個哥哥。
鄔瞳此時此刻心裡卻再明白不過,段安城如果再找不到新的心臟,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鄔瞳將這些東西重新塵封進了箱子裡,她知道,這些秘密暫時都不能讓季家人知道,否則,還不知道到底又能掀起多大的波瀾。
季母高燒住進了醫院,季天佑連續三天在醫院裡不眠不休。
如果不是季天凌回來報告一下情況,鄔瞳還真以爲這男人從此人間蒸發了。
旁邊那棟別墅的燈幾天沒有亮起,鄔瞳表面上百無聊賴的樣子,卻看的季天凌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天凌,你這樣看着我幹什麼?”鄔瞳笑了笑,只不過季天凌可以感覺的出來,那笑容依然沒有笑到眼睛裡。
“瞳瞳
,你是不是也想去看看我媽?”季天凌說道。
他知道瞳瞳的性子,從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這表面上看上去無動於衷,可是莫曜之卻偷偷告訴他,這三天鄔瞳同樣也是坐立不安,今天早上竟然還看到鄔瞳在抄經書!
“我去幹什麼,討你媽嫌。”鄔瞳笑了笑,眉眼蓋下一片落寞,手指輕輕敲着桌子,正如自己那紛繁的思緒。
其實雖然嘴上對他們說的都是如何討厭季母,可是鄔瞳卻對季母從來都恨不起來。也許是第一次下跪時看到季母眸子裡對自己也曾有過的惻隱之心,以及後來曾經準備接受她時眸子裡的溫柔。
她沒有享受過母愛,卻覺得季母至少都是爲了她的兒子好,如此,倒也讓人敬佩。
鄔瞳還有什麼好怨的。子欲養而親不待,只想着季母如果真的有什麼閃失,恐怕季天佑真的會撐不下去。
曾經和季天佑相濡以沫的大半年,怎麼會不知道季天佑有多累。
“瞳瞳,我帶你去看看吧,我哥也在。”季天凌蹲下來注視着鄔瞳的眼睛,認真的說道。
瞳孔裡染着些許期盼的光芒,季天凌早就已經長大,他知道鄔瞳此生想必都不會給自己想要的那種感情了,可是這又關他什麼事?愛一個人從來都不需要對方來做什麼。
他只想單純的對她好,僅此而已。
“好。”鄔瞳終於笑了笑。
季母經過兩天兩夜的搶救已經恢復了不少,鄔瞳趕到醫院的時候正好看見季天佑坐在病房外面竟然就那樣睡着的模樣。
季天佑睡覺一向淺,鄔瞳才走過來他已經驚醒。
“瞳瞳,你怎麼過來了?”季天佑驚喜的看着鄔瞳,急忙起身扶住她。
“你怎麼也不去休息一下,坐在外面會着涼的。”鄔瞳嗔怪道,幫季天佑擦了擦臉,“鬍子拉渣的,幾天沒洗了?”
“你嫌棄我?”季天佑一手摟住鄔瞳的腰,碰觸到那圓鼓鼓的東西時,才明白過來如今她肚子裡還有自己的孩子呢,可不能再像從前那麼任性了。
“不嫌棄?”鄔瞳覺得腰部癢癢的,直想笑,卻在看到病房的門時還是發現笑不出來。
“你別鬧了。”鄔瞳臉色一下耷拉了下來,季天佑驚慌的看着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鄔瞳搖了搖頭,只問道:“你媽好些了嗎?”
季天佑卻靠近鄔瞳,在她耳邊低聲道:“是咱們媽。”
鄔瞳無奈的笑了笑。
季天佑才說道:“已經沒有危險了,這幾天吃的有些不規律,所以——”
“天佑,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回季宅住,別讓伯母擔心。”鄔瞳明白季母肯定是想念兒子才茶飯不思的,這是每一個母親都能體會到的情感。
季天佑其實也考慮過,季母如今病成這個樣子,自己和天凌卻都在外面,這讓她老人家心裡肯定是不舒服的。
“可是,瞳瞳,我放不下你。”季天佑頭頂着鄔瞳的額頭,全然不顧站在
旁邊的季天凌。
鄔瞳卻注意到了,和季天凌尷尬的對視了一眼,季天凌卻藉口去上廁所。
看到季天凌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鄔瞳突然覺得有些心疼。
“我有什麼好放不下的,這三個月你是怎麼過來的?難道一直把自己提起來?”鄔瞳定了定心神,打趣道。
“瞳瞳,看來你還是在怪我。”季天佑嘆了口氣,“你這個傻瓜,難道真的沒有一點兒感覺,每天傍晚你在小區公園裡散步的時候,有人在看着你嗎?”
也就是那短短的十分鐘而已,卻讓他每天牽腸掛肚,風雨無阻的三個月,儘管下雨天瞳瞳並不會出來,可是他都抱着僥倖。
“說的怎麼有點恐怖。”鄔瞳特意抖了抖身子。
“得了便宜還賣乖。”季天佑作勢咬了咬鄔瞳的鼻子,笑道。
“別鬧,這裡是醫院,而且,雙雙應該就在這附近吧,看到了心裡會不舒服的。”鄔瞳說道,將季天佑的身子推開了些。
季天佑卻十分不滿的看着鄔瞳,道:“別找什麼藉口,雙雙她都知道的,結婚前我們說的很清楚,老婆,你也放心吧,她現在已經放下我了。”
想起三天前遲雙雙暴露的嘴臉,鄔瞳還真不相信遲雙雙真的能放下季天佑。
這比讓她相信肚子裡的孩子是天凌的都還難!
“我進去看看你媽吧。”鄔瞳突然說道,畢竟不能白來這一趟,鄔瞳其實也在心裡暗暗期待,季母真的能接受他們母子——就算只接受孩子也可以。
如果自己真的進不了季家的門,她知道自己的性格,肯定也帶不好一個孩子,與其如此,不如讓孩子在季家生活,至少生活可以養尊處優,有奶奶疼爸爸愛,總比只跟着一個連飯都還不會做的媽好。
“瞳瞳——”季天佑突然叫住了正要推開病房門的鄔瞳。
“嗯?”鄔瞳疑惑的看着季天佑,卻發現季天佑正笑得一臉明媚。
“你今天能來我真的很驚喜,而且喜悅更多一些。”季天佑欣慰的看着鄔瞳,他一直以爲,鄔瞳心裡恐怕已經對媽恨之入骨了,卻纔知道自己深愛的女人如此大度。
“別貧嘴了,你別跟進來,快去休息一下吧,對了,看看天凌怎麼樣了。”鄔瞳看了眼走廊,都這麼會兒了季天凌人影兒都還沒有。
鄔瞳輕聲走到季母面前,出乎她意料的,季母竟然早已經醒過來,而此時此刻正睜着眼睛看着她。
一雙眼睛瞪得有些嚇人,鄔瞳下意識的拍了拍胸脯。
這一動作惹來了季母的反感,“怎麼,我就這麼可怕嗎?”
季母的聲音滄桑得厲害,果真病痛折磨人,可以輕易的將一個人的精氣神給帶走。
“伯母,我只是想來看看您,您真的別生氣,對身體不好,如果不想看到我,我馬上就走。”鄔瞳不忍季母真的動氣出什麼意外退步說道。
季母卻叫住她,問道:“你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是我們季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