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季天佑對遲雙雙的話感到很震驚,畢竟他們下午在醫院拿到的報告結果可完全不一樣。
鄔瞳在桌子邊上撐着腦袋昏昏欲睡的模樣,季天佑卻擔憂地看了她一眼,鄔瞳撐開眼睛,“怎麼了?”
季天佑只輕輕的搖搖頭,隨即壓低了聲音道:“你怎麼會和天凌在一塊兒?”都凌晨一點了,兩個人怎麼會在一起?
這話聽在遲雙雙耳朵裡卻自以爲是季天佑吃醋了,心裡頓時像綻放了花兒一般,帶着幾分驚喜的意味兒,回道:“季哥哥,說來話長,我和天凌沒什麼的,這個你要相信我。”
季天凌聽到遲雙雙這樣說,還真以爲季天佑誤會了什麼,急忙搶過來電話,其實他怕的是瞳瞳心裡誤會,“哥,我馬上回去,讓瞳瞳別生氣哈!”
隨即便掛掉了電話,對遲雙雙道:“沒事我就走了,墨姐就靠你照顧咯!”
遲雙雙點頭笑送季天凌離開,轉身便走進了醫院。
“我們可以睡覺了嗎?天凌沒什麼事兒吧?”鄔瞳半個身子都已經趴在飯桌上了,就差沒躺上去。
季天佑幾分心疼地摸了摸鄔瞳的頭,溫柔的笑道:“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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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鄔瞳伸了個大懶腰便站起身來了,走了兩步卻發現季天佑仍然坐在那兒,轉身疑惑地看着他,“你不去睡覺嗎?”
季天佑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手裡的杯子,“瞳瞳,今天白天小墨在醫院裡問你的那個問題,你現在能重新認真地回答一下我嗎?”
他知道瞳瞳的生活背景,卻從不知道她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對於家庭和親情,這個平時看上去親切活潑的女孩子,到底是懷着感恩還是遺恨。蕭雨墨現在病情嚴重,心臟病隨時可能讓她離開這個世界,他從醫生那裡也瞭解到了這種病根本不能受刺激,如果瞳瞳對這親情並不是渴望,那麼今天遲雙雙說的結果可能害了她們。
“什麼問題?”已經瞌睡蟲上身的鄔瞳大腦反應可不止慢了半拍,傻乎乎地問道。
“瞳瞳,如果你發現你的家人還在世,你會怎麼面對他們?會接受還是?”季天佑定定地看着鄔瞳,他不想放過她眸子裡的每一片光芒。
鄔瞳沒想到季天佑竟然無端會問起這樣的問題,不禁尷尬的笑了笑,“你問這個幹什麼?”隨即又打了個哈欠,“我困了,那你在這兒等天凌吧,我先去睡了。”
看到鄔瞳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季天佑深邃的眸子又沉了幾分,他似乎已經知道了鄔瞳內心的想法。
午夜空蕩蕩的醫院走廊裡,只有微弱的燈光打在已經沉睡的值班護士的臉上,蒼白無力的風聲偶爾送來一陣陰涼,驀地,一道清晰卻吵不醒夢的高跟鞋踏地板的聲音傳來。
遲雙雙打開病房的門,一步一步走近躺在病牀上依舊不省人事的女子,手裡拿着一瓶不明藥物。
“你可真是命大,天天餵你一顆,還能到處東跑西奔。”遲雙雙拖了一把椅子坐在蕭雨墨的身旁,一切都應該在今天結束
了。
她此刻眼前看到的不是蕭雨墨蒼白到已經沒有血色的臉,感受到的也不是蕭雨墨已經逐漸失了溫度的身子。她此刻看到的是季天佑一襲襯衣西裝,打着領結的模樣,而她穿着婚紗。
從十六歲到現在過了九年,她對他的愛從暗戀到不能說出口因爲後來他竟然險些成了她的姐夫,到現在她能一個一個除掉她眼前的絆腳石,殊不知這份愛已經成了魔障,她卻從來都不知道。
“來,吃下去,就徹底解脫了,天宇在上面應該也很想你吧。”大紅色的指甲捏着一片白色的藥丸顯得異常刺眼,就在藥丸快要到蕭雨墨已經沒有血色的脣邊時,突然收了回來,遲雙雙噤了聲,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不對,你們怎麼配在上面呢,應該是在下面是吧?”
隨即手一推,那片藥丸終究還是被送進了蕭雨墨嘴裡。
“一切都結束了。”遲雙雙挺胸走出了病房,看着燈火闌珊的夜,涼風已經逐漸靠近,這火熱的夏天終究離去,蕭索的秋已經來了。
季天佑這一晚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裡是年少輕狂的他正站在一片薰衣草地裡,他拿着一把小提琴,他的前面站在一個女生,夢的最後,那女生轉過頭來,他第一眼看成了蕭雨墨,卻發現那是鄔瞳。
“唔……”季天佑醒來的時候發現太陽穴有些疼,打開手機一看還是凌晨五點。
“怎麼了?”鄔瞳揉了揉惺忪睡眼,被季天佑手機的亮光晃了一下。
“沒事,我吵到你了嗎?”
鄔瞳搖了搖頭,“沒有,我自己醒的,幾點了?”
“五點,挺早的,你再睡會兒吧。”季天佑撐起了身子,外面天還沒有亮開,爲了不打擾鄔瞳睡覺他沒有開燈,所有的表情都隱藏在了黑暗裡。
鄔瞳本來想說她睡不着的,可是此刻不知爲何連說話的力氣也不願意使出來了,兩個人一半坐一躺,各自想着似乎並不關聯的心事兒。
“瞳瞳,你睡了嗎?”
“沒有。”
隨即又是沉默,他們兩人此時似乎形成了一個默契,誰都不說此刻爲何會突然從深夢中醒來,又在想什麼。
也許人真的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對於親緣的綁定或者熟悉到一定程度的人要離開,都會心有感應。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傳來,卻聽的兩人心裡一陣驚慌。
“喂?”這恐怕是季天佑此生接過的最不安的一個電話,儘管電話線那邊還沒有傳來聲音,一種莫名的情緒卻在牽動着他的每一根神經,似乎再多一個力量,就能徹底崩斷。
“季哥哥,我姐姐去了。”遲雙雙泣不成聲的哽咽透過電話線傳來,卻輕易的冰涼了季天佑此時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他盡力壓制住內心的所有情緒,一切化作平定後,“什麼時候的事兒?”
“一小時前進的急救室,沒有搶救過來。”遲雙雙在電話那邊幾乎是大哭出來,周圍似乎還夾雜着醫生護士來往匆匆的聲音,季天佑
已經能感受到那裡的不平靜。
“等我,馬上來。”季天佑一把將手機扔在了牀上,隨即便開始穿衣服,鄔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卻也能感受到今天不同尋常的氣氛,也跟着開始穿戴起來。
就在鄔瞳跟着季天佑出門,季天佑突然拐彎往季天凌的臥室走去,敲了幾下門門便開了。
“去送送小墨吧。”季天佑只扔下這一句話便轉身跑下了樓,不等鄔瞳上車一個人便開車走了,季天凌急忙帶着鄔瞳一同往醫院奔去。
而鄔瞳這才知道季天佑爲何這麼着急,季天凌也在奇怪,昨日竟然是見墨姐的最後一面,兩人一路上幾乎都是魂不守舍的。
季天佑下車後幾乎是狂奔到了病房,躺在病牀上的人兒已經被蒙上了白布,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臟是否還在跳動,可是看到那一幕的一剎那,他清晰地覺得自己呼吸驟停。
“季哥哥……”遲雙雙看到季天佑跑了進來,一把便撲進了季天佑懷裡,“季哥哥,我再也沒有姐姐了。”哭的梨花帶雨而情真意切,季天佑聽的也不禁對遲雙雙產生了幾分憐惜,第一次回抱住她,寬厚的臂膀把她緊緊的擁在懷裡。
他記得小墨跟他說過,此生她最放不下的是她的妹妹,一定要幫她照顧好她。
季天佑當然沒有哭,只覺得一陣痠痛從心底涌到全身,眼淚還不是他應該落的。
遲雙雙見季天佑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當下將頭埋的更緊,卻突然注意到了從門口趕來的鄔瞳和季天凌。
急忙哭喊着道:“季哥哥,我以後該怎麼辦。”
果然如遲雙雙所想,季天佑一面伸出手溫柔地摸着遲雙雙的頭髮,滿眼溫柔與疼惜的道:“我會照顧好你的,代替你的姐姐,這是我答應過她的。”
鄔瞳看到此情此景不知爲何眸子暗了暗,卻在看到牀上蓋着白布的身影時心裡一顫,季天凌同樣也說不出話來,這是他第二次嚐到離別的痛,曾經的他也許沒心沒肺,但是季天宇的離開和此刻的蕭雨墨,恍若昨夜。
季天佑的目光同樣落在那已經沒了生息的身影上,他將遲雙雙輕輕的放開,一步一步朝蕭雨墨走去。
手停在白布上面,卻始終不忍揭開,她喜歡在人面前漂亮的模樣,也許她並不想讓大家看到她此刻的樣子吧,儘管他曾經也說過不論她變成什麼樣子,都是他心裡的最美,“小墨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話說出口,季天佑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沙啞的不像話。
“我也不知道。”遲雙雙捂着嘴又開始哭了起來,似乎忍不住悲傷的模樣,“爹地都說今天要回來的,卻沒想到連姐姐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
“是我的錯,耽誤了她五年,還讓她客死異國。”一切都是他的錯,如果當年他沒有把她帶回國,天宇不會死,她也不會浪費五年青春,更不會如今早早的離世。
“這種病只要心裡情緒不穩定就容易出事的,季哥哥,這不是你的錯,先天性心臟病也不是你能決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