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祭天

林寒澗從這污水和血水混合的河流當中冒出頭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渾身髒污,這一路上爲了逃生,他算是衝破了骨山和血海,才把姜北城甩掉。這怕是一輩子最難忘的恐怖經歷,直到此刻林寒澗仍然頭皮發麻。

“朱曦。”

他握着朱曦,顫抖開路。如今瀛儀和司空他們不知道如何了,他沒想趕緊離開這囚龍山,而是想找到瀛儀。即使司空說過天黑之後囚龍山會怨魂遍地,他也不怕。

姜北城既然想要殺自己奪朱曦,肯定是知道了某些秘密。

黑夜下的囚龍山果然鬼哭狼嚎,妖魔橫行,到處都是屍骨與殘兵。林寒澗孤身前行,他不敢出聲,一出聲必然引來殺身之禍。

其實他明白,也許瀛儀早就離開了吧。

但假若她沒有離開,恐怕會有危險吧。林寒澗沒考慮自己有多少能耐,他只想保護她。

他一路跌跌撞撞,早已遍體鱗傷卻仍然沒放棄。握住手中的朱曦,他越像是一個劍俠,行走於黑暗與陰邪之間。

他真的聽到了聲響,順着那聲響前行,他看到了司空,看到了瀛儀。他們還沒有離開。

司空正橫抱着瀛儀,將她平放在一塊青石上,然後再放下弓箭。

看到這畫面,林寒澗腦中充血,握劍衝了出來,打斷了司空。他不知道司空用什麼方法讓瀛儀失去了神智,但他要阻止他。

“你怎麼會在這裡?姜北城呢?”

司空愕然停住了手,他好不容易找到機會用夢魘花讓瀛儀暈倒,沒想到這小子卻在這裡冒出來了。

林寒澗心裡清楚,自己礙了他的事,他必然會殺自己。但這次他不能逃走,因爲瀛儀就在這裡。

他心裡暗中告誡自己,就算是被殺死,他也不能離開,更不能讓司空得逞。

“罷了,既然姜北城不在,你又恰巧來礙事,我就送你歸西好了。賤人,我可知道你時時刻刻都想爲你那廢物叔叔報仇,對麼?你們一家,都是不成器的東西。”

司空慢條斯理的拿起了弓箭,拉弓搭箭,那箭尖有火焰燃燒,刺破了黑暗!火焰映在了林寒澗的眼瞳中,那是死亡的信號。

林寒澗握住朱曦,他如野獸一般看着司空,他明知道那落日神箭可怕,可就是無法後退半步。在那火光當中,他看到了瀛儀那如雪般完美的側臉,想起了她的一顰一笑。從小到大,她都佔據自己心裡最重要的位置。

司空放出了他的落日神箭。

林寒澗與司空距離過近,落日神箭轉瞬及至,熔金般閃耀的箭頭陡然擴大,狠狠刺來!他已沒有反應空間,倉皇之間,下意識地揮動朱曦劍一斬,但是速度太慢了,沒能劈開落日神箭,箭矢穿過了他的肩胛,鮮血飛濺。他栽倒在地上,劇痛如蟲撕咬身體,他只能看到黑夜的天空,魔影重重,只能聽見司空不屑的笑聲。

“他……”

林寒澗心頭的痛恨,淹沒了他所承受的痛苦,他無法想象接下來會是怎樣的畫面,仙子般的瀛儀師姐難道就要被這個賊子玷污?這足以讓他發瘋!林寒澗將朱曦插在地上,雙手握住劍柄,一點點將身體撐了起來。他死死盯着司空,雙眼充血變紅,就好像惡魔一般,意欲擇人而噬!

司空平日裡囂張跋扈,無所畏懼,但見到此時的林寒澗,心中竟然涌起莫名寒意!

此時林寒澗肩膀處的傷口鮮血奔流,他的腦袋昏昏沉沉,心中只有一個聲音,殺了司空!殺了司空!殺了司空!

他握住貫穿自己肩膀的落日箭,狠狠發力,將之折斷,從身後抽出!

完成這個過程,他的手掌之上已經滿是鮮血了。這鮮血都染紅了朱曦,真正讓其變成了一把血色的長劍。

司空再度搭起一箭,這一次他瞄準的是林寒澗的眼睛。

但林寒澗更快,他用了自己唯一會的天回雲舞劍,可他沒想到的是,當自己用出這一劍的時候,染滿鮮血的朱曦彷彿活過來一般,將沾染地鮮血吸收,驟然間燃燒起了烈日般的金色火焰!

林寒澗雙手舉劍,朱曦竟如同一條怒龍般,發出陣陣吟嘯,雄宏威嚴。他一劍劈下,司空竟然毫無抵抗之力,壯碩的身軀如同被大火灼燒般,變得焦黑一片,從青石上滾下,倒在地上哀嚎。

林寒澗怔怔看着朱曦,它真的發揮作用了。

傳聞中,朱曦可吸收烈日之光,碎山斷河。

可林寒澗從未曾見朱曦吸收烈日,今日它是被自己的血燒熱,燃燒起了烈日的光芒,幫助林寒澗擊敗了司空。

“我勝利了?報仇了?”

林寒澗怔怔握住朱曦,看着司空、瀛儀。

他感受到了朱曦的熱量,彷彿今日開始,他完全掌握了朱曦,這一把劍甘願爲他的鮮血而灼燒。

司空奄奄一息,話都說不出。

“你作惡多端,理應有此代價。”林寒澗並不憐惜他,他早就想復仇了。今日被烈日之火燒灼,就是對其的懲罰。

他坐在青石上,凝視了瀛儀許久。好幾年時間了,他從來沒能這樣安靜的看着她,即使是在這羣魔亂舞的囚龍山,林寒澗也想讓時間過得久遠一些。

終於,她醒了。

她明眸睜開,看到了林寒澗,看到了司空。

林寒澗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告訴了她,她是林寒澗最信任的人,年紀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她竟然將林寒澗擁入懷中,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讓他幾乎以爲這就是一生最美妙的時刻。

“抱歉,小寒。”

瀛儀用雲麓仙居的仙術爲他療傷,過了好些時候才恢復了些。但對林寒澗來說,和她獨處的時間再長,他都覺得一眨眼就沒了。

“瀛儀姐,他得到了足夠的懲罰,也幫他療傷吧。”林寒澗現在很興奮,他終於能在保護瀛儀了。也有勇氣面對她的天資和容貌了。

“劍借我一下。”

瀛儀卻借去了他的朱曦劍,就在林寒澗眼前,她出手結果了司空。她的果斷和乾脆讓林寒澗怔住了。

“他用夢魘花對付我,若不是你出現,我便也無臉存活,他該死。”

林寒澗點了點頭,他想,瀛儀肯定是對的。

“祭天台,可能就在前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