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揪着的疼痛彷彿是要蔓延到全身每個氣管一樣,以前看書上說,一個孕婦生產的疼痛等於是一個成年男子被敲碎全身骨頭的疼痛,起初她還有點懷疑,可是眼下,她不懷疑了,因爲除了疼痛,她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沒事,沒事。我找言笙,沉魚別怕,一切有我!”鍾澄宇抱着沉魚就往病房外衝,可是一出了病房門,他就跟找不着方向了一樣,有些雜亂無章的到處亂喊:“言笙……快,快出來……沉魚快生了!”
“鍾澄宇,不要……不要……言笙……他……是……啊……找……找幫我產檢的劉醫生!”
“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個?我都不計較,你計較什麼?”鍾澄宇知道沉魚的意思,她介意言笙是男人,她不想將自己最私密地方展現在另外一個男人面前。
“不……不行……”言笙跑過來的時候,沉魚一個勁的擺手讓他別過來。他沒辦法,只能耐心的將現下的情況講給她聽:“沉魚,你放心,我已經通知劉醫生了,我不是婦產科大夫,我不會幫你接生的!”
沉魚那會已經疼的上氣不接下氣了,她點了點頭,被鍾澄宇一直握在手裡的手反過來緊緊的握住他的,在這個時候,她想要他陪着她,這樣,她才能安心!
看着沉魚淚眼濛濛,短髮都溼透了的樣子,鍾澄宇眼圈一下子就泛酸了,有多久了,她有多久沒有像現在這個樣子依賴過他了?他們吵架,冷戰了近一年之久,即便被他傷到滿目瘡痍的時候,她都不曾以這麼柔弱的樣子來依戀他,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安慰:“沉魚,別怕,我會一直陪着你!”
劉醫生陪着沉魚進產室的時候,鍾澄宇死活不鬆手,言笙在一旁勸他:“只是生孩子而已,又不是生離死別!”
鍾澄宇很堅定的開口:“讓我進去,沉魚需要我!”
言笙蹙眉:“她這是生孩子,你跟進去幹嗎?”說完,他衝着劉醫生投出了疑問的目光,他說的不錯吧?
劉醫生點頭:“鍾總,您現在外面等着,如果實在不行,您再進來!”
主治醫生都這麼說了,鍾澄宇不得不鬆手,可沉魚卻一直揪着他,不管怎樣,就是牢牢的抓着死活不鬆手,他雖然捨不得,但還是狠着心將沉魚的手一根一根的掰開:“乖,孩子等不及了,你說過會做個勇敢的媽媽的!”
沉魚側臉看着鍾澄宇柔情遍佈的臉,慢慢的鬆開了手,那一刻心裡被從未有過的害怕籠罩着,她看着他慢慢的隱沒在自動門後面,眼淚順着眼角大顆大顆的落下,她伸手拭去,是,這個時候她應該做個勇敢的媽媽,她的孩子沒有時間在讓她軟弱下去了!然後門徹底關上的時候,她和他硬生生的被隔在了兩個世界裡!
沉魚在產室裡和肚子裡的孩子做鬥爭,鍾澄宇在外面猶如火燒屁股一樣,緊張的連坐都不願意坐一下,家人們也陸陸續續的趕來,老爺子看見他一副失了魂了樣子,不禁來火,不就生個孩子麼,瞧把他給嚇的,虧他這個堂堂的盛唐老總了!
助理醫師從手術間裡出來,這個時候中途出來,更是嚇的鐘澄宇魂不附體,想着是不是沉魚出什麼問題了?還是孩子……於是有些失魂的站着,怎麼都不敢迎上去。老爺子看他一副囧樣,當下心一橫,自己迎了上去:“我孫媳婦兒怎麼樣了?”
“鍾先生,鐘太太胎位太高,產程太長,劉醫生請你進去陪產!”
鍾澄宇聽醫生這麼一說,連忙迎了上去,一邊跟着醫師去換衣服一邊焦急問:“會不會有危險,都已經這麼久了!”
“生孩子都是這樣的,只是鐘太太可能有點難產,不過您放心,最後實在不行,我們會進行剖腹產的!當然了爲了孩子的健康着想,我們還是秉持以順產爲主的!”
鍾澄宇換了無菌服,剛一進產室,就聽見醫生不停和沉魚說話,以及她痛苦的喊聲。
“來,吸氣、屏住:一、二、三、用力!”
“不行……好……疼……”身體上那種近乎於被撕裂的痛楚讓沉魚有種在刀尖上行走的感覺,身體裡有東西,總是一吸一收的試圖將她整個身體給剖開,撕成兩半,她不是那種痛感很差,很嬌氣的女人,可眼下她也忍不住了,渾身沒有一塊乾的地方,她甚至能感覺到豆大的汗珠順着腦門在整個臉上蔓延開來,就連頭皮上似乎都在往外冒着汗,扎扎的如同針刺一般的讓人撓心抓肺的難受!
“保持體力,如果實在忍不了就喊出來!我們再試一次,來……”
沉魚覺得自己渾身的力量都已經耗盡了,她似乎疼到了極點,連喊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喉嚨裡像堵着,只能發出沉悶的嗯嗯聲,而且時間間隔越來越長,越來越長!
就在她眼皮子越耷越下的時候,她好像看見了鍾澄宇,她想她這是要死了嗎?迴光返照了?不然這個時候,她怎麼還能看見他?
“澄宇……”她迷迷糊糊的開口,他上前握住她的手:“我在!”
撥開她貼在脖子裡凌亂潮溼的短髮,他俯身在她耳邊:“沉魚,別怕,再加把油,我哪都不去,我會一直陪着你!”
她扣緊他的手,手指尖幾乎都快嵌進皮肉裡:“疼……好疼……”
他低頭一根根的吻過她的手指,細緻的就像虔誠的朝拜神明一般:“沉魚,聽一聲的話,用力吸氣,屏住,一二三用力……”
她像一隻龜縮的烏龜一樣突然間就昂起了頭,埋進鍾澄宇的懷裡,整個身體用力用力再用力,到最後肚子裡的那個小肉球突然間就冒出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顫抖了,那種近乎於釋放的輕鬆感讓她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只感覺頂上模模糊糊的燈光照着自己,那些燈光在眼睛裡出現了無數個影子,耳邊有嬰兒不停啼哭的聲音,她當下鼻子一酸,眼淚成串的往下掉,明明已經無力開口,卻還如蚊子一般的低吟:“寶寶……寶寶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