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春光正盛,鶯啼枝頭,和風習習拂動。
陸淑怡心情大好,連帶着走路的步子都輕快了不少。
才過了一處堆疊的假山,陸淑怡一擡頭忽的瞧見陸二老爺正和錢家三兄弟有說有笑的從岔路口走了過來。
陸二老爺滿面紅光,笑的格外高興。
陸淑怡駐足一愣,生怕是不是自己瞧錯了,問墨菊道:“那可是我父親?”
墨菊笑道:“可不是咱們老爺嗎。”
“那與他一起的是大姐夫和他的弟弟們?”
“恩!”墨菊點了點頭,側臉看着陸淑怡:“怎麼了?”
陸淑怡皺眉,錢文昌的心思她已經知曉,也知道此人重利輕人,他怎麼會和自己的父親走在一起?而且還有說有笑的?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蹊蹺?
難道錢文昌對親事還不肯死心?
或者說他是想和自己的父親說鹽井的事情?
陸淑怡暗暗思忖,一面加快腳步迎了過去。
“父親這是要去那裡?”陸淑怡上前笑着衝陸二老爺行了禮,又衝着錢文昌福了一福,笑吟吟道:“大姐夫和父親可是有什麼好事?老遠就聽見你們笑了。”
陸二老爺聽了哈哈一笑,道:“你倒是聽的好,不過爲父確實很高興。”陸二老爺揚了揚下巴,笑眯眯道:“你大姐夫送了我一副前朝秋墨生的《春日簪花圖》,這幅畫我尋了好久都沒尋來,你說我高興不高興。”
前世父親最後也得到了這幅畫,不過不是錢文昌送的。而是陸二老爺從陸大老爺那裡弄來的。
照目前看來,錢文昌前世應該是把此畫送給了他的老丈人陸大老爺,這一世他沒有送陸大老爺,而是送給了陸二老爺,可見其肯定是有目的的。
陸淑怡不動聲色笑笑。仰着臉道:“那可真是值得高興的事情,難怪您笑的老遠就能聽見呢!”轉眸又對錢文昌笑嘻嘻道:“這幅畫要不少銀子呢吧……嘖,大姐夫這次回來可真沒少破費。”
錢文昌揹着手一笑:“什麼破費不破費的,只要大家高興就好。”
這話說的財大氣粗的。
陸淑怡笑着道:“還是大姐夫大氣。”
錢文昌身後的錢建昌看了陸淑怡好幾眼,陸淑怡能感受到那道目光。
她心裡冷哼,他還真是沒臉沒皮膽子大。
錢文昌和錢建昌昨晚上就已經知道了陸老太太拒婚的事情。從錢家來的時候陸淑娟還信心滿滿的說此事能成,結果卻沒想到會被陸老太太一口拒絕,陸淑娟也覺得格外沒有面子。
錢建昌一開始應下婚事只是爲了錢家以後的前途考慮,但是沒想到他見了陸淑怡以後,就被這個樣貌出色的小姑娘迷住了。
漂亮女孩子他見過。但是像陸淑怡這樣長的漂亮,看着又特別有靈氣的女孩子他還是第一次見。
聽聞陸老太太沒有答應親事,他當即就對着錢文昌道:“我看上陸家三小姐了,大哥還是替我想想辦法吧!這門親事,我不想就這麼作罷。”
錢文昌當時就愣住了,他這個弟弟要說起來相親史,那可真是點着燈能說兩天三宿,燕瘦環肥各色姑娘他也沒少見。可硬是沒有瞧的上眼的。
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瞧上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錢文昌扶額,對錢建昌道:“二弟啊。你心裡該清楚,這樁婚事只是爲了鹽井的事情。既然不成,咱們就算了吧,再尋好姑娘不就結了……”
偏偏錢建昌這個人也是個死心眼,當下瞪着眼珠子認真道:“我就相中了陸三小姐,大哥還是幫我周旋吧。若是成了。我願用二房在薊縣的一處鹽井作爲謝禮。”
錢文昌驚得目瞪口呆,錢建昌爲了一個女人竟然願意用一個鹽井作爲謝禮。
一處鹽井那是多少白花花的銀子。
這樣的好事錢文昌怎麼可能拒絕。他當下拍着胸脯子答應了錢建昌,道:“此事包在大哥身上。大哥定讓你心想事成。”
既答應了錢建昌要幫他娶到陸淑怡,錢文昌自然也不能閒着,第一件事便是過來討好陸二老爺。
陸二老爺是極斯文的人,喜歡的不外乎琴棋書畫,錢建昌便投其所好,先送了一幅畫。
“是啊,這次你大姐夫真是破費了不少。”陸二老爺笑看着錢文昌道:“今兒我請你喝酒。”
錢文昌立刻推辭道:“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他轉首看向了錢建昌道:“論起來,這畫還是建昌先尋來的……”
錢建昌的東西?
陸淑怡心裡越覺得不安,目光悄悄看向錢建昌。
錢建昌大大方方的衝陸二老爺笑了笑:“素聞您喜好收集書畫,晚輩一直無緣得見,這一遭兒跟着大哥來,也是想見識見識二老爺您收集的古畫,不知道晚輩有沒有那個眼福?”
此話正好對了陸二老爺的口味,他立刻揚眉笑道:“不過是藏了幾件拿不出手的畫作而已,不足爲看,不足爲看……”
“您可真是謙虛,我聽大哥說,您還藏了一副周書老先生的《寒山圖》,此畫構圖大氣磅礴,筆法更是精妙絕倫的很,只是晚輩一直無緣得見……”
“你也喜歡《寒山圖》啊……早說早說……走,去我書房裡看。”陸二老爺看錢建昌的眼神多了幾分相見恨晚的神色。
陸淑怡心上咯噔一下,照這個勢頭下去,父親完全有可能因爲幾幅畫而把自己的親事給定下來啊。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陸淑怡立刻回過神來,趁着陸二老爺還沒挪腳,她眼疾手快立刻拉了陸二老爺的胳膊道:“您還是明日再讓大姐夫他們看畫吧,母親說了,等會子外祖母和舅舅要來,要您也過去說說話呢!”
陸二老爺一臉遲疑之色,不情不願道:“不是初三才見過面嗎?”
他心裡只惦記着畫,陸淑怡不鬆手,笑道:“可今兒都初六了呀……”轉首又看着錢文昌道:“大姐夫,父親跟着我去,你不會生氣吧?”
錢文昌那裡敢說生氣,只能道:“二叔還是跟着妹妹去看看吧,明兒我們再來拜訪。”
話說到此處,陸二老爺也只能將看畫的事情放在一邊,對着錢建昌道:“明兒我在書房等你。”
陸淑怡鬆了一口氣,可算是把父親給攔下來了,要不然一幅畫真要把她給賣了。
好險好險。
走在路上陸淑怡拍了拍胸口,心還是跳的很快。
陸二老爺有些責怪她道:“怎麼說你大姐夫也是客,怎麼能讓客等着。”
陸淑怡擡頭看了看陸二老爺,駐足撅嘴道:“您還好意思說這話,方纔差一點您就把我給賣了,我能不着急嗎?”
陸二老爺一愣,當即駐足笑呵呵的看着她:“賣了你?我怎麼會賣了你?”
“怎麼不會?”陸淑怡露出小女孩無理取鬧時候的表情,咄咄道:“您難道不知道大伯母向母親提親的事情?”
陸二老爺顯然忘了這茬了,陸淑怡一說,他才拍着腦門道:“是,你母親和我說了。哎呀呀,看畫看的我都忘了這一茬了。”
“那您是不是不想我嫁?”陸淑怡撅了撅嘴,不依不饒的看着陸二老爺。
陸二老爺拂袖點頭:“那是自然,你還這麼小,議親太早。”
“那你還收人家的畫。”陸淑怡嬌俏的瞪着眼睛看着陸二老爺:“您不知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嗎?”又道:“況且您還收了人家那麼好一幅畫,這秋墨生的真跡,少說也值幾千兩吧……”
陸二老爺被女兒問的一愣一愣的,他當時只是單純的關心畫了,其餘的事情他一概沒多想。
“您說說,您又不嫁女兒,又沒有回送什麼貴重的禮物給他們,那您還敢收畫,不是賣我是幹什麼?”陸淑怡吸了吸鼻子,嬌嬌看向陸二老爺:“您要是實在喜歡秋墨生的畫,那您就把您書房多格書架最上頭擱的那塊豆瓣沙的澄泥硯當做回禮送給大姐夫,不然……不然您就別收他們的畫,免得我心裡不舒服,總覺得您要把我賣了似的。”
一席話說的陸二老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能搖頭道:“牙尖嘴利……”
“您才知道啊?”陸淑怡笑着抱住了陸二老爺的胳膊,撒嬌道:“反正我不管,您是要硯臺還是要畫,只能選一樣,不然……不然以後我就不陪您下棋了。”
陸二老爺也是知輕重的人,話既然已經說明,他也意識到了不妥之處,當即笑着摸了摸陸淑怡的頭髮道:“好好好,那我還是送硯臺吧,畢竟畫我都收下了,再送回去未免叫人多想。”
陸淑怡想想也對,畢竟是收下的禮物,怎麼好再送回去。
不過送了硯臺也算是扯平了,據她所知,父親那塊豆瓣沙的澄泥硯可是精品中的精品,當年買下的時候也沒少花銀子。
她仰着頭打趣道:“您可想好了,您那硯臺不是尋了好幾年才尋到的珍藏嗎?真送?送了莫要哭鼻子。”
“真送,真送。”陸二老爺笑的暢快,捏着她的鼻子道:“總不能因爲一方硯臺讓我女兒心裡覺得我這個當父親的在賣她吧……”又道:“這下舒服了吧?”
陸淑怡咯咯的笑了起來:“舒服了,今兒下午我陪着您下一下午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