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自然是不會信陸淑怡能幫到吳家。
莫說是陸淑怡,就是陸二老爺,他也不可能有讓吳家起死回生的法子。
眼下的吳家,正如風燭殘年的老人,只是捱日子罷了……
吳氏又是一聲嘆息,雙目微微下垂,眼神黯淡如失去光澤的星子一般……
陸淑怡心中衡量一番,不管是爲了吳家還是爲了母親,亦或者是爲了自己的將來,眼下她似乎只有和霍天佑合作,纔是最好的出路。
她辦不到的事情,霍天佑卻可以辦到,而且還能辦的很好。
只是不知道霍天佑究竟看中了她的什麼?他堂堂侯府二公子,就算是找個合作搭檔,也不應該找她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深宅弱女子吧?
怎麼想都想不通……
暖橙橙的燈下,陸淑怡陪着吳氏說了幾句體己話。趙嬤嬤親自熬了藥來,陸淑怡伺候吳氏服下,看着吳氏躺下後,她方回了房中。
父親和安姨娘那邊果然沒有傳來任何消息,平靜如往昔一般。
陸淑怡深吸一口氣,這一次,安姨娘又贏了,她懂得男人的心思,亦懂得陸二老爺的心思……
墨菊小聲回稟道:“林三彪早就跑了,聽說老爺審問了林三彪的老子娘,什麼話都沒有問出來……咱們老爺宅心仁厚,賞了林三彪的老子娘一頓板子,打發他們回家養老去了……”
墨菊尾音帶着嘆息,壓低了聲音道:“找不到林三彪,咱們就不知道他害咱們太太的動機……也不知道他是否和安姨娘勾結……”
陸淑怡眉宇間皆是揮散不去的陰霾,她斜斜躺在榻上,雪白手指繞着烏黑髮絲,沉聲道:“一定要找到林三彪,不管用什麼法子,一定要找到林三彪……還有那個林家媳婦,也絕對不能放過,想個法子把她給我看緊了。”
這一夜陸淑怡睡的極不安穩,夢裡頭都是安姨娘得意的笑臉和母親痛苦的神色。
她驚醒了好幾次,每次醒來都是一身的虛汗。
黑暗中陸淑怡只覺得疲倦極了,這種疲倦有心而發,彷彿蔓藤一般,一寸寸纏在心上。
往後的一月,她幾乎寸步不離的守着吳氏,不管是飲食還是平日裡所需之物,都是她親自打點。
爲了讓吳氏吃的好,她還特意跟着盼兒學了幾樣藥膳,日日做給吳氏吃。
吳氏有女兒做伴,心情十分舒暢,加上白先生的藥方,氣色一日好似一日,到了年下的時候,她已然能到處走動,還能操持過年所需之物。
陸淑怡見吳氏漸好,心中的一塊石頭也跟着一點點落地。
臘月冬寒,眼見年關將至,這一日飛雪剛停,墨菊便悄悄來稟:“安姨娘的三弟弟安之明來了……”
安之明來了?
陸淑怡眨了眨眼睛,略略思忖,安之瑾提拔一事一直沒有消息,莫非真的讓霍天佑攪和黃了?
她這些天正爲安之瑾的事情憂心呢,不知道霍天佑到底辦妥了沒有。
安之明的到來,倒是讓她忽的就多了一絲希望。
“打聽了沒有,他都和安姨娘說了什麼?”陸淑怡撿了桌上漆紅色食盒內的糖炒栗子,在手指間使勁一捏,沉聲道:“安之明去老太太那裡了嗎?”
“去了,不過老太太沒留他喝茶……”墨菊嘴角帶了幾分快意,壓低了身子,悄悄在陸淑怡耳畔道:“我從老太太身邊的丫鬟樂兒那裡打聽了一些消息,樂兒說安姨娘大哥安之瑾升遷的事情好像沒戲了。原本禮部尚書李仁安大人極力舉薦,可後來李仁安又舉薦了和安之瑾同期的一位姓侯的八品官……也不知道哪位姓侯的八品官給李仁安大人送了多少的好處,哼……這下安家的那些雪花銀算是白送了……”
陸淑怡眼神微動,心道,霍天佑真的兌現了他的諾言。
墨菊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快然道:“樂兒還說,安之明是來求咱們老太太的,想讓咱們老太太出面和蘇家老太太說說好話,蘇老太太的哥哥不是在南邊做官嗎?”
陸淑怡冷冷一笑,蔑然道:“他倒是削尖了腦袋想的好,天下那有那麼多的好事往他們安家人的頭上砸?”
“就是。”墨菊不以爲然瞥了瞥嘴,又道:“咱們老太太是何等精明之人,上次咱們陸家在南邊的生意就是人家蘇老太太的哥哥幫忙的,人情尚未還上,她怎麼可能又爲了一個姨娘去欠人情?”
這一點墨菊說的極對,陸老太太向來的做事準則是,你有本事就爬,沒本事,她是決計不會動用自己的人脈去幫你一把。
安之遠明是把陸老太太想的太好了。
陸淑怡將剝開的栗子放入口中,一股甘甜之味充斥着口腔,她笑道:“心情好的時候,吃什麼都是好的。”一面挑了一顆大的栗子丟給墨菊,笑道:“你也嚐嚐,是不是很甜?”
墨菊咯咯一笑,又道:“這回子安之明去看安姨娘,八成是讓安姨娘想辦法呢。”
陸淑怡心情大好,輕揚柳眉道:“官場之事,她能想什麼辦法?”
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前世陸淑芳可是嫁給了何泰啊……
何家是何太后的本家,若是安姨娘和何家還有什麼瓜葛的話,何家會不會幫安家?
陸淑怡一把丟了手裡的栗子皮,急忙道:“這幾日一定要把安姨娘盯緊,還有她身邊的人,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要來回我。”
墨菊也是十分謹慎的人,立刻道:“快過年了,各家都要送禮……”
“把咱們家送禮的盯緊了,尤其是去何家送禮的。”陸淑怡說着話又起身轉了兩圈,道:“最好去何家能跟着咱們的人……”
…………
聽雪齋內,安姨娘正陪着安之明坐在廳房內。
安之明今年剛剛十八,生的模樣俊俏,青衣長袍,氣質頗有幾分儒雅之氣。
安之明可面色不好,微微皺着眉頭,開口道:“娘讓我告訴你一聲,讓你務必替大哥好好想想法子。大哥這次若是升不了,再升,只怕也得等個一二年。”
南方富庶,官缺本就少,好不容易缺出一個來,那都是擠破了腦袋才能上去。
安之瑾本來以爲有李仁安大人的舉薦,加上他自己的努力,這次升遷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哪知道李仁安大人最後竟然擺了他一道,關鍵時候舉薦了一個姓侯的八品官……
這口氣,莫說是安之瑾咽不下去,就是整個安家族人,都咽不下這口氣。
但是咽不下又能如何?
還能去找李仁安算賬?
安姨娘白皙的肌膚上隱了幾分血色,眼角眉梢皆是鋒利,她捏一捏手,氣道:“沒想到李仁安大人竟是這般言而無信之人,當初大哥可是沒少在他身上花銀子……白花花的雪花銀,就這麼餵了狗了。”
那些銀子可都是安家人省吃儉用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安姨娘心疼的不單單是那些雪花銀,更是心疼自己的哥哥。
安之瑾離開北地去了南方做官,安家的根基本就在北面,一旦去了南方,安之瑾就像是無根的浮萍一般,想在南方站穩腳跟並不容易。
安之瑾辛苦多年,總算有了能站穩腳跟的機會,誰知道竟然這麼輕易就被打碎了……
安姨娘心疼的是哥哥的辛苦,是哥哥背井離鄉的悽苦。
安之明立刻左顧右盼,謹慎道:“姐,你莫要動氣,小心隔牆有耳。”
“放心,我這裡嚴實這呢!”安姨娘氣的深深嘆了一口氣,轉眸看向安之明,問道:“李仁安大人怎麼和大哥說的?難道說不舉薦就不舉薦了?連個原因都沒有?”
安之明苦苦一笑,搖頭道:“您也不想想,官場上能有什麼仁義道德?”他頓一頓道:“再說了,當初大哥是心甘情願送了銀子給李仁安,又不是人家要的……這個時候人家不肯舉薦,咱能怪他什麼?”
安姨娘不語,手指狠狠的捏成了拳頭。
安之瑾要是在官場上失利,她這個依靠着哥哥熬日子的人,又能好到那裡去?
所謂脣亡齒寒,她是絕對不能看着哥哥失利而不管不顧的。
再加上進來吳氏身體一日好過一日,二房的事情她現在已經完全插不上手。在這樣下去,她在陸家還能有什麼地位?
她失了地位,她的兩個孩子也不會有好結果。
陸淑芳馬上就要到了說親的年紀……
安姨娘越想越頭疼,她閤眼捏一捏太陽穴,緩聲道:“眼下還是何太后掌權,實在不行……我走走何家這條路,看看能不能走通。”
何二太太雖然是個不好說話的人,但是她知道何二太太的秘密……
不管是爲了哥哥也好,爲了她自己也好,她都得賭一賭才行。
安之明一聽安姨娘要走何家這條路,他立刻贊同道:“若是能走通何家這條路,自然要比李仁安大人這條路好使。只是……”他猶豫道:“定官的事情就差幾日了,姐姐可有把握走的通?”
安姨娘抿脣沉吟道:“走不走的通且容我試一試。”目光微動,又道:“你先回去吧,別讓母親等急了。”
送走了安之明,安姨娘立刻開始琢磨該如何走何家這條路,這一琢磨就是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