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確是一場浩劫,還是一場足以席捲整個黑森林的浩劫。
這樣的浩劫,每百年便會出現一次,在中樞聖地還未建立的時候,黑森林之中的妖獸們收到惡魔封印泄露的魔氣感染,一個個狂躁無比,實力大增,一次又一次的踐踏諸部落的家園,屠殺他們的子民,而部落人民在這樣的天災面前根本沒有抵擋之力。後來中樞聖地建立,鎮壓住了魔氣,導致獸潮的威力小了很多,可是這一次鐵衣目光哀憐,無奈苦笑着搖頭,一入宮門深似海,就連外面的族人都無法庇護,只能看着他們在風雨飄搖之中求生,這不得不說是一件無比痛苦的事情,那裡還有他的後人啊。
“你們可聽明白了?”
大殿之上,鐵衣對着聖地衆人冷聲道。
“不,不!這是誰的意思,左法,你也是黑森林的部落子民,對獸潮的威力應該有足夠的瞭解,若是咱們不出手,我們的子孫會被滅亡的!更何況眼下還有六大宗門的高手虎視眈眈。”
“就是,左法,我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死啊!”
鐵衣的目光清澈,一目一目掃過在場衆人的臉龐,隨後痛苦的閉上了雙眼,他能夠明白衆人的心情,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只是老師有令,他不得不從!況且,如果真的因爲他們的離去,封印之下的第四代人王荒的魔念出世,那絕對是一場更大的浩劫,不單單對於黑森林的人們來說,恐怕對於整個神魔大陸來說都是一場浩劫。
“這是宮主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說出這句話之後,鐵衣渾身的氣力像是被抽空了,他心中猶如刀攪,滴下一滴滴腥紅的鮮血。心中無奈的喃喃,“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我無能爲力。”
聖地衆人聽了鐵衣的話,如遭重擊,一個個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大我小我如何取捨?
這是一道難題!
按理來說他們應該解救‘小我’,因爲那裡有他們的子民,可是‘大我’便不是他們的子民了麼?
心要有天下更何況,中樞聖地的任務便是鎮壓荒的魔念,解救‘大我’。
在場衆人無法反抗,只能痛苦的嚎叫、顫抖有人痛苦的倒地,嚎啕大哭,口中不依不饒的大喊,“這是爲什麼啊,那裡有我的部落子民,有我的兒子啊,他們若是死了,我的存在還有何意義?”
有人臉色慘白,不發一言一語,只是不斷顫抖的四肢出賣了他內心的痛苦。
“左法,你不能這麼殘忍!對不起,我做不到,我知道聖地的任務,我知道我們的使命,可我做不到眼睜睜的看着我的族人去死,請原諒我的自私和懦弱,請原諒我的覺悟不夠高。這一次,我要去解救我的族人,我要違反聖地之法!死,也要!”終於有一名祭祀站了出來,痛苦的說完了這一段話。
鐵衣沉默了,不發一語,沒有回答他,甚至他的心中都有這樣的念頭劃過,不過很多就被扼殺掉。
有了人帶頭,下一刻大殿之上此起彼伏的響起了一道道叫喚聲。
“
對,我也要出去。多年以來,我苦守聖地,封禁惡魔,成就大無上功德,可是我拋棄妻子,甚至妻子父母死去都未能去看一眼,爲了大義,我忍了!可是這一次難道還要讓我眼睜睜的看着其他的族人死去麼?對不起,我也做不到!我不想這麼痛苦,更加不想被唾棄,我不願看見我的子民們在獸潮的鐵蹄之下苦苦哀嚎我的名字,期盼我的出現,將我視爲希望,而最終希望破滅,帶着痛苦不甘,帶着對我的憤怒離去!我,要走!”
“懇請左法高擡貴手,大發慈悲,畢竟那裡也有你的族人啊!”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動亂,一時間整個大殿人聲鼎沸,羣情激昂,更有人帶頭脫去一身黑袍要離去,標誌着和聖地決裂。
這時候,鐵衣的雙眼睜開了。
這是一道怎樣的眼睛啊,滄桑、冷漠、不帶有一絲情感。那臉上密密麻麻盤旋着的符咒更是襯托的他猶如一尊神祗,無情冷酷。
“走?往裡走?還記得你們當初進入聖地時所發下的誓言嗎?將一生年華都奉獻給中樞聖地,以使命爲榮,鎮魔驅邪,保人間和平,天地正氣長存,而今你們都忘了?”冷漠到極點的聲音從鐵衣的口中傳來,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之中。
頓時,熙熙攘攘的大殿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渾身一震,從心底升騰起一絲畏懼和順從。
“不,我們沒有忘,我們的確說過這樣的話,但這不意味着我可以斬情戒愛,做一名孤獨的苦修人,更不意味着要用我族人的生命來血祭,我的人生已經沒有未來和希望,只能苦守在聖地鎮壓惡魔,我不能讓我的族人,我的親人沒有未來。捫心自問,我已經做的夠多了,爲何還要用我的族人性命來買單,這不公平!”
那帶頭的祭祀強撐着心中的震動,朗朗之音震遍整個大殿。
“呵呵!”鐵衣緩緩帶上黑色罩頭,乾笑一聲。“沒有人可以擺脫聖地,沒有人可以違背誓言,我不允許,宮主不允許,聖地更是不允許,誰不從或者想要離開聖地,就視同背叛聖地,後果是什麼,想必你們很清楚。”
“哼!左法,我承認你實力高強,地位尊貴,更是老宮主的弟子,但你要明白眼下你還不是新的宮主,這中樞聖地還不是你的,並且你不要忘了還有右法!”
“右法麼?他已經死了,不會再回來了。”說到這裡,鐵衣的眼神之中閃爍着仇恨的光芒。
“什麼?右法死了?怎麼可能?他是多強的實力,怎麼會死,是誰殺了他?”
鐵衣緩緩站起身,朝着那帶頭的祭祀走去,一邊走,一邊簡練的開口,“我!”
一個字便振聾發聵,讓一羣人變了臉色。
恐怖的消息,難以置信,讓人無法接受。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殺右法!”
“爲什麼?”鐵衣目光露出了追憶之色,“因爲他是叛徒啊!”
再沒有人敢說話,連強大的右法都死了,他們算什麼?根本沒有力量抵抗鐵衣。
鐵衣就這麼一步一
步緩緩的走到了帶頭祭祀的面前,同樣緩慢的伸出一指。
頓時,全場鴉雀無聲,衆人知道懲罰來了,褻瀆的懲罰!
沒有人敢出聲求情,否則他們便是下一個。
那祭祀臉色慘變,血色盡去,先是妄圖頑強的抵抗,可他發現敵我雙發的實力差距實在是太大了,以至於他拼命凝聚起來的勇氣沒有支持片刻便煙消雲散。
接着他嗷嚎,哭叫:“不,不要殺我,我不是叛徒,我只是想要解救我的兒子和我的子民啊,這難道有錯麼?”
鐵衣這一指,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勢大力沉,並非指向一點,像是指向了這一片空間,讓人無所遁形。
“咔嚓!”
帶頭祭祀的身體發出一聲鏡子破碎的聲音,隨即肢解。
至死,都沒有瞑目。
鐵衣的聲音有些波動,看着癱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屍體,嘆息了一聲,“你,沒有錯,錯就錯在生不逢時。相反,你是勇敢的人,敢表達出心中所想,甚至我都不敢。但,依照聖地的規矩,你必須要死,否則人心不振,聖地不穩,惡魔出世,天下大亂,所以你要死。”
說完之後,他轉過身,重新緩緩的走向神殿的至高處,一邊走一邊深沉的道:“阿留耶已死,因判出聖地,現在,還有想走的嗎?”
他的目光如電如刀如劍,一寸寸掃過大殿,所到之處,無人敢和他對視一眼,盡皆低下來頭。
見局勢被控制住,鐵衣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散了,苦修吧!我們在這裡死死鎮守住魔氣,就是幫助外面的族人,每減弱獸潮的一分威力,外面的族人生存的機會便會大上一分。”
片刻後,大殿衆人散去,鐵衣也緩緩走向神殿大門外,看着腳下的八千階梯,看着腳下的神魔爭鋒圖,久久不語。半晌之後他才嘆息了一聲,望向了聖地之外遙遠的地方,喃喃低語,“我是否也要被你們誤解,是否,你們也將我視爲希望,期待着我在你們最危急的時候解救你們脫離水深火熱,賦予你們新的生命?”
他擡腿前行,原本清澈的雙眼瞬間渾濁,自臉頰上流下兩行清淚,“對不起,要讓你們失望了,唾棄我,辱罵我吧,如果那樣能夠讓你們好過一點,忘了我的存在,如果能夠活下來。”
風中他的聲音緩緩傳遠。
腳下,一道道沾染了帶頭祭祀血液的腳印漸行漸遠,他的背影孤獨,孱弱卻充滿了力量,他的腳步堅定,每一次擡腿都有小雷聲傳來。
“轟!”
“轟!”
終於,當鐵衣走下階梯之後,這才轉過身,對着神殿連連磕了八十一個頭,這才擦乾了臉頰的淚水,渾身沉寂猶如一尊入定的老僧,冷漠淡然,“對不起,我的心動搖了,讓老師失望了,不過我斬了感情、親情,謹記自己的誓言,這一生誓要守護這一片大地,等待着我的傳人揮動手中的命運之刃將我斬殺。”
他想起了老宮主,還有一句話在他心中,“我,我等待着解脫的那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