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吧。”毫無波瀾的語氣裡,有着不動如山的沉穩自信。
看來對方直接就感知到了:元浩等人的力量不算強,用弱小來形容似乎也不爲過。
見這一看就是強大神力者的女人朝這邊走過來,本來還想誓死頑抗的元浩,連最後兩顆高爆手雷都拿了出來。
但在突然之間,他頭腦一陣迷糊,內心熱血全無,只剩下莫名其妙的恬然平靜。
尚且隔着這麼遠距離,他的情緒,竟然在無知無覺中,就被那個女人完全控制了!
“天吶,糟糕!”元浩立刻明悟過來。
但就算知道是有什麼東西在影響自己的思維,他卻無能爲力,沒有任何辦法再提起戰意。
似乎在此人面前,任何衝動都是不正常的,元浩握着槍的手,不自覺的緩緩放下。
但可能由於他也是神力者的關係,對這種影響,稍微具有那麼一點兒抗性。
即便面色平淡到不自然,元浩還是勉強轉頭,去看身邊其他幾名隊友——包括凌雪在內,此刻他們幾人也都鬥志全無。
甚至對那女人都面露微笑,就像看到了多年不見的老友一般。
“媽的,都醒醒啊!”
元浩大驚,急切想要叫醒他們。
但一開口,他的聲調就好像蚊子叫一樣,激動的情緒,瞬間就被壓制了,口氣變成了如同要和大家商量晚上一起吃什麼。
“……”所以他忽然明白,自己的這些努力原來只是徒勞。
就在此時,那女人閒庭信步來到了元浩面前。
雖然怎麼看她都是個瞎子,可當元浩面對她,身體竟有種被其透視的通明之感,彷彿一切掩藏都是多餘,這不禁讓他一陣發毛。
這位叛軍強者,簡直堪稱恐怖!
“啊哈,原來是幾位可愛的小朋友啊,我本以爲是主戰隊的熟人呢。”找到這幾名穿着黑色衝鋒衣、裝備算是不錯的帝國戰士。
目盲女人微笑着頓了一會兒,說道:“是帝國預備隊的人嗎?這裡這麼危險,怎麼你們會跑到這種地方,讓我看看……”
“哦,原來是碰到了古老真菌,遇上了很大的麻煩啊。”女人直接洞察了元浩內心,知道了他們之前的經歷。
說罷,她又轉頭面向凌雪揹着的那昏迷不醒的王渺,搖搖頭,略帶同情地嘆道:“真是可憐的孩子,被寄生了嗎?”
“不過不要緊,讓我來幫你結束痛苦吧。”同時她靠近過去,伸手貼上王渺的臉頰。
幾名隊友只是點點頭,完全任由她隨意作爲。
同樣呆在一邊看着的元浩,瞪大的一雙眼睛都快紅了!
“結束痛苦?這女人要殺阿渺嗎?!幹!”他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去對抗這女人對自己的精神影響,竭力咬牙堅持着、用極慢的速度,擡起了手槍。
砰一聲響,子彈飛出去。
然而彈頭在越靠近那女人身邊的時候,速度卻急劇放緩,最後乾脆失去動能,叮一聲軟趴趴地滾落在地上。
“呼……”元浩面容扭曲,滿頭大汗,這是他全力對抗對方思維干擾的表現。
可結果依然是毫無卵用。
被他仍舊用槍指着,目盲女人卻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回頭管元浩如何在自己的精神力場中拼命掙扎想要擺脫。
她只是平靜地低聲說道:“別衝動,我從不殺人,只是想治好你的朋友罷了。”
如此說着,只見她手掌順着王渺的臉,落到後者的身上,緊接着,奇蹟一幕便出現了——那數不清地在王渺身上肆意生長的古老真菌幼體,居然全部開始退縮下去,就像遇見烈火的寒冰,不消片刻就沒了蹤影。
王渺如同死人一般的臉色,也隨之恢復了不少健康的紅潤色澤,甚至還舒服到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聲,顯然是免去痛苦之後讓他好受許多。
元浩一怔,這才確信女人沒有忽悠他。
但她分明是罪惡滔天的叛軍,爲何要救自己這些人呢?
他這時候纔有閒心去仔細觀察這個女人的模樣:一身雪白素衣,絲毫不沾塵土,即使看上去年近不惑,卻依稀可見聖潔光芒,就像剛從教會裡走出的修女一樣。
“你似乎正感到疑惑?”女人做完這一切,拯救王渺似乎耗費了她不少神力,甚至連她的精神都萎靡了幾分。
半信半疑地盯着她,元浩默默放下槍,微微點頭——這女人要是對自己等人有敵意,大可以像踩死螞蟻一樣隨便殺死,沒必要廢這種功夫。
那麼只能證明,她說的話應該不是在騙人。
一個……從不殺人的強大神力者。
見他放下武器,女人欣慰笑道:“很顯然,你是一個負責人的軍人、指揮官、潛力無窮的神力者,在我的心靈視界裡可以看得出來。”
“但對於帝國的謠言和污衊,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理解的,尤其,是作爲戰士而敵對的我們。”她指指自己又指指元浩,和藹笑道。
“你是說……你們叛軍不是像帝國說的那樣窮兇極惡、心狠手辣嗎?”
感覺到腦子裡那種情緒影響被減輕了不少,元浩終於可以正常思考問題了,他繼續看着這女人的臉,直接問出自己的困惑。
不過這類政治手段,兩世爲人的他見過不少,如果從最陰謀論的角度去猜測,還真是極有這種可能,甚至算不得多新鮮。
畢竟一個國家,不能有兩個軍事機構或者統治階層並存,彼此之間互相抹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但元浩轉念一想,能夠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生存,那這些叛軍該有多強大?
就算沒有10階神力,恐怕也不會缺少8階或者9階的神力者吧?
那麼眼前這個女人,到底是幾階呢?
見他非常聰明,雖然剛纔對自己開槍射擊,其實說起來也只是爲了保護自己的戰友不受傷害。
性格里,這名年輕人還是以穩重居多。
女人於是更加和氣了,毫不隱瞞地回答元浩道:“確實,一個國家不能出現兩隻不同勢力的軍隊,帝國描黑我們是自然的,但必須得有更多人知道,我們並不是他們口中的那些趁亂髮跡的恐怖小人。”
“而我本人,是你們帝國的官方高層總提起的那位叛軍頭領——省七億的副官,他們在懸賞令上給我的稱呼是‘心靈先知’,6階精神系神力者,你好像有這方面的印象吧?”
從未敢想,這名叛軍頭目居然如此坦誠、善談。
元浩估計在這個世界這麼多天,做夢也不曾夢見過自己能夠和一名6階神力者,就像嘮家常一樣如此侃侃而談。
這簡直太夢幻了,比之前直面古老真菌都夢幻!
“呃……你爲什麼要幫我們,還和我說這麼多?”元浩頓時非常納悶。
這女人不僅沒有殺掉他們這些敵軍,甚至還好心出手,幫助把王渺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可相比之下,他認爲自己不過是個小嘍囉,爲什麼對方要如此認真對待他呢?
被稱爲心靈先知的女人,笑了笑,沒有對這個問題作出回答。
元浩思索片刻,忽然將思維停在了她“先知”的名頭上。
“難道說……這怎麼可能?這是迷信吧?”
他忽然有點兒猜到這女人爲啥對他刻意“討好”了,但這樣做的理由,元浩怎麼看都覺得荒謬至極。
難不成這女人真能夠先知先覺,幫他算好了命,判定他元浩日後極有可能會加入叛軍?
這是什麼神仙技能?
心靈先知也不給他解釋,只是提醒元浩道:“抱歉,事實上我們也是在找古老真菌母體,以治療一些被寄生感染的難民。”她指了指自己的座駕裝甲車。
“所以剛纔我雖然能夠用神之力壓制住你朋友的症狀,但是並不能做除掉病根,要是想要徹底拯救這個名叫王渺的年輕人,恐怕你們自己還得再出些力,而我,就不會再和你們遇見了。”
她說完這些,即使沒有雙眼,也能從她臉上看出一些淡淡惆悵。
聽她如此一言,元浩頓時想起來,方纔在她的戰車上好像確實是裝滿了難民的。
原來,那輛塊頭如此之大的戰車,竟然不是用來作戰的工具,反而是一輛移動的裝甲救援車輛……
至此,元浩恍然大悟。
而對於叛軍,和這位心靈先知,他也多出了一些新的認知。
但對方身爲6階神力者,居然也不能將寄生在人體內的古老真菌斷根。元浩眉頭一皺,也明白王渺的情況遠比他所想的更爲棘手。
“還是謝謝你,先知女士,沒有你出手的話,阿渺他死定了。”雖然名義上是敵對,但身爲帝國的預備隊,不管是如今的元浩,還是曾經的原主,都沒有和叛軍打交道的經驗。
和叛軍對等互搏的,一直以來都是帝國的主戰部隊……那些大半都由神力者組成的精銳軍團。
“一點小事,不用謝我,那麼,請你們也好好加油,找到治療這受苦的孩子的辦法吧……唉。”說着,先知轉身就離去了,直到此刻,懵懵懂懂的凌雪、張笑等人,才從她的思維影響中被解放出來。
衆人的微笑立刻不見了,金小順嚇呆了,張大着嘴巴說不出話。
凌雪和張笑的第一反應都是擡槍,但兩人的槍才舉到一半,卻又自己放下了,這次沒有心靈先知的任何干預。
四人目送這女人離開,街道外那些叛軍也不時有人探頭進來,打量他們這些年輕的帝國預備軍,甚至還有人笑話他們原來只是一些小孩子,沒有半點想要攻擊元浩等人的意思。
心靈先知重新回到她的裝甲車裡,然後隊伍再度運動起來,幾個拐角之後,往元浩等人要去的反方向行去,消失不見了。
“要跟着他們嗎?至少不會碰到污染怪,安全不少。”見王渺此刻呼吸平穩,真是好轉不少,張笑撓撓頭,竟提出這麼個建議。
但元浩直接對他擺了擺手,臉上漸漸浮現出自信的笑容。
“不用了,從現在開始,我們也有能夠對付大羣污染怪的力量了。”他微微低頭,看了看自己握緊的拳頭。
因爲就在剛纔,心靈先知離開之前,這個滿是深意的女人,居然留下了一份寶貴的禮物給元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