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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若顏將身子緩緩探出車簾之外,順着婉兒所指的方向望去,頓時美目圓睜,呼吸不由急促起來……
但見不遠處,旌旗招展濃煙滾滾,鐵甲槍林正在不斷像自己這邊移動。軍隊陣容雖未完整呈現衆人眼前,卻聽聞一陣晃鈴響動、鼓樂齊鳴,一首從未聽聞的行軍戰曲(北伐進行曲,見龍卸甲插曲)懾入姜若顏等人的心扉。
悠緩肅殺的排笛聲侵入姜若顏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每一條神經,讓他完全忘記了恐懼。她怔怔地望着前方軍樂傳來的方向,只見一杆血紅的大旗高高豎立在大軍之中,其中隱隱可見的精衛鳥睜展翅待發,似乎隨時都能竄出來一般。
“精衛營……是精衛營!將軍來救我們了!真的來救我們了!”
“太好了,我們有救了,老天啊,你總算開眼了……”
“快往將軍那邊跑,跑到他們身後就安全了……”
逃亡的人羣之中,有些本就是漢陵地界的百姓立刻認出了遠處那支軍隊旗號,正是自己將軍麾下的精衛營時,激動的落下淚來,本已絕望的神情一掃而空,伴隨着那陣震懾人心的戰曲,努力向他們奔跑靠攏。
“劉策……”姜若顏此時已是淚如雨下,當那杆血色圖騰印入眼簾之際,她輕輕地呼喚一聲。
“多少年了,我遠東終於出現一名不懼胡奴的威武將領……我遠東終於有一支敢於正面對虜的精銳之師,劉策……你果然沒讓若顏失望……”
期盼了一年又一年,幾近失去最後半分希望的姜若顏,此時心中百感交集,當精衛營踏着戰樂出現在她眼前時,美眸中的淚水如同決堤的大壩,不斷傾瀉在她那張精緻無比的臉龐,悄聲滑落下來。
……
“唏律律……”
伴隨着戰馬不斷嘶鳴,之前氣勢洶涌的一百多名呼蘭騎兵,此時全都忘記了追趕正在奔逃的百姓,滿臉不可置信的望着遠處那支緩緩逼近的雄武之師,一股前所未有的肅殺氣氛向他們迎面撲來。
他們胯下的戰馬此時不安的喘着粗氣來回踱步,彷彿被對面滾滾洪流給驚嚇到一般。
圖塔望着前方密林般的長矛,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說道:“遠東什麼時候有這樣氣勢雄壯的官軍了?”在圖塔印象中,遠東官軍大都裝備簡陋、士氣低迷,只會縮在高牆厚壁之後,根本毫無戰鬥力可言,如今見到這麼一支氣勢磅礴的軍隊,心中不由開始打起鼓來。
“反了!反了!”巴喇見本可以手到擒來的姜若顏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對那支正在不斷逼近的鐵甲軍隊惱怒萬分,大吼一聲,“綿羊竟敢跑出羊圈反過來想吃狼了!天底下有這種道理麼!勇士們,隨我衝過去,告訴這羣周國人!我呼蘭草原的勇士就是一羣兇狼,哪怕對面千萬頭羊羣,也只能成爲我們嘴裡的肉!聽我號令……”
“慢着!”圖塔趕忙阻止巴喇說道,“冷靜點巴喇!你仔細看看,眼前這支軍隊不同尋常,他們身上散發的氣息絕對不是綿羊所能擁有的!”
“圖塔,你個懦夫!簡直有辱勇士的稱號!”巴喇聽聞圖塔這般說,頓時對他大聲吼道,“我呼蘭勇士縱橫遠東這麼多年所向披靡!各處官兵遇到我等無不是望風而逃!現今居然還有膽敢出城在我部族勇士面前敲鼓行樂的軍隊?簡直是在挑釁我整個呼蘭草原的威信!今天我巴喇定要那羣不知天高地厚的綿羊知道,在遠東!我呼蘭人才是真正的霸主!”
圖塔被巴喇嗆的是一陣無語,只能閉嘴不再開口,只見巴喇繼續吼道:“勇士們!前面的綿羊妄圖阻止我們收穫大地之母的饋禮,你們答應麼?”
“不答應!不答應!”
這些殘暴野蠻的呼蘭騎兵發出不甘心的怒吼,手中彎刀虎槍不斷來回揮舞。
“好!”巴喇大喊一聲,“那就隨我一道去把那羣綿羊擊潰,奪回屬於我們的厚禮!殺啊!”
“嗷嗷嗷……”
在巴喇的刺激下,八十名呼蘭騎兵,呼嘯聲震耳欲聾,迎着前方數千精衛營大軍滾滾而去。
“沒我命令,誰都不許動!違令者斬!”圖塔見巴喇向前方官兵大陣殺去,不由搖了搖頭,立刻對自己麾下的五十餘名騎兵吩咐道。
……
“媽的智障!”精衛營大纛之下,劉策從窺鏡內看到不到百餘呼蘭騎兵居然敢向自己七千大軍衝鋒,忍不住罵出聲來,爲這羣智商幾乎爲零的野獸感到深深地同情。
“真以爲我精衛營和那些兵痞一個德性麼?行了,既然那麼急着找死,本將軍就成全你們吧……”說到這兒,劉策放下眼前窺鏡,臉上浮現一股嗜血的笑意。
劉策身旁的封愁年立馬出列對他說道:“末將願領兵擊殺這羣畜生,還望將軍成全!”
“不必了,現在還輪不到你先鋒營出戰的時候。”劉策拒絕了封愁年的請戰要求,隨即又說道:“鋒矢營韓鋒聽令!”
“末將在!”韓鋒聽聞劉策叫到自己,立馬出列聽候調遣。
“待百姓退往我大軍陣後,這八十騎全部給我射殺!就當爲我精衛營戰前祭旗!記住!我要的是全部射殺,不留一騎!”
“遵命!”韓鋒一聽,頓時熱血沸騰,領命退下開始部署營旗事宜。
“懷字營楊又懷聽令!”
“末將在!”
“即刻調撥刀盾手和長矛陣列與鋒矢營後隨時接應!”
“遵命!”接下命令後,楊又懷立馬退了下去,隨後數百懷字營將士整齊列與鋒矢營後陣。
“破軍營楚子俊聽令!”劉策又道。
“末將在!”楚子俊立即策馬來到劉策身前,大聲領命。
“立即派人掩護百姓撤往後陣,要快!”
“末將領命!”楚子俊答應一聲後,立刻安排騎兵前去接應那些正在潰逃的百姓。
最後,劉策又大聲下令道:“其餘各營各旗,列陣迎敵,等候軍令!”
“遵命!”衆將士齊吼一聲,隨即回到各自營旗前開始排兵佈陣。
劉策望着遠處不斷嚎叫的呼蘭騎兵,眼中寒光一閃而逝:“決定遠州命運的第一戰,就由我劉策和精衛營一道來親歷見證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胡騎狼嗥絕千響,還是我精衛展翼勢更高!”
……
楚子俊帶領麾下三百騎兵,清一色的灰袍裹住甲葉,向前方人羣中奔騰而去,轉眼便已出現在百姓眼前。
“楚將軍,是我,我是漢陵城的小三,太守大人真的來救我們了?”
“楚將軍,我是……”
劉策治下的數十名漢陵百姓,此時見到楚子俊率軍前來接應,不由激動萬分,不少人淚流滿面不斷像他打招呼,周圍其餘各地百姓此時望向眼前那年輕俊朗的將領也感到格外親切,一種劫後餘生的幸福感在各人心頭盪漾……
楚子俊在馬背上望着眼前百姓,拱手說道:“諸位鄰里鄉親,現在不是敘舊說話的時候,胡騎還在後方追逐,還是趕緊隨子俊一道向精衛營後陣撤離,子俊在此保證,只要到了精衛營後陣,你們就能安全無虞!”
“婉兒,你去看看,順道打聽下外面那將領是什麼人?”
車廂內,剛脫離胡奴魔爪侵襲的姜若顏和婉兒兩位佳人在聽聞車廂外面一名將領前來接應百姓一陣歡呼轟鳴時,不由都心生好奇,在姜若顏催促下,婉兒拉開車廂窗簾向外望去……
“啊……”一張年輕且俊秀無比的面容印入婉兒的眼簾,她萬萬沒想到騎在馬背上的那名灰袍青年竟會是這般年輕,竟會是這般溫文儒雅,除開身上那些晃動的甲葉,根本就不像一名將領,一時間她感覺彷彿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眼中只有楚子俊的一舉一動……
“婉兒,你怎麼了?婉兒?”車廂內的姜若顏見婉兒拉開窗簾後,就一直怔怔發呆,不由拉了拉她衣裙提醒道。
“啊……沒……沒什麼……”婉兒猛地醒悟過來,她感覺自己心跳在不斷加速,臉頰紅的如同一隻蘋果,支支吾吾的對姜若顏回複道。
姜若顏此時並未察覺婉兒有異,只道他還未從胡奴追擊中緩過神來:“婉兒,我不是讓你問下那將軍名號麼?怎麼沒見你有動靜?”
婉兒一聽,暗道句該死,怎麼把小姐囑託給忘了,而且她也確實再想見見那名英俊的將領,於是再次拉開車廂窗簾對不遠處正在指揮的楚子俊細聲道:“這位將軍……能否過來說話?”
楚子俊聽聞有人呼喚,定睛望去,只見前方一輛馬車車廂窗簾口,彷彿有位女子在看向自己,便和身邊將士交代了下指揮事宜,便策馬行了過去……
“他過來了……”婉兒見楚子俊離自己越來越近,不由呼吸都開始急促起來,心中如同塞了一隻兔子不斷活蹦亂跳。
當楚子俊來到車廂前,看了一眼婉兒,不由也是心中一顫,暗道句好漂亮的女子,但隨即立刻恢復一名將領該有的氣質,對婉兒拱手問道:“不知這位姑娘呼喚子俊有何要事?”
“我……我……”婉兒此時激動的不知說什麼好,看他禮數周到、彬彬有禮,完全被迷的有些暈頭轉向,良久問出了一個令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問題:“我……我想問下你成親了沒……”
話音剛出口,婉兒立馬捂住嘴巴,趕緊拉下窗簾,臉已經紅到了脖子根前,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羞死人了,怎麼辦啊……”婉兒身子不住來回擺動,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臉蛋,看的姜若顏一陣無語,於是親自出聲問道。
“不好意思,這位將軍,舍妹年幼不懂事衝撞到您了,還望海涵。”
楚子俊也被之前婉兒的那句話給問的懵逼當場,好在軍人應有的素質和良好的家教馬上讓他恢復過來,聽車廂內姜若顏天籟之音傳來,立馬恭敬說道:“無妨,兩位小姐,此地不宜久留,子俊立馬安排人手護送你們撤往後陣……”
姜若顏又道:“有勞將軍了,另外可否告知將軍名號,若……若日後有緣見面,定當面答謝。”
楚子俊道:“小姐客氣了,保護百姓安危是我精衛營每名將士應盡職責,在下精衛營劉指揮使旗下破軍營營旗使楚子俊是也,兩位小姐,如今事態緊急,子俊還有要事需要處理,怠慢兩位了,馬上會有將士護送你們趕往安全之所,盡請放心……”
話畢,楚子俊一撥馬頭,回到了人羣之中……
“這精衛營當真不同凡響,一名營旗使就有這等氣魄禮數,那將這些人訓練到這般境地的劉策又將會是怎樣的人呢?”
帶着滿是欣慰和對劉策的滿腔疑惑,車廂在楚子俊派出的騎兵護送下,和一衆百姓快速經過精衛營大陣。
姜若顏拉開車簾一角,只見一股肅殺之氣迎面而開,她嬌軀微微怔動片刻,只見中陣處一杆夢中出現的神鳥圖騰正在烈風中不停搖擺。
……
見楚子俊回報百姓已經撤過後陣,劉策望着一里之外正在嚎叫衝殺的呼蘭騎兵冷笑了一聲,對韓鋒說道:“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