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零 人潮

……

第二日清晨,在城門口和街道上等候足足一夜的示威人羣,終於等到了軍督府的回令。

但見幾名士兵神情肅冷的提着一桶漿糊和一張張告示,張貼到了幾處顯眼的牆上,立馬引來衆人圍觀。

百姓中幾個識字的人紛紛給周圍人羣念上面的內容:

“軍督府告令,諸位聚集百姓街鄰,從見到告示起直至午時爲止,立刻回到自己家中,不得再在街上逗留阻礙軍務公差,否則按軍管相關條令,將予以清場處理!另外,未經許可膽敢越出城門界限半步者!一律視做逆黨,就地處決!軍督大人奉勸大家一句,勿謂言之不預也!”

告示上那肅殺森冷的氣息傳遍周圍圍觀百姓的心頭,尤其那句“勿謂言之不預也”更是讓他們膽寒心驚。

他們萬萬沒想到,等了足足一夜後,軍督大人不但沒有妥協,反而開出告示來警告衆人趕緊解散抗議人羣,否則就會有血光之災發生。

不少人看到那告示的內容後,已經開始打起了退堂鼓,認爲現在還是老老實實回家呆着比較安全,早就聽聞這劉策能以庶族身份坐上軍督之位,可不是什麼溜鬚拍馬,全都是靠成千上萬條人命硬生生給堆出來的,萬一惹惱他,真的如告示所言一般開始清場,這後果不堪設想啊。

與是在一陣喧鬧聲中,不少人開始怯生生地向自己家裡趕去,想盡早離開這是非之地,以免被波及丟了性命。

“諸位,聽老夫一言。”

眼看人羣就要散去,一位四十歲左右,受僱與寧家前來推波助瀾阻撓劉策實行軍管的學堂授師,當即站在高臺之上,大聲對即將流散的人羣喊道。

“軍督大人真敢這麼做就是與全大周,全天下人爲敵,試問在此各位有什麼錯?大家不就是想見見家人以解相思之苦麼,想要釋放那些無辜的士家子弟們求口飽飯,免得丟了生計麼?

此乃人之常情、天經地義之舉,軍督大人憑什麼反對?大家都是支持軍督大人的,只是軍督大人畢竟年幼,處事難免欠缺考慮,定是受了什麼奸人蠱惑纔會如此行事,

我等應當撥亂反正,讓軍督大人及時明白自己的錯誤,所以請大家務必堅持下去不要放棄,本師斷不信他軍督府真的敢對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動手!”

衆人聞聽師者之言,頓覺十分有理,立馬又開始聚集起來,但人羣中也有不同的聲音響起。

“秦師,軍督大人將人安置在城外好像是爲了防止疫病擴散,是爲了大家安全着想,我看還是按照軍督府的指令退下吧,免得到時真的後悔都來不及啊。”

“一派胡言!病疫乃是上蒼對我等的懲戒,豈是人力可以阻之?你如此爲軍督府說話,是爲何意?”

秦師聞聽那些反對自己的話後,立馬大吼一聲,作爲鐵桿倒劉派的他對劉策的一切都是極力反對的。

去年鶴陽樓劉策恐嚇毆打在師界鼎鼎大名的魯師已經徹底將自己和他劃清界線,尤其得知劉策在漢陵開辦學堂邀請鶴陽樓學子前去授師之舉更是大罵其居心叵測。

後來他又得知學堂開辦的課程,以及男女同堂後,更是直接在公開場合痛斥其爲異端,言女子無才便是德,如若女人學問一個個都比男人還高豈不是本末倒置,陰盛陽衰?而那些課程皆是邪說異端,上不得什麼檯面,只會誤人子弟。

但他唯獨無視了學堂免費入學造福了多少窮人的事實,當然嘴在他身上,真要挑刺怎麼都能從全方位挑出不滿來,只一句庶民焉可同士族同堂就足以把人噎死了,指望這種人能對劉策有好感那無疑天方夜譚。

那說公道話的百姓見秦師如此說自己,不由小聲嘀咕道:“我,我沒其他意思啊,只是軍督大人在給我們治病救災,也沒爲難我們,我們這麼給他添亂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秦師指着他大吼道:“我看你分明就是軍督大人派來攪亂我等士氣的細作,大家快把他綁起來,莫要讓他繼續蠱惑人心……”

隨着秦師一聲怒吼,周圍已經被煽動失去自己理智的百姓齊齊將那幾個不同聲音的“細作”給按在地上一陣拳打腳踢,直踹的他們嗷嗷直叫。

可憐這些說出心裡話的百姓忍着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不斷哭訴求饒,甚至有兩個人被活活打斷了氣。

秦師見此得意洋洋地對大家說道:“現在,我們一起前往城外,本師倒要看看軍督大人是不是真的敢對我們下手,我們定州的百姓憑啥要讓他們冀州來管!跟我走!”

“秦師說的對,走,老子倒要看看他軍督是不是真的敢屠殺百姓!”

“劉策,你還我妻兒,我要見我妻兒一面!”

“去他媽,一羣被胡奴頭頂染了十幾年色的冀州王八,敢管到我們定州爺們頭上來了,走!”

“什麼狗屁劉策,什麼軍督?不過一個沿街賣藝求生的乞丐而已,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才霸佔了前軍都督的位置騎到我們頭上拉屎撒尿?我牛大就是不服他……”

“讓劉策滾回去吃屎吧,我們不怕他,有膽子就往老孃身上捅幾個窟窿,沒膽的話就把我家男人還來……”

在秦師等人的煽動下,各路百姓漸漸匯聚一處集結成四萬多人的龐大隊伍,齊齊喊着口號向城門行去,不少人還把邊上圍觀的百姓強拉進隊伍壯大聲勢。

與此同時,今日負責守衛城門界線的將領是昨夜剛和楚子俊一起抵達興陽城郊的張昭通和他麾下五千幽州兵。

此刻的張昭通心情非常不爽,當然,並非是因爲昨夜趕來今天就立刻執行這麼難纏的任務,而是被楚子俊給刺激了。

不過,並不是說他和楚子俊有過節,相反,一路行來,楚子俊談吐儒雅又頗懂用兵之道,並沒有自己是外兵而另眼相看,兩人一路行來也是相談甚歡。

之所以氣,是因爲當他得知楚子俊在短短兩年時間內,從一個一貧如洗的庶民,不但身爲軍督大人心腹,而且他的家底居然遠比自己這個旗團指揮使厚的多,僅他在冀州的良田就有四百多畝,房產就有三四套,存的銀子根據他四下打聽好像也不少啊。

這可就讓張昭通無法接受了,自己剋扣軍餉,貪污受賄這麼多年下來才掙了多少家當?人家兩年就把自個兒甩在身後了,自己好歹也是沒落士族啊,怎麼連個庶人都比不了?

仔細打聽之下,他更是震驚了,不單單是楚子俊,只要精衛營裡是個官,收入都不低,哪怕那些普通兵也是這樣,沒一個窮的。

結合以上這些,張昭通只覺的內心是羨慕嫉妒恨,自己這麼些年是白忙活了,如今貪污剋扣軍餉在劉策軍中是絕對禁止的,想要改變眼下局勢就得想辦法進入劉策核心隊伍,死死抱住這條大腿,但怎麼辦纔好呢?

就在張昭通爲此發愁的時候,城內的人海漸漸向城門界線靠近,還夾帶着不少謾罵劉策的聲音。

張昭通眼前一亮,大吼道:“這羣刁民好大的膽子,敢公然違抗張貼的軍督府告示,執意要跟軍督大人作對?很好,全軍聽令,挺矛戒備,膽敢越線者!給我捅過去,生死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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