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韓鋒所部蘇文燦從高陽城返回,帶來了重要的消息,高陽城的輜重隊真的向六道口開始運輸糧草軍械,而且從此次情報中探知,這次運送的軍姿數量極其龐大。張恢爲防意外,派遣了八千賊兵押送,其中銳兵多達三千,脅裹萬餘當地百姓流民共同押送,以蘇文燦估算,在自己回到湄河鎮前一天開始就應該已經出發了。
劉策得到這條情報後,當即下令精衛營集結,準備點兵出征,一下子整個精衛營上下都沸騰起來……
“聽說又要出征了?太好了,這次我定要立下軍功領取犒賞!”
“就是!前些日子出征各地流賊拿到手的犒賞遠遠不如那些老旗,聽說這次是條大魚,將軍肯定不會虧待我等!”
“你們就想着拿什麼犒賞,這次我不要犒賞,糧食夠吃就行了,現在只想立功拿個伍長什長噹噹!”
“聽說這次流賊有兩萬多人,我們就這麼些人能行麼?”
“兩萬人有什麼好怕的?以我精衛營四千多人的戰力每人捅個幾矛就全收拾了!”
“哈哈,說的好,你知道麼?將軍當初在萬家莊操練我們的時候說過,我精衛營不問敵人有多少,只問敵人在哪裡。”
“我去!這話你之前怎麼不跟我說?太他孃的有氣勢了!”
“說了有用?你剛進的時候字都不識半個,聽得懂麼?”
“哈哈哈……各位這趟我們要發了!但是要嚴格遵守軍紀!”
“什麼時候出發?我等不及了,自從殺過幾次流賊,這幾天一閒下來就渾身不自在!”
“快了,等旗總他們從府衙出來就知道了……”
就在校場上各旗將士摩拳擦掌商討着怎麼出征時,府衙內部卻出現詭異的一幕……
只見大堂上,一邊是各旗之間爲出征名額吵的不可開交,楊開山和封愁年大眼瞪小眼,吵的面紅耳赤。其餘孫承和郭濤、楊帆也是爭的血氣翻涌,要不是顧及劉策在場,恐怕就要大打出手。
封愁年見實在爭執不下,索性大吼一聲道:“不用吵了,我衛旗將士最驍勇善戰,這先鋒我當定了!誰敢說個不字,老子把他脖子……”
“放你孃的屁!”楊開山立馬爆出粗口打斷他,“你衛旗最驍勇善戰?是不把我楊開山所部放在眼裡了?你也就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夫,讓你當先鋒你覺得在場幾位會答應麼?”
楊開山說着企圖將孫承幾個拉來助威,但很快發現孫承他們三個根本沒心思管他們幾個。
“孫承,你立的功夠多了,給我郭濤個面子,這次出征名額歸我了!”
“你面子值多少軍功?再說你有聽說嫌軍功多的麼?少在這礙眼,還是乖乖留守湄河鎮吧!”
“孫承,不要欺人太甚,別以爲比老子多帶幾天兵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就是……”一旁的楊帆也加入郭濤陣線幫他一同把矛頭指向孫承。
這邊吵的不可開交,另一邊劉策、徐輝、韓鋒、秦墨以及陳慶楊又懷幾個卻圍在一張桌子前,桌上繪製着一副秦墨所畫地形圖。
“將軍你看……”秦墨指着地圖說道,“此處山林密佈,不利我騎兵展開作戰,需再向前三十里,便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流賊若想快速抵達六道口,必須從這平原經過。”
劉策緩緩點頭,隨後道:“韓鋒,這次押送輜重軍械的流賊將領是何人?”
韓鋒道:“從蘇文燦傳達的情報來看,此次押送輜重流賊將領名喚裴緒,是流賊營中一員猛將,而且此人軍伍出生,頗懂行軍列陣之道。”
劉策灑然一笑:“再懂行軍列陣又如何?如果手下都是酒囊飯袋,縱使當世名將指揮也避免不了慘敗命運,我精衛營將士雖然人數不多,但上下齊心抱作一團,縱使面對數萬大軍也能勇往直前,你們要記住,將威是靠士兵打出來的!”
“末將謹遵將軍教誨!”楊又懷、韓鋒、徐輝、陳慶四人齊聲抱拳。
劉策點點頭,忽然將手重重往桌子上一拍,大聲道:“你們吵夠了沒!”
頓時堂內五個人安靜下來,怔怔地望着劉策……
劉策見衆人安靜下來,一副很鐵不成鋼的樣子說道:“一個個都成何體統?這麼點事有啥好吵的?傳出去不怕丟人!聽我軍令!”
“嗶!”所有旗總一下站的筆直,等候劉策指派。
“封愁年、楊開山、郭濤、徐輝、陳慶、韓鋒!明日你們六部隨我一道出徵!徐輝所部留下五百士卒!”
“遵命!”被叫到的名字的各人面帶喜色。
“楊帆、孫承、楊又懷!你們三部留守湄河鎮,徐輝部留下五百人你們自行分配!”
“遵命。”三人見自己不能隨軍出征略感失落,但還是嚴格遵從劉策命令。
“別垂頭喪氣的!”劉策見他們如此,安慰道:“我精衛營在外征戰,後方不可不防,湄河鎮是我精衛營根基,內有諸多糧草輜重,肩負保護百姓重責,爲防流賊趁虛而入,你們斷不可掉以輕心!放心吧,以後仗有的你們打!”
“末將領命!”三人見劉策這麼說,頓感肩上擔子重了不少!
“葉先生就有勞你留守鎮中多多幫襯了。”
“哪裡,哪裡,行軍打仗本就不是我長項,將軍這麼安排正合我意,放心吧我定督促好將士,等待將軍凱旋而歸!”葉斌對這安排十分滿意。
劉策對葉斌抱拳施禮,隨後對秦墨道:“這次麻煩秦先生隨軍一道前行,先生對地形頗爲熟悉,正好一路爲我將士指引,以免萬一。”
秦墨笑道:“將軍言重了,秦某能幫上忙真是三生有幸。”
話畢,衆人便各自散去交接相關事宜,劉策也向自己的正旗營走去……
劉字大旗下,三百五十名士兵各牽一匹快馬正在自己長官指揮下訓練馬術。
除了三百五十二匹戰馬連同三百五十匹快馬交付給陳慶外,餘下的四百多匹快馬其中三百五十匹被劉策調入自己正旗營。劉策計劃中想要讓精衛營所有士兵學會騎馬,成爲馬上的步兵,他們不需要像陳慶所部那麼高強度訓練,還要學會在馬背上戰鬥,只需要能適應馬上行軍便可。由於目前馬匹數量有限,只能先從自己正旗營開始,等日後獲得更多馬匹裝備整個精衛營,那麼自己部隊機動力就大大提升,任何戰事都能從容應對。
“子俊,過來。”劉策叫了聲正在操練將士騎術的一名軍官。這名軍官名喚楚子俊,是湄河鎮本地人士,在劉策攻下湄河鎮第二天就應召主動入伍,在隨軍數次作戰中表現優異,第一次殺人能面不改色,後更是屢立戰功,被劉策封爲自己旗下百長,並對他犒賞有加。
“將軍,有何吩咐?”楚子俊來到劉策跟前,一臉的恭敬,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對這位比自己年輕不了幾個月的將軍和他領導的精衛營佩服的五體投地,爲自己能加入這麼一支強悍的軍隊感到自豪。
劉策望向楚子俊,溫和的問道:“將士們操練的怎麼樣了?”
楚子俊道:“這一個多月下來,將士們已經完全適應在馬上顛簸,還能在馬上投射投槍,已經達到將軍要求,如若繼續訓練下去,不出幾月,定會不輸陳旗總麾下的騎兵。”
“做的好!”劉策聽他這麼說,很是欣慰,隨後道,“告訴將士們,下午操練結束,回去好好歇息下,明日,隨我出征!”
“遵命!”楚子俊眼中滿是熾熱。
看着楚子俊離去將出戰消息傳達到各人耳中時,整旗將士爆發出一陣驚天歡呼,劉策知道自己手中這支軍隊已經成爲一支虎狼之師了。何謂虎狼之師?敢戰!求戰!渴戰!訓練時刻苦用功,揮灑汗水!忍受一切煎熬!對敵如狼似虎,發泄一切怒火!以堅強的意志力將敵人全部碾碎!這就是虎狼之師!
劉策知道自己要走的路還有很長很長,未來還要面對無數血雨腥風般的挑戰,但他相信只要有這支軍隊支撐着自己,將無懼任何阻礙!
中午,各旗出戰將士有家室、有父母高堂的都放假半日享受團聚時光,精衛營內將士必須居住在劉策劃定的連片空屋內,平日裡不得擅自離營。所以即便在同個城鎮內,將士同家屬之間也很少有機會獨處,因此這難得的機會都會好好把握。
楚子俊回到家中拜見了自己母親,又給過世的父親上了柱香,隨後開始幫自己的母親做起家務。
楚母今年不到三十七歲,生養過三個孩子,可惜前兩個都不幸夭折,只餘下楚子俊一根獨苗,對他疼愛有加,父親是一名教書先生,與三年前生病過世,只留下楚子俊母子相依爲命。
數月前,流賊霸佔湄河鎮,將鎮內洗劫一空,爲了口飯果腹,楚母想盡一切辦法,甚至委身事賊才讓自己和兒子活了下來。每每想到自己母親被流賊凌辱的情景,楚子俊都心如刀割,對流賊是恨之入骨,暗暗發誓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孝順自己母親,殺光流賊。
好在老天開眼,僅數月時間,精衛營便以雷霆之勢突降到湄河鎮將金衡所部徹底剿滅。當楚子俊親眼看到劉策一聲令下,數千流賊降卒倒在血泊中時,便深深的被震撼。因此在劉策招募新兵時,第一個應召加入精衛營!不想一個月時間自己由於戰功顯著,被劉策親自提拔爲自己旗下百長,想想自己人生短短几個月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私下裡也是唏噓不已。
“兒啊,明天又要出征了麼?”楚母端出午飯,竟是慢慢一盆白米飯,一大碗肉還有三四個蔬菜。
楚子俊收拾完一切,來到飯桌前對母親道:“嗯,戌時之前回營,明日辰時整點出發。”
“唉……”楚母嘆息了一聲,“爲娘又要擔憂你安危了,記得上戰場小心點,能躲就躲,不要太過拼命,刀劍無眼啊。”
楚子俊一聽不樂意道:“娘~你又來了?兒子身爲精衛營一員,還是百長重職,豈能爲保自己性命苟且畏戰?這樣豈非對不起我麾下兄弟,辜負將軍對我的信任?”
“好好好,都是爲孃的不是,可爲娘不也是擔心你麼?早知道這樣不該由着你性子讓你從軍,省得每日提心吊膽。”楚母慈祥的說道。
“孃親,精衛營不同其他官軍,軍營中賞罰分明,人人都想着立功得到封賞,您不知道我身居此位有多少人不服,時刻惦記着我的位置想把我拉下來。我楚子俊得將軍厚愛,升任百長之位,如不思進取只爲私利保命,豈不是辜負將軍栽培?”
“好好好,爲娘不該這麼說,你說的這些爲娘又豈能不曉,你從軍當日將軍便遣人送來糧食銀兩,你獲軍功所得封賞娘也都收到了,家境也逐漸殷實起來,前幾日那個光頭(封愁年)將軍又送來些米肉油鹽,我兒所在軍營有這種待遇其實爲娘打心眼裡歡喜,更欣慰的是我兒從軍以來長大了、懂事理了,不用爲娘操心,其實爲娘只是發發牢騷而已。”
楚子俊見母親這樣說不由感到一陣暖意:“娘你放心,兒子今後一定好好孝敬您,爭取多立軍功拿更多錢糧讓您安祥太平。”
楚母笑道:“瞧你說的,爲娘還不老,你有這份心我就知足了,你送家裡的那些犒賞爲娘早就夠用了,只需安心領兵作戰便可,吃飯吧……”
整頓午飯就這麼在安靜的環境下渡過去,由於楚父的規矩食而不語,母子倆就這麼無聲的吃着飯食,期間楚母不住將肉菜夾到自己兒子碗裡,看着兒子狼吞虎嚥的吃着,滿臉的慈祥。
飯罷,楚子俊打了個飽嗝,望着空空的碟碗讚道:“精衛營飯食固然好,始終比不上孃的手藝啊!”
楚母笑道:“油嘴滑舌,吃完就去休息吧。”
楚子俊起身道:“娘我來收拾,你且歇息。”不等楚母出生,便飛速的收拾起碗筷到廚房內,不一會兒功夫便響起清洗的聲音。
楚母來到他丈夫靈位前,點上一炷香,道:“江海,你看到了吧?咱兒子長大了,出息了,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他啊……”
下午,楚子俊讀了會兒書,由於父親在世時地教導,他本就有功底,在精衛營中令所有人幾乎都頭大的學字、寫字、背書難題阻礙,在他這裡毫無障礙,但他知道想要出人投地必須更加加倍的努力。
讀完書後,他又到院子裡自己操練了一個時辰,感覺有些乏累,便回房歇息,等他再醒來時,已經快接近酉時了……
簡單的吃過晚飯,和母親道別後,便穿戴整齊踏步向門外走去,剛打開院門便見到一人正在門外等他。等他的人叫武鎮英,是精衛營老兵,同屬正旗營劉策麾下的百長,在楚子俊初入營時,教了他不少軍伍操練之道,還暗地給自家送了不少米糧,正因爲眼前這位老營百長,自己才能飛速成長起來。
兩人相視一笑,一道結伴而行向精衛營所屬地走去……
等楚子俊和武鎮英到達校場時,絕大部分士兵已經在營地等着點卯,身後還有不少陸續趕來的將士,在寒冷的冬天分外熱鬧。
“咚!咚!咚!”三聲大鼓敲過,點卯開始了。
當楚子俊和武鎮英點過卯後,同一名甲長模樣的軍官擦肩而過,那軍官躬身抱拳打了聲招呼後便匆匆離去,武鎮英突然想起什麼猛地看了他背影一眼,喃喃說道:“是他,沒想到這傢伙也趕上了。”
那甲長模樣的軍官來到自己所屬楊開山部的浴舍中,脫下衣服身上露出三四道刀疤,他滿不在乎的哼着曲調取下一條幹淨的毛巾,拿起角皁向軍營內澡堂走去。
這澡堂是劉策讓城內吳立文幫忙招人打造的,也沒什麼花樣,就是請木匠打造了幾百口大木桶,每個桶上方都有兩根用竹管打造的水管,按有一個皮塞,只要鬆開,就有提前燒好的熱水或涼水衝下來,可以盆浴也可以淋浴,全憑自己喜好。
“呦!黃甲長,你傷好了?這麼快趕上出征啊?是不是裝病偷懶啊,一聽說出徵就屁顛屁顛跑來討要軍功?”一名正在淋浴的甲長笑着打趣道。
“去你孃的,左碩!上次要不是老子受傷,讓你小子鑽了空子,就你那身板能升任甲長?”那姓黃的甲長笑着回罵。
那名甲長拿毛巾一甩掛在肩上,笑道:“黃甲長,這話可不能這麼說,我能有今天地位可不是鑽空子鑽出來的,那是真刀真槍拼來的,這次出戰我想撈個百長噹噹……”
“滾,哈哈哈哈……”
這兩人一個叫黃橫雲,一個叫左碩,都是老兵。黃橫雲在一次攻打流賊中不幸受傷,錯過了繼續立功機會,那左碩一戰從伍長升到什長,再到今天的甲長,都不是省油的燈。
“兩位甲長,等發達了提拔提拔我啊,我聶磐可是做夢都想着當甲長。”一名叫聶磐的新兵伍長突然從水桶底下冒出頭衝他倆說了一句。
“滾!”黃橫雲沒好氣的罵了句,“你又不是我楊字旗的人瞎湊什麼熱鬧,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瞧你那德行,找你家封旗總說去!”
“唉~實在太不盡人情了,真是令人失望啊!”說完聶磐搖搖頭又將頭埋入桶水中……
誰都不會想到從楚子俊到聶磐這幾個百長甲長伍長目前來看的小人物,未來的人生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當然這是後話。
點卯結束,出戰將士已經一個不落全部到位,整個營地內都熱鬧非凡,絲毫不擔心即將到來的戰爭,因爲!流賊這道坎已經完完全全被踏過去,並且用腳狠狠地踩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