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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父皇這些時日爲荊楚賑災的事可謂是費盡了心思,脾氣不好在所難免,還請你千萬不要莫要往心裡去啊……”
一出寢宮,衛炯就對衛冉勸道,臉上充滿了擔憂,一副希望衛冉能諒解衛稹的神態。
衛冉聞言,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對衛炯微微一笑:“皇弟多慮了,我自然知曉父親這些時日爲國事操碎了心,能讓他發泄發泄也是好的,畢竟我沒有完成父皇交代的事,被責罵也是應該的,倒是皇弟你這次籌集了這麼多銀子,理該獲得父皇的賞識了……”
衛炯忙道:“太子殿下多慮了,臣弟我永遠支持太子殿下,就算得到父皇賞識也願爲太子殿下效命,待來日太子殿下繼承大統……”
“慎言!”衛冉立刻出聲制止他說下去,“父皇正值壯年,你怎可說出這般不敬之話來?”
衛炯自覺失言,忙對衛冉致歉:“太子殿下息怒,臣弟一時失言,還望海涵……”
衛冉望了眼寢宮,然後對衛炯說道:“皇弟也早些回去歇息吧,現在已過子時,你也勞累一天了,明日還有很多要事處理,早些回府吧……”
說完,衛冉就和衛炯拱手行了一禮,帶着下人向自己東宮走去了。
等衛冉一離開,衛炯臉上恭敬的神情瞬間消失,只是淡然的望着衛冉消失的身影。
“起駕,回寧王府……”
良久,衛炯對身邊的侍衛吩咐一聲,從另一條道直向宮門之外走去。
……
衛冉回到東宮,遣退了護送侍衛,進入內宮寢室,這時一名身穿墨綠色錦衣官服的東宮侍衛來到寢室之中,對衛冉行了一禮,說道:“太子殿下,您回來了?觀你面色蒼白,怕是一日未曾用飯吧?”
衛冉聞言望向那侍衛,這名侍衛名叫左恆年,自小就跟衛冉一起長大,六歲就在自己身邊,除開假日之外,一日都不曾離開過,深受衛冉信任,特意升他爲東宮左衛率,也就是衛冉的貼身護衛,掌管東宮一切侍衛事宜。
聽左恆年這麼一說,衛冉苦笑着搖搖頭:“恆年,我現在可什麼都吃不下,父皇交代的事沒完成惹他大發雷霆,讓我哪來的胃口啊……”
左恆年是說道:“太子殿下,再有天大的委屈,你也不能不吃飯啊,卑職知您今日爲瑣事奔波無心用飯,特讓御膳房爲你準備了些點心,待用罷點心再洗個熱水澡早些安歇吧……”
說完,他對跟在自己身後的侍女點點頭,很快侍女就捧着一盤酥糕飴糖放到衛冉桌前,再緩緩的退到一旁。
衛冉想了想,遣退了那些侍女對左恆年說道:“恆年,你也請坐,瞧你這模樣,想必也是一天沒吃東西吧,不如陪我一起用食,也好解解悶……”
“卑職遵命……”
左恆年聞言應了一聲,便坐到衛冉邊上和他一起吃起食盤中的糕點。
見衛冉一直悶悶不樂,左恆年吞下一口酥糕問道:“太子殿下,可有何心事,不妨說出來與卑職知曉,縱使幫不了您,至少說出來也好受一些……”
衛冉嘆了口氣說道:“今日奉父皇之命,前去內城達官顯貴處募集賑災所需錢糧,可惜搞砸了,惹得父皇大發雷霆,將我好一頓斥責……”
左恆年聞言說道:“卑職當是什麼事呢,太子畢竟是皇上的孩子,又是一國儲君,皇上對太子嚴一些,想必也是爲了您好,太子就不要往心裡去了……”
衛冉搖搖頭說道:“不,我不是爲了被父皇責罵辦事不力而耿耿於懷,而是對今日所見所聞感到痛心,幾大豪門家裡哪個身家不是何止千萬,可他們面對荊楚災情居然會是一毛不拔的態度,
官吏如此,商賈如此,那些當朝大員亦是如此,我大周士家難道都是這等自私自利之徒麼?國難當頭,居然還是這般的勢利!”
說到這裡,衛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將手中一塊酥糕捏的是粉碎。
左恆年聞言,卻是沒有什麼神情變化,彷彿早就料到一般,對衛冉小聲勸道:“太子殿下,你也不必動怒,這些豪門世家都是如此,各個皆是唯利是圖之輩……”
衛冉打斷左恆年的話,憤恨地說道:“可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大周社稷和江山該怎麼辦?這羣蛀蟲貪空了國庫稅銀,又對地方土地巧取豪奪,臨了居然一文錢都不肯拿出來捐給荊楚三省的災民,他們的良心到底過的去麼?”
左恆年輕哼一聲,目露不屑地說道:“太子殿下,現在你該見識到這般士家是怎樣的一副嘴臉了吧?
平日裡衣冠楚楚、高高在滿口仁義道德,真到了需要效力的時候,哪怕只要他們身上一根汗毛他都捨不得呢,太子你見識過也好,
以後等登基大統,手握大權時,再將這些個蛇鬼牛神一舉掃清,還天下一片朗朗乾坤……”
“登基大統?哼,怕是以後沒機會了……”衛冉苦笑一聲對左恆年說道,“今日寧王和我一道奉皇命募集賑災款項,結果一日時間寧王就募集到一百三十八萬兩白銀,深的父皇誇讚,我觀父皇這神態,似乎對我這位皇弟異常的滿意,就怕父皇心中早有廢掉我這太子的打算呢……”
左恆年聞言一怔:“太子殿下,這話可不能亂說,眼下多事之秋,皇上又怎會有廢黜儲君的念頭呢?您這是多慮了,還是早些歇息吧……”
衛冉十分確定的對左恆年說道:“我今夜從父皇的眼神裡已經看出了他對我的失望,畢竟寧王的能力確實比我強,
短短一日時間就籌集了這麼多銀子,替父皇幫了不少忙,也分了不少憂,就怕用不了多久,這座東宮就要換個主人了……”
左恆年想了想,忽然對衛冉說道:“太子殿下,您不是說那些豪門世家一毛不拔麼?爲何寧王殿下能順利籌集這麼多的銀子,這不符合常理啊……”
衛冉回道:“皇弟交際面比我要廣的多,私下裡就時常跟那些王公大臣吟詩作對,他出面籌集銀子,自然比我要順暢的多,完全意料之中。”
左恆年道:“太子殿下,您也別想那麼多,吃完糕點就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問問那長春真人該怎麼辦不就知道了麼?他可是對時局有着透徹認識的人啊……”
衛冉聞聽“長春真人”四個字後,頓時眼前一亮,對左恆年說道:“對了,長春真人現在可在宮內?”
左恆年回道:“自然是在宮內了,半個時辰前剛回偏殿休息,明日一早有什麼疑問請他過來一問不就知道了麼?”
衛冉點點頭:“你說的不錯,總這麼心神不寧瞎想幹着急也不是辦法,明日一早就去找長春真人商討一下。”
話畢,衛冉一口咬下一口酥糕,眼中充滿了堅定地神情。
……
而在離皇宮僅一坊之隔的寧王府,衛炯一進王府便有下人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聽完下人的話,他就遣散周圍所有人直衝府廳內室。
衛炯一入府廳內室,卻見一名身穿淡綠儒衫,手持一尊玉蟾蜍,約莫四十多歲的面目狡詐的中年人背對着衛炯。
看到那中年人後,衛炯立刻對他拱手行了一禮笑着說道:“李先生,這麼晚了你還未休息啊?”
這李先生名爲李元昆,是寧王府上的幕僚,也是衛炯的老師。
聽衛炯這麼說,李元昆回道:“自然是等寧王殿下回來了,不知寧王殿下去辦皇上交代的事,辦的如何了?”
衛炯聞言,笑着坐到桌前,拎起桌上的水壺往杯子裡倒了一杯水,喝下後自豪地說道:“自然是辦成了,本王還得到了父皇的讚許呢……”
李元昆問道:“聽聞太子殿下也跟寧王殿下您一起回的宮,不知他募集白銀進行的如何?”
衛炯竊笑一聲說道:“我這皇兄,唉,讓本王怎麼說呢,一天時間就募集三百兩銀子,真不知道是怎麼辦事的,活該挨父皇的罵。”
“太子殿下被皇上罵了?”李元昆聞言眉頭一蹙,轉身又問道,“可是當着你的面罵的?”
“可不是麼?”衛炯點點頭,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形,然後似笑非笑地說道,“今日看到我這太子皇兄挨父皇的罵,本王還真是替他感到難受,甚至都忍不住替他求情……”
李元昆仔細想了想,面色凝重的說道:“寧王殿下,你鋒芒太露了,不該當面數落太子殿下,這會讓皇上很不滿的……”
衛炯奇道:“李先生何出此言,父皇今日對本王所爲很是滿意啊……”
李元昆搖搖頭,替衛炯解釋道:“寧王殿下,您還年輕,對帝王之術有所不解,皇上現在誇您是因爲看上您的才幹,等這次危機一過,殿下您可就危險了,
到時不單太子和其他皇子會與你爲敵,就算是皇上也會對你多加防範,您今天實不該跟太子同時進宮面聖,這樣只會惹皇上對您不滿……”
衛炯沉思一陣,還是半信半疑地說道:“李先生,您言重了吧?本王今日好歹替父皇分憂解難了一部分,怎麼可能會對本王有不滿之心呢?”
李元昆說道:“敢問寧王殿下,皇上大還是太子大?”
衛炯嘴角撇了一下,說道:“李先生真會說笑,當然是一國之君大了!”
李元昆又說道:“那敢問太子大還是寧王殿下大呢?”
衛炯啞口無言,怔怔地望着李元昆,希望他替自己明言話中意思。
見衛炯還未領悟,李元昆只好嘆了口氣說道:“寧王殿下,您身份和太子相比自然是不如太子殿下的,
這時候您與太子同時進入皇宮面見皇上,你覺得皇上看到您居然如此違背禮制與太子同時面聖,會對您有好印象麼?
請殿下好好想一想這其中的利害,就僅憑這一步走錯,你哪怕立下再多的功勞,都會在皇上心中留下一個目無尊長的印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