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嗚~~”
“敵襲~~”
四月十六日,傍晚時分,一聲急促的預警角號混合着哨塔上方的守衛,傳遞到整個劉策大軍之中。
“敵襲?”
正在主帳內部署戰術的劉策聽聞帳外的喧譁聲和示警的號角聲,不由擲下手中炭筆,疑惑的步出帳外。
剛一出帳簾,許巍就來到劉策跟前,恭敬的行了一禮,說道:“軍督大人,十里之外,發現大股敵軍向營地靠近……”
“去看看……”
劉策聞言,立刻快步向營口走去……
等他登上哨塔,從窺鏡中確認是秦州方面的敵軍之後,臉上的疑惑更重了。
“徐昭是太過自信,還是腦子進水了?居然放棄防禦主動前來進攻,太不可思議了……”
劉策還是不敢相信這個徐昭居然會在這種時候向自己發起進攻,這簡直令他感覺太不可思議了。
不過敵軍既然來,劉策也沒功夫和心思去研究他們的目的,必要的防備工作還是要做好的……
“通知北府軍各營,正面列陣……”
“命白麒立即率本部一千鐵騎從側翼接應……”
“許巍所部按兵不動,聽我號令,違令者,斬!”
迅速下達作戰指令後,旗牌手不斷揮舞手中各色旗幟,將信息通過各處哨塔,用鼓聲準確的傳遞給軍中所有部曲。
如此高效的整軍機制,在最短的時間內,比傳統舊營快出近四五倍的速度,將北府軍和白麒的軍隊在軍營前集結完畢,分批列陣進入了戰鬥狀態。
這種快速反應效率,讓許巍所領的雍州軍歎爲觀止,心中不由讚許萬分……
“刀盾手~”
“喝~”
陳午一聲大喝,陣中響起一片銅哨嘶鳴,北府軍一千五百身披三十五斤重甲的刀盾手舉着長盾,手握戚刀齊喝一聲以五百人爲一列,分爲三列交叉列與拒角陣後五步距離。
“弓弩手~~”
“哈~~”
同樣身披二十五斤鐵甲鐵盔的一千五百弓箭手,分別列與三排刀盾手身後,第一排刀盾手身後爲勁駑手,後二排爲手持一石二斗挽力步弓的弓箭手。
重甲步兵配合強攻勁弩,組成了一道可怕的鋼鐵防線,夕陽餘暉映照在盔甲上散發的金屬冰冷感,給人一種極其壓迫的氣息。
“投放鐵蒺藜~~”
“唆唆唆……”
又是一聲嘶鳴,成羣結隊的雍州軍士卒從兩翼跑到拒角陣前,將一枚枚長達四公分的三角形狀的鐵蒺藜盡數拋射到十餘步之外的地面之上。
眨眼功夫,拒角陣前方二十步距離的地面上,已經佈滿了成片令人頭皮發麻,望而生畏的三角釘。等投擲鐵蒺藜的士兵退下後,寬達百步的陣前已完全被暗器所覆蓋……
防禦準備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等待戰爭的來臨……
“看樣子註定是要夜戰了……”
擡眼望了眼昏暗下來的夜色,劉策輕嘆一聲,果斷讓人點燃火把,並讓夜盲症佔多數的雍州軍士兵火速退下待命,以免他們影響前軍戰士的作戰。
……
夜幕降臨,李勖帶着大軍來到距離劉策大營二百步之外的距離開始列陣,並注視起對面的軍陣。
由於天色已晚,二百步外,李勖只能藉着幽暗的火光看到一個朦朧的輪廓,視線裡隱隱有一片寒甲林立的肅殺氣息。
不過他也沒細究,覺得對面不過是故作姿態罷了,等自己所部大軍列陣完畢,就抽劍一揮:“生擒劉策者,賞黃金萬兩,封萬戶侯,兄弟們,隨本將軍殺啊……”
“殺~~”
野獸般的嚎叫在夜空之下透宇而起,中軍四萬士兵結陣向着劉策大軍的正面方向直接碾壓了過去。
這支雍州軍中大部分士兵都有夜盲之症,只能緊隨前方同伴跑動的身影,一起提刀跟了過去。
“真是一羣奇葩,領兵的真是徐昭?”
在哨塔上目睹這一切的劉策,徹底被眼前這一幕震驚了,這種情況對面居然直接發起進攻,難道就不先探察下虛實?還是說對面的主將對擊敗自己勢在必得?
“弓箭手,準備~~”
“嗶……”
敵軍逼近步弓射程,陳午一聲大喝,在一片急促的銅哨聲中,早已準備就緒的北府軍弓箭手,迫不及待的將羽箭搭在步弓弓弦之上,呈一定角度,對準了漆黑的夜空,拉開了弓弦。
“風~~”
“呼~~”
陳午再次一聲令下,尖銳刺耳的銅哨聲再度響起,一千支羽箭,在鬆弦一剎,整齊如一的騰飛出去,發出一聲颶風般的呼嘯,向撲來的敵軍墜落。
“噗噗噗噗噗……”
“啊——”
箭鏃落下,慘叫四起,隱匿與夜色之中的奪命箭矢,瘋狂的收割着瘋狂的人羣,轉瞬間對面黑夜的身影就倒落一大片。
“風~~”
“呼~~”
颶風再次響徹天際,第二波箭雨再次從半空貫落,冰冷的箭鏃鑽入人羣中,如飢餓的飛蝗,貪婪的吸食着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豎盾~”
兩波箭雨洗禮之下,雍州軍各陣指揮官這才反應過來,忙下令讓衝鋒的刀盾手舉盾防禦,以此避免被箭雨繼續肆虐。
“篤篤篤……”
當第三波箭雨從半空落下之際,果然有防備之下,箭矢的威脅大大減弱,箭鏃刺入盾面直迴盪起木擊破響,本來有些騷亂的陣型,也逐漸開始恢復過來。
“勁駑手,準備~”
不過,冰冷的殺機並未遠離雍州軍,一聲銅哨吹響,五百支勁駑,齊齊從重甲步兵身後探出,插入弩槽的弩箭死死鎖定在進入八十步範圍的敵軍前陣。
“放~~”
“咻咻咻~~”
軍令下達,扳機扣響,五百支弩箭呼嘯着向正前方的敵軍飛馳而去。
“噗噗噗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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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陣連環金屬破軀,伴隨撕心裂肺的慘叫,火光之下,成片成片的舉盾步兵連人帶盾被鋒利的弩箭掀翻,整齊的陣列立刻變得有些混亂不堪起來。
“弓箭手~”
“颼颼颼……”
弩箭發射之際,沉寂的弓箭手再次攢射出搭在弦上的羽箭,與弩箭一起,交替着收割着敵人的性命……
“呃……”
一名負責指揮衝鋒的將領,忽然被一支冷箭洞穿胸膛,劇烈的痛楚讓他忍不住嘴裡發出一陣粗重的呻吟,當即無力的跪在地上,看了眼胸口插着一支尚在抖動的短箭,便無力的癱倒在地,意識逐漸和黑夜淪爲了一體……
“啊~~”
另一名沒有夜盲症影響的雍州軍士兵,仗着自己有些武勇,手持刀盾不停咆哮着揮落半空落下的箭鏃,在周圍同伴都在箭雨洗禮下倒地不起之際,他竟然奇蹟般的擋下了所有射向自己的箭矢。
“噗噗~”
然而,任憑你個人武藝再如何高超,在覆蓋面如此廣袤的箭雨侵襲之下,最終只是徒勞無功,兩支呼嘯的弩箭還是在他收力一瞬間的空檔,分別刺入他的頸骨和大腿。
“啊~”
“噗~”
刀盾手慘叫一聲,整個人向前傾斜倒下片刻,從空中落下一根羽箭直接射穿了他的後腦勺……
“衝上去,繼續衝上去~”
身處後陣總指揮的李勖從暗夜之下看着正在衝鋒的雍州軍發出鬼哭狼嚎的悽喊聲,臉上神情變得異常猙獰、焦躁,馬上命令第二個萬人隊也跟着衝過去。
李勖深受李宿溫指揮的影響,當年他隨李宿溫一道收復神都時,親眼看到李宿溫爲了獲得勝利,根本就是不顧士兵死活,一羣又一羣的士兵在這位李家二公子的號令下,向着高密大軍發起決死的衝鋒,最終將敵人徹底擊潰,贏得了戰爭的勝利。
身爲家奴的李勖,在戰爭結束後,望着戰場之上屍橫遍野,千里蔽白骨的情形,內心被深深的受到了震撼,那一刻他切實明白了“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話的涵義,覺得自己只要效仿李宿溫,一樣能成爲和他一樣的名將。
李勖的想法是好的,然而他的見識還是太短了一些,因爲李勖不是李宿溫,李宿溫豪門望族之後,且從伍多年,他的聲望足以讓一羣死士爲自己賣命,何況當時李宿溫也獲得了皇族和世家的支持,自然可以不在乎士兵的死活。
但李勖不同,他一沒有過人功績,也從未親自指揮過萬人以上大軍作戰的經驗;二沒有耀眼背景,靠的只是李家的庇護,在軍中根本就沒什麼威望,加上現在軍心浮動沒有采取安撫,這麼做是極有可能引起譁變的。
在他第二次派人夜襲劉策大營時,雍州軍中已經起了厭惡的情緒,只是李勖沒有發現罷了……
“啊~我的腳~”
“不~~”
劉策拒角陣前,雍州軍在箭雨之下付出慘重傷亡後,還是硬着頭皮踏入了劉策軍二十步距離之內,不想卻是一頭撞入了提前鋪設好的鐵蒺藜陷阱之中。
一羣雍州士兵痛苦的蜷縮在地上,抱着膝蓋,齜牙咧嘴、瞪大雙眼死死盯着腳掌之上透出的鐵釘,臉上流露的神情是極其的痛苦。
還有一名士兵,一個踉蹌倒在地上,渾身上下被鐵蒺藜扎的是鮮血淋漓,滾燙的液體順着洞穿的傷口霎那間將他整個人衣甲盡數染透……
而身後不知深淺的雍州軍士兵沒有意識到前方致命威脅,依舊嚎叫着踩踏着同伴軀體,爭先恐後的向劉策大營撲去,結果卻是遭到了與之前同伴相同的遭遇。
“連弩手~”
“嗶~”
陳午冰冷的一聲令下,五百名手持連弩的北府軍士兵替代了勁弩手的位置,將手中短弩對準了近在咫尺的敵軍人羣。
“放~”
“卜卜卜……”
一聲令下,五百北府軍齊齊拉動扳機,隨着機械作用發出一陣清脆的響動,一支支短弩如梭子般攢向混亂的人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