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去向
“睡吧,一覺醒來,什麼事都過去了。”依梵溫柔的聲音如同潺潺流水般,淌進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中,將心間的塵埃浮華洗滌盡去。
待依梵說完之後,閆飛那充斥着死寂的雙眸慢慢變得茫然,雖然隱隱有幾分抗拒掙扎之意,但很快,他就彷彿累了一般,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墨瑜尊者似有所覺,扭頭看向另一個方向,他感覺到虛無之中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飛速的接近之中。
那種感覺是那麼的不真實,以他的精神修爲,竟然都無法察覺到有人靠近,反而是冥冥之中的第六感捕捉到了那一絲異樣。就像普通人出現幻聽一般,所謂的第六感是玄之又玄、甚至是沒有任何真憑實據能證明它真實存在的一種感官。
但到了墨瑜這等精神境界,這種感覺不會平白無故的憑空出現,所以他立刻警覺,浩瀚的精神力全面鋪開,幾乎是將整座監獄都囊括其中。但那種感覺卻一閃而逝,當他仔細的去感受之時,即便傾盡全力,卻也無法再捕捉到絲毫。
墨瑜心中暗疑,有了些許不安,但又沒有絲毫證據,爲了避免王雲灝和依梵擔心,便未曾向他們開口解釋什麼。
而王雲灝呢,只是認爲依梵對閆飛的救治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墨瑜爲人師者,在此時展開結界爲其護法也屬正常,只是墨瑜那浩瀚到彷彿沒有盡頭的精神力,也是着實讓他吃了一驚。
另一邊,依梵將自己的右手緩緩放下,閆飛的身軀也是隨之慢慢落地。漸漸地,依梵眼中的神光褪去,變回了以前那明亮而澄澈的模樣,她的秀髮也是漸漸的落在她的身後,垂於腰臀之間。
依梵放下右手之後,身軀明顯的一晃,但很快她便站穩了身形。她此刻的神色沒有之前受到反噬之時那麼難看,但也沒好到哪去,一顆顆細密如珍珠般晶瑩的汗珠掛在她的額際與鼻尖,但看上去卻顯得更加動人。這般香汗淋漓的模樣,着實別有一番風味。
可眼下這兩個老男人,又怎會有片刻功夫去欣賞她的美貌呢?特別是王雲灝,眼中帶着兩分緊張三惶恐四分期望的,那情感變化別提有多豐富了,又怎麼有心思去品閱眼前女子的相貌如何?
感受到二人殷切的目光,依梵先看向身邊的老師,對着老師充滿感激的點了點頭,然後回過身來,衝着王雲灝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臉上洋溢着自信的光輝:“幸不辱命,在老師的協助之下,終於成功了!”
聽着依梵說出成功的話語,王雲灝提着的心,此刻終於是放了下來,猛舒口氣,哪怕是王雲灝這般鐵骨錚錚的漢子,此時不由得眼圈一紅,當即便是雙手抱拳,向着依梵一拜到底:“閣下大恩,在下沒齒難。以後若有差遣,縱爲刀山火海,王某自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看着王雲灝躬身下拜的樣子,依梵大驚失色,連忙起身向旁邊退開兩步,不敢承受王雲灝這等大禮。開口連道:“小女子只是略盡綿薄之力,哪裡擔得起審判者閣下如此大禮?審判長大人快快起來吧,千萬別折煞了我等晚輩。”
一旁,墨瑜尊者也是撫須微笑的看着王雲灝二人你謙我恭的客套模樣,最後還是熬不過自己寶貝徒弟那哀怨的小眼神,這纔開口打起了圓場:“呵呵,事情既已辦成,那麼你也當早些稟報主宰者冕下,好讓冕下對閆飛將來的去從進行安排。有些事情,還是宜早不宜遲的。”
聞言,王雲灝也不再客氣,感恩這種事情,不應該掛在嘴上,而是該放在心裡,付諸於行動纔對。
王雲灝略微遲疑,接着便對着墨瑜尊者拱手道:“對於閆飛的去向問題,在下也曾有過一些想法,到時候等我面見主宰者冕下之時,會向他提議由尊者您來輔導教養閆飛這個孩子,不知尊者意下如何。”
墨瑜尊者略微一愣,捋了捋鬍鬚,正欲開口說話之時,一道充滿磁性的聲音便在他們身後傳來:“關於閆飛的去向,我早已有了我自己的安排,就不勞二位費心了。”
話語顯得有些強硬、不太客氣,但王雲灝等人聽到這個聲音時,只是略微一愣,就立馬轉身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躬身行禮:“見過主宰者冕下。”
......
翌日,王雲灝滿心愉悅的走進自己的書房,腳步都顯得輕快了幾分。當他放下心中的包袱,達成女兒臨終前對自己的託付,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彷彿一夜間年輕二十多歲,回到了當初離開學校、初入軍旅生涯時,那段朝氣蓬勃、意氣風發的時光。
當他扭頭看向自己的書桌,看着那堆積如山,曾經覺得面目可憎的公案文件之時,此刻竟也發現它們變得親切可愛起來。
“叩叩叩...屬下有要事稟報!”在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後,一道略顯急切的聲音傳入書房之中。
王雲灝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文案,接着才朗聲說道:“進來吧。”
聽完下屬的彙報,王雲灝緊張的整個人都站了起來,原本的好心情此刻蕩然無存,驚怒交加的向着自己的下屬質問着:“你說什麼!?失蹤!?”
那名下屬一聽,更是惶恐不安,連忙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誠惶誠恐的說道:“屬下罪該萬死,屬下按照主宰者冕下的吩咐,將閆飛押送到赤炎軍部,卻不料在途經亡者峽谷時被賊人所襲擊,閆飛他...閆飛他被賊人所擄去,下落不明。”
再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王雲灝臉色鐵青,就連氣息都有些不勻稱了,哐啷一聲,坐回到了椅子上。
“亡者峽谷...亡者峽谷...”王雲灝沉默了許久,然後口中便反覆的吟喃着亡者峽谷這個詞彙,陷入了沉思。
又過了半天,王雲灝停下吟喃,沉着嗓子低聲問道:“是誰偷襲你們,長什麼樣子,武魂爲何?”
那跪在地上扣頭謝罪的軍官一聽,立馬一五一十的將自己所掌握的情報一一道來。
擄去閆飛之人是個中年男子,四十多歲,身材壯碩,個子有些矮,駝背,擅使雙錘,武魂疑似那對雙錘,實力接近於稱號級。可疑的是,來人僅是搶到了閆飛之後便轉身離開,未曾傷及他們這些護衛的性命。
聽到這些信息,王雲灝便也知道不能怪他們辦事不利,稱號級的強者出手,他們能有命活着回來稟告,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但能隨意調動稱號級強者爲之效命,又只對閆飛感興趣,會是誰呢?
“所有同行軍官,一律扣除一年俸祿,你扣兩年。回頭我自會將此事稟報給主宰者冕下,行了,沒別的事就下去吧。”
聞言,那跪倒在地的軍官千恩萬謝的連連叩首,這才轉身走出書房。等他離開,王雲灝便又有些煩躁的揉起了自己的太陽穴,亡者峽谷,十大禁地之一,究竟是誰,會在這種地方對閆飛下手?
......
撐開沉重的眼皮,感受到外界刺來的強光,閆飛不由得眯起雙眼。他幾乎都快忘記上一次看見陽光是什麼時候,此刻竟然出現了一種恍如隔世般的可笑感慨。
隨着時間的推移,五感逐漸復甦,閆飛也漸漸恢復了對身體的掌控。意識清醒之後,閆飛首先感到的,就是噁心,強烈的噁心,就像那種在全自動洗衣機裡攪了半個多月的感覺一樣,又暈又噁心。
其次便是頭疼了,不管那段穿梭時空之旅是不是夢境,但那種細膩到極致的觸感和精神體驗,卻比現實生活中更爲真實,此刻他的腦袋就像是二戰的戰場一般,各種槍林彈雨、血雨腥風,迫擊炮的轟鳴在他腦海中彷彿就沒停過。
又休息了一會,閆飛定了定神,這纔有精力去觀察四周的景象。他首先能肯定的,就是現在自己所待的地方,並不是自己那二十多平米的棺材房。
不過這裡雖然大了一些,但論傢俱擺設,也沒比自己的棺材房好到哪去。而且讓他倍感驚奇的是,這棟房子不是鋼筋混凝土的結構,而是用木板堆砌而成的。
“有人嗎?”閆飛嘗試性的喊了一聲,沒有聽到任何的迴應,他便站起身,向着屋外走去。
走出房子,他再一次吃了一驚,屋外沒有大都市那種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一出房門就是綠茵茵的草地,舉目四顧,隔着老遠才能看到一棟同自己身後的木板房差不多的低矮房子,而更遠處,則是連成一片的高大樹木,鬱鬱蔥蔥,一眼望不到邊。入耳的是各種枝搖葉晃,還有潺潺的水流之聲,雖然沒看見河流,但想必也不會太遠。
眼前之景雖然讓閆飛吃了一驚,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又做夢了嗎?”經歷了這麼多,閆飛早就可以清楚的分辨出夢境與現實的區別,而他也可以斷定,自己此刻正身處夢境之中。之所以吃驚,也只是因爲被周圍這優美如畫的景色所震撼到罷了。
“小夥子,你醒了啊?”慈祥的聲音在閆飛的身側響起,閆飛轉過頭去,卻因爲那人揹着陽光,所以於閆飛有些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能模糊的看見一個略顯佝僂的輪廓。
待得來人走近,閆飛這纔看清了她的樣子。那是一位老夫人,看上去約莫有七八十歲的樣子,但考慮到她平日裡風吹日曬的樸素生活,她的真實年齡可能比閆飛所猜測的還要年輕一些。
老婦人穿着一件略顯破舊卻很是乾淨的粗亞麻農服,蒼老的臉頰因爲常年的日曬雨淋顯得黝黑髮亮,看上去十分質樸,並且她的眼中帶有一種純淨的光芒,想來也只有這種與世隔絕的桃源,才能培育出這種簡譜而又純真的人吧。
只是不知道倘若王雲灝在此,知道了閆飛心中的感嘆,又會一種什麼樣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