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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永遠是殘酷的,作爲戰士誰也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死去,木頭帶着僅存的幾百名戰士左右衝殺,但可惜敵人數量超過他們千百倍,就算他用盡渾身力氣又能殺的了多少?幾輪衝殺下來,身邊已經不足百人,而且渾身是傷,許多戰士手中的兵刃都已經殘缺不全,手腳更是因爲脫力劇烈的顫抖,但周圍卻是無數的石犼戰士,正凶狠的向他們包圍過來。
“兄弟們,你們怕不怕死?”這羣戰士當中有苜蓿帶來的也有金狼族,此刻他們已經完全拋開了心中的芥蒂,第一次真正的站在了一起。
聽到木頭的話,一個金狼族戰士突然縱聲大笑,“怕死?怕又怎麼樣?老子殺到現在早已經夠本了,這羣兔崽子上來,只是給老子增加本錢!”
話雖然粗陋但卻十分的振奮人心,每個人的臉上都泛起了紅光,發出一聲聲憤怒的吶喊,木頭看着已經逼近的石犼戰士,猛的一揚戰斧,“那我們就再殺一陣!”說着已經如同猛虎一般撲了上去。
雖然他們殺傷的黃猿族戰士並不多,不過因爲他們吸引了大部分的石犼戰士,所以讓黃猿族追擊的腳步也慢了下來,這個以弓箭手聞名的獸人部落,如果沒有石吼族的貼身保護,他們的自保能力十分薄弱,所以不敢脫離保護追的太緊。
這樣一來便給了雷格等人安全撤退的機會,大隊人馬一路狂奔百餘里,這纔敢停下來稍事休息,但這一眼看下來,雷格的心頓時痛的幾乎涌出血來,只見十萬金狼族戰士,在這連番的幾次遇襲之後,竟然已經不足三萬人。
星瞳此刻傷口已經包紮好,但臉上卻沒有多少血色,目光更是呆呆的看着地面,周圍幾個金狼戰士正小心的看護着她,雷格本想上去說點什麼,但一想現在她的心裡一定比死還難受,當初不聽晟軒的話,爲了安葬自己的族人白白耽擱了三天的時間,這才造成黃猿族偷襲,之後又是她憑着一時的義氣帶人衝鋒,纔將這一隊人馬徹底捲入了戰爭的泥潭,假如她能夠早點聽晟軒的話,哪怕只有一次也不會落得如今的慘境,不論她能不能承受,這份苦果是自己釀成的只能她自己來吞下。
雷格想了想便快步的走開,他的心裡開始擔心起木頭,這個無數次出生入死的兄弟,爲了保住大隊能夠有一個撤退的機會,甘願留下來斷後,誰都知道在對方几十萬大軍面前,他們這一點人手簡直弱小的如同螻蟻,能夠牽住敵人片刻這已經是奇蹟了,有人能夠生還幾乎是不可能的。
突然雷格發現不知不覺中腳步已經帶着他來到晟軒身前,看着那依然昏迷的晟軒,他的心裡猛的攪動一下,眼淚忍不住的落了下來,那個成天在他身後喊着雷格大哥的健壯小夥子,如今已經再也回不來,直到此時他纔有時間落淚,而更讓他爲難的是之後,他還不知道該怎麼向晟軒交代。
木頭握着手中的戰斧,看着周圍密密麻麻的敵人,他有心再衝殺一陣,但已經實在沒有力氣,就連斧頭也已經拿不起來,再看看身邊還有三個戰士活着,但都已經癱倒在地上,他想過去攙扶一把,可身體卻怎麼也動不了。
已經整整一天時間,能夠堅持到現在完全就是一個奇蹟,包圍他們的石犼戰士並沒有動手,好像在等待什麼,木頭也懶得去思考這些,既然對方不動手也正好趁機休息一會,他將手伸向腰間,想要拿出皮囊喝兩口水,但抓到的只是皮囊的一個頸子,整個皮囊在慘烈的廝殺中早已經成了碎片,無奈的看了看便隨手丟在了地上。
突然他身旁一個戰士苦笑一聲,“大哥,要是現在能有一口酒喝該多好啊!”另一個人緊跟着說道,“別做美夢了,現在就算是有酒恐怕你也沒力氣喝了。”“哈哈哈、、、”可剛笑了兩聲便引起劇烈的咳嗽,每一次都咳出許多的血沫。
剛剛說喝酒的便是此前喊着夠本的那個金狼族戰士,木頭看了看他們,每個人身上的傷口都足以殺死他們幾次,但現在這些人完全靠着意志卻還在支撐着,不過都已經站不起來。
木頭的眼光朝着周圍掃視一圈,發現滿地都是血水,已經匯聚成小溪又在低窪的地方匯聚成潭,突然一個石犼戰士的頭盔出現在他的眼中,他不由艱難的挪過去吃力的抻出手撿起來,那是一個鋼鐵的頭盔,上面還帶着不算很精細的花紋,但這樣一個頭盔已經證明它的主人應該是一個軍官。
這些年來黃猿族帶着石吼族投靠加萊,讓他們得到了不少的好處,不但可以過上比較平靜的日子,武器裝備也要遠優於其他艱難的獸人部落,如果在平日這樣一個頭盔無比的珍貴,但現在看起來卻讓木頭心中增添了更多的仇恨,他真想將它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後再重重的踩上幾腳,但轉念一想,卻突然拿着它走向一片血潭。
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的一句一動,周圍靜的出奇,出了那偶爾呼嘯的寒風,便是他蹣跚的腳步,和戰斧在地上託動的叮噹聲,當他走到那血潭的邊緣,手拄着戰斧艱難的蹲下來,然後用手上的頭盔滿滿的舀起一下血水。
等他站起來後,再次邁着艱難的腳步向回走去,等來到那幾個戰士跟前,他突然放聲大笑起來,“我木頭大小經歷數十戰,但今天一過恐怕再也無法殺敵,不過現在還能有你們幾位兄弟陪着,我已經知足了,這戰場上沒有酒,我們就用敵人的血來滿飲一杯,也算我們兄弟相視一場!”說着舉起頭盔大口的喝了一口,然後將那頭盔遞給了旁邊的戰士。
濃重的血腥進入嘴中絕對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但他們現在已經完全沒有感覺,彷彿那頭盔當中盛着的是世間最好的美酒,每人喝上一大口之後,最後一個戰士將頭盔重重拋了出去,隨後用手抹了一下鮮紅的嘴角,長長出了一口氣,“痛快!痛快!今天能以敵人的鮮血代酒,等到老子做了鬼一樣要痛快的跟這些兔崽子幹上一場!”
“光有喝的沒有吃的可惜可惜,咳咳咳,要是有我們家鄉的肉乾就好了,那種幼獸的肉用果汁和家鄉特有的黑螞蟻醃好以後,掛在樹上自然風乾,等到徹底乾透了取下來,蘸着調好的醬汁放在嘴裡慢慢的嚼,那味道、、、、、”
這一番描述將所有人都帶入了一個美好的回憶當中,突然一個戰士抄起身旁的半截鋼刀,狠狠的從一個石犼戰士的屍體上切下一塊肉來,然後放在嘴中嚼得咯吱作響,又隨手將那塊肉遞給了旁邊的同伴。
獸人吃人並不稀奇,但能夠坐在層層包圍之中,暢談家鄉的美味痛飲敵人的鮮血,之後又割下敵人的肉來大嚼一番,這行爲無疑是一種震撼,讓包圍他們的石犼族戰士不由看着惡鬼一般,身體也在慢慢的向後退卻。
包圍的人羣中,有幾個黃猿族戰士,一看便知道他們的身份不低,多年的優越生活早已經讓他們忘記了生食血肉的味道,剛剛看見他們喝下血水便已經是臉色蒼白,如今看見這些人竟然在啃食人肉,頓時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聲吐了起來。
那金狼族戰士看到這一幕,便故意的將手中那塊肉放在嘴邊,突然張開大口猛的撕下大片,那動作便如同一頭兇猛的野獸一般,隨後一邊用力的咀嚼一邊含糊的笑罵,“兔崽子們,老子早晚吃光你們身上的肉,”說着擡起手中的肉塊看了看,好像在品評這塊肉的品質,“這石犼族的肉又酸又臭,我看那邊幾個白白嫩嫩的黃猿族小子,要是能抓過來吃掉味道一定不錯,哈哈哈哈!”
這話一出口頓時引起更大的恐慌,一些黃猿族的弓箭手竟然忍不住顫抖的手,突然鬆開手中的弓弦,羽箭如流星般激射,但因爲慌亂到了極點,哪裡還有準頭?羽箭斜着竄入了對面的自己隊伍當中,若不是石犼族的盾牌擋住,恐怕便已經誤傷了。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高喊,“黃猿族大統領尼爾斯到!”正聲音底氣十足,傳遍了整個戰場,木頭幾人一聽頓時心中火起,大統領這個稱號只有在過去獸人聯軍的時候纔有,如今黃猿族石犼兩個叛徒竟公然使用大統領的稱號,分明就是在挑釁所有的獸人部族,再加上他那完全加萊化的名字,更是透露着濃重的奴氣。
木頭不由低聲對幾個戰士說道,“幾位兄弟都吃飽了嗎?如果還有力氣,那就助我一陣,今天我要好好領教一下那位大統領的本事。”這話意思已經十分明瞭,幾個戰士頓時便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金狼族戰士更是狠狠的拋下滿是牙印的肉塊,粗魯的抹一下嘴,“老子已經吃飽喝足,也到了上路的時候,弟兄們我們就算死也要死的有個樣子,都給我站起來!”
木頭艱難的一個個攙扶,但卻誰也去拉他的手,完全靠着自己的力量歪歪斜斜的站了起來,頓時一股濃重的殺氣瀰漫開來,尼爾斯騎着一頭高大的加萊戰馬,帶着幾個全身盔甲的侍從,分開衆人走了過來。
看着包圍中狼藉的戰場,他的眉頭也不由一皺,隨後便有人跑過去低聲跟他耳語幾句,他則坐在馬上微微點頭,好半天才重新擡起頭來,用手中重劍一點指,“你們就是阻擋我大軍的獸人?不錯倒是有幾分骨氣,假如你們現在肯放下武器歸順與我,我倒是可以考慮放你們一條生路。”
見幾人都沒有說話,他不由緩緩放下重劍,語氣也緩和了一些,“我們都是獸人,在一千年前我們都是並肩作戰的兄弟,現在你們已經被重重包圍,眼看毫無勝算,如此頑抗下去白白丟掉性命這又是何苦呢?”
“呸!叛徒!”一個戰士終於忍不住痛罵一聲,卻見尼爾斯微微一笑,“叛徒?我倒要問問這位兄弟,我們黃猿族怎麼就成了叛徒?到底是叛變了誰呢?當年若不是王族首先背叛獸神,我們又豈會落得今天的局面?不要以爲我們跟隨了加萊人便成了獸人的叛徒,我告訴你早晚有一天我們要騎在加萊人的頭上,將這多年的屈辱一併清算,你們如果願意聽我勸告,那我們便聯手一起迎接那一天,不然你們只能在地府聆聽我們黃猿族勝利的號角了。”
不得不說這尼爾斯的口才相當不錯,但現在聽在幾人的耳中卻是莫大的笑話,假如這話在以前也許還會有一些人相信,但現在獸神圖騰重新臨世,獸神的威嚴被億萬子民感知,而這尼爾斯卻還在這裡巧言相辯,無非是爲這次追殺獸人同胞找一個說辭而已。
木頭餘光掃過幾位戰士,低聲問了一句,“都準備好了嗎?”幾人連忙點頭,同時眼中放出了異樣的光芒,也許那便是燃燒生命所迸發的最後的神采,木頭的心中一酸,但片刻他便將那悲傷拋在腦後,伸手抄起戰斧邁開大步朝着尼爾斯走了上去。
“你要談那就走近些來談,而且老子天生脖子硬不喜歡仰着頭跟人說話!”一聽這話,尼爾斯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笑容,那笑容中帶點輕蔑帶點冷酷,他不由一帶絲繮想要上前,卻被幾位侍從攔住,“大統領,這些人頑固的很,您可不要冒這樣的風險,萬一、、、、”
話還沒有說完,就聽一聲野獸般的吶喊,幾名獸人戰士已經拼勁生命中最後的力氣,拿着殘破的武器衝入了敵人的陣地,頓時在那石犼戰士的盾牆上撞出一個缺口,木頭忍着渾身的劇痛跟着大吼一聲,輪開戰斧便從那缺口中擠了進去,他真想兩步便衝到那個尼爾斯身前,然後一斧頭將他劈成兩半。
但可惜,敵人只是稍稍一亂便頓時涌上來,將他們死死壓住,眼看着爲自己打開缺口的幾個戰士轉眼便被刺的蜂窩一般,木頭不由熱血上涌,雙眼已經血紅一片,但儘管他用盡全力劈砍,卻也無法殺盡周圍的敵人,眼看那尼爾斯臉色慘白的被人護着朝外走去,他不由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啊!老子就算做鬼也要滅盡你們兩族!”說着身體猛然旋轉隨後將戰斧狠狠的拋了出去。
沉重的戰斧帶着呼嘯的風聲直奔尼爾斯的後腦,剛好尼爾斯聽見大喊也在回頭觀瞧,轉瞬戰斧已經到了眼前,他已經顧不得什麼形象,急忙撤身滾下馬鞍,但戰斧的風芒還是在他的臉上劃下長長的傷痕。
感覺到臉上一陣劇痛,尼爾斯不由怒火攻心,顫抖着聲音嘶吼道“給我放箭,放箭!殺了他!”木頭此刻戰斧脫手,而且全身力氣用盡,感覺自己軟綿綿的飄在空中,那感覺彷彿是自己正在飛向天堂,而在前邊還有幾個戰士微笑着朝他招手,他知道那便是剛剛陪着自己上路的幾個兄弟,不由伸出手迎了上去。
突然一杆鋼槍狠狠的穿透了他的手臂,但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突然他有看到了珍雅在向他微笑,不由讓他的眼中淌下了熱淚,隨後便慢慢的閉上眼睛靜靜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幾支羽箭狠狠的射穿了他的身體,將他整個人釘在了地上,而渾身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兵刃戳砍,彷彿要將他徹底撕成碎片,終於一切都停止下來,有人走到他的跟前,看着他那完全沒有生氣的身體,狠狠的踹了幾腳,這才餘怒未消的走了開去。